妖是吃人的，這是人族公認的。但對于妖族來說，人雖然是美味和滋補品，但也只是個可替代的食物，并不是必需品。

        妖族與后天得機緣修煉而成的妖獸不同，他們是天生的修士，受到天道寵愛的種族。

        哪怕是剛出生妖族嬰兒也擁有練氣初期的修為，不同的亞種也擁有著天賦的能力，若是同等級的話，五名人族修士才能與一個妖族戰平。

        神族歸于蒼天，魔族棲于地心。而妖族則和人族爭奪著這片天地之間的一切，無法交融的血脈與無止息的本能注定勝者只能有一方。

        戰斗從未停止，人族屢戰屢敗，青洲的三分之二，龍洲的四分之一在戰爭中淪陷。鐵樹林上掛滿剖開的尸體，鮮血灌滿了大湖，妖族在這尸林血湖之中飲酒作樂。

        龍洲元家家主踩在大妖羲的足跡上，受感而孕，誕下了人族的希望，然后用利刃挖下羲的雙目，將這龍眸移植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再用龍血為其沐浴。

        元家子名喚龍淵，由中部起兵，先斬古巫，自立龍皇，號令八方，重召青洲蓬萊，與妖族決戰。

        在長達三百年的血戰中，妖族終究是消耗不過人族，退守萬妖山，人族這才擺脫了妖族的恐懼。

        其后妖族又發動過大大小小的妖亂，百年前妖圣被殺，妖族再次陷入頹勢，而龍洲也常常組織獵妖軍登上萬妖山，消耗妖族的生命力。

        人族從被征服者變成了征服者，那些被虜獲的妖族，溫順而懵懂的被馴養成豪富人家的寵物，血脈強大的被練成了丹藥法器，當然，總會有獵奇者想要去開發他們的新功能。

        初曦巧妙地破解隱蔽陣法，推開工坊的鐵門，妖族特有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據說愛好者會覺得這種味道很是香甜，初曦倒是沒什么想法。

        工坊被分成好幾個區域，每個區域都被打掃的很干凈，雖然說妖族便是嬰孩不會害怕疾病，但來這里參觀的客人不會喜歡自己的食材生活在骯臟的環境里的。

        看上去不足四五歲的小女妖套著封靈圈，被鐵鏈拴在墻上，它們有著不同的獸耳和尾巴，能一眼看出是什么亞種。

        它們沒有穿衣服，無瑕的皮膚與柔軟的肉質象征著它們的高價。

        它們大多數見到初曦靠近便圍了上來，呀呀地叫著。它們是養殖品，人族是它們的飼主，給予它們食物與溫暖的親人。

        少部分警惕地待在角落。它們是野生品，是獵妖軍的戰利品。或許是出自原始的征服欲，它們的價格要更高一些。

        未溟看著這些妖族，面露不忍。在歸墟教的培養下，在她眼中各族皆是平等，這種滅絕道德的行為是她一定要阻止的。

        “公子，博愛對她所幫助的生靈是美德，但對愛著她，站在她身旁的人卻是背叛，是痛苦的泉源。”

        “你我皆是人族，而它們是妖族，生來便是異質，注定要踩著對方的尸體前行的。”

        “你看……妖和人是不一樣的，它們是人族的敵人。”

        初曦用風刃割開手指，在它們的飲水池中滴了一滴血。美味的誘惑讓這些小家伙彼此爭搶，貪婪地吞食著稀釋了的血腥味。

        “她們只是沒有接受啟蒙而已，食人對妖族來說不是必需，人和妖也是可以和平共處的。”

        “這當然是可以的，但對于人族來說，這樣做只會有害無益。”

        初曦的神色沉了下來，沒想到自己的猜想成真了，未溟果然是被歸墟教帶走了。這種各族平等，三界大同的思想是歸墟教獨有的。

        如果站在眾生的角度來看待歸墟教，它無疑是偉大的，但作為其對立面，它是初曦必須摧毀的存在。

        而且在初曦眼中，各族平等是絕對不可能實現的。若是同族，血脈的交融是平息斗爭的關鍵，但異族則永遠無法實現這種事情。

        但凡是能繁衍的生命，其本質都是自私的，想要擴大自己的種族，想要獨占這方天地，那就會與抱有同樣想法的異族進行斗爭，直至僅剩下一方，這是無法改變的必然。

        不過初曦不打算跟未溟說這些，她在歸墟教成長，思想自然與歸墟教相同，與其爭論只會鬧得不歡而散。

        “按青洲的法案，這些都屬于走私的贓物，要上交給七大宗，還請公子遵紀守法。”

        未溟終究是沒再說什么，她也意識到彼此思想不同，怎么也是說不通的，只能暗自計劃著怎么解救這些妖族。

        “喲，小姐來得這么早啊，來挑一只吧。”

        “這倒不著急，我先問你，這些身上怎么沒有七宗的合格印？”

        “這合格印一蓋那就是要征十倍的稅，咱小本生意……”

        那人話說了一半，突然拔出一把尖刀往初曦身上招呼，本以為不過筑基散修，卻不料他已結成了金丹。

        初曦問出那話，自然是有防備的，手中翻出一劍，先是撥開那人的刀，下一劍就架在了他喉頭。

        這散修不單修煉難，更難學會什么招式，雖是金丹，但在初曦面前也不過是紙老虎。

        “小姐這是做什么，小人不過是想要幫你遞一把刀而已。”

        那人反應倒是快，見初曦像是宗門弟子，年齡又小，肯定是不愿下殺手的，只要跟她繞上一繞，趁機偷襲，那她必死無疑。

        至于伏法認罪，補交那高額的稅款，再交兩倍的罰金，那他是沒想過的。

        “我以蒼啟宗在青冥境代行執法弟子身份，你涉嫌走私妖族，并暴力抗法，以危險手段襲擊執法弟子。依照青洲七宗共同法典進行判決，我將實行對你的現場制裁。”

        亮一下臨走前帶走的玉牌，手中長劍一送，再往下一劃，初曦手穩劍快，直接給他開了膛。

        “公子這倒不憐惜了。”

        “我又不是那禪宗弟子，該殺之人何須手軟。”

        “哼，還算你有點樣子。那何為該殺，何為不該殺呢？”

        “這……那殘害無辜，為禍天下的便是該殺！”

        “呵，那若是讓你去殺一個無辜的人便能救得了蒼生，你殺不殺？”

        “…………殺。”

        “若是那人是你的至親至愛呢，比如說你心里裝的那個人。”

        未溟沉默了，沉默到初曦覺得心冷。

        “那我就去找別的方法，拼盡全力，找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你倒是貪心啊，想要的越多，失去的也就會越多。不過你這心里凈裝些別人，你自己呢？”

        初曦心情稍微好一些，畢竟兩人分別時都是孩子，很容易染上其他顏色。但說到底，漂去那些修飾，未溟該是和自己一樣的。

        “我自己……若是為了蒼生，便是舍棄性命，也無可悔。若是為了初曦，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未溟像是起誓一樣說著，不知為什么，在這個人面前，自己總會不自覺地說出心里話。

        “你啊，要是我是那個初曦，才不會喜歡你呢。”

        初曦是第一次聽未溟說得這么直接，臉有些發燙，但還是彈了未溟腦門一下。

        “唔……為何？”

        “你可太笨了，這么不顧自己，若是愛上你，可是累得很呢。愛一個人最幸福的向來不是自己從她那里得到了什么，而是看到她平安快樂，自己便會幸福起來。你若是不顧惜己身，那初曦不忒每日以淚洗面？”

        “受教了。”

        見未溟確實聽進去些，初曦這才滿意些，以后日子還長，自己總能把那缺失的幾年找回來的。

        “公子聽了小女子這么長時間的說教，那這些東西便送給公子作為賠禮吧。”

        初曦也知道未溟一直惦記著這些小家伙，自己方才不過是詐一詐她。說到底，初曦也不是人族的衛道士。或許是天生的母性，初曦對這些幼崽總會心軟一些，就算沒有未溟，自己最后也會救下她們的。

        不過自己身在青洲，不方便安置她們，未溟背靠歸墟教，總會有跟妖族聯系的方法，比自己要好很多。

        伸手摸了摸一個小妖毛茸茸的耳朵，初曦淡淡地笑了。

        看著初曦的笑，未溟心中有種熟悉的感覺，卻不想聯系在“一輝”身上，只是覺得這人心底還是存有一份善意，并非那真正的冷心之徒，以后還有再進行接觸啊。

        此件事了，未溟要去安排這些小家伙，初曦雖然想和未溟再待一會兒，卻沒什么理由，若是強行留下反倒會招來猜忌。

        “公子，小女子就此告別了，若是下次再見，嘻嘻，還要把你身上的女兒香給遮住才好。”

        未溟心中一驚，抬頭一看，卻發現初曦早就沒影了。這種被調笑戲弄的感覺，只有和初曦在一起的時候有過。

        意識到自己又把兩個人重疊，未溟趕緊搖搖頭，想讓這種印象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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