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曦被推回病房后，很快蘇醒過來。

        她躺在床上，看起來很蒼白脆弱，但笑容依舊溫和。

        “嚇壞了吧，瞧瞧，都哭成小花貓了。”楊曦有些吃力的伸出手，試圖幫謝瑤擦掉臉頰上的淚痕，但手伸到一半，就沒有了力氣。

        謝瑤急忙伸手抓住了母親的手，貼在了自己一側的臉頰。

        楊曦溫和的目光逐一的看過病房里的幾個人，最后落回謝瑤的臉上，聲音虛弱的說道，“原來，死一點都不可怕。眼前突然變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一樣。”

        “您做的是美夢么？”謝瑤哽咽著問。

        楊曦微弱的搖頭，笑著打趣，“是噩夢，所以，我被嚇醒了。”

        謝瑤把臉埋在母親的掌心里，肩膀微微的輕顫著。

        楊曦的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輕聲說道：“你都在醫院守了一整天了，眼睛紅的像兔子一樣，回去好好睡一覺。”

        謝瑤坐在床邊沒有動，楊曦只能對慕容雨彬說，“雨彬，帶你姐姐回去。”

        慕容雨彬點頭，伸手扯了扯謝瑤。謝瑤這才從床邊站起身。

        “那我留下陪你。”慕容霖開口。

        “不必。”楊曦搖頭，目光徑直落在了顧景遇的身上，“景遇，你要是有時間，留下陪阿姨說說話。”

        “好。”顧景遇點頭應允。

        隨后，慕容霖和慕容雨彬父子，以及謝瑤都離開了病房。

        顧景遇在病床旁坐下，靜靜的陪著楊曦。

        病房內有短暫的沉寂，似乎四周的空氣都是安靜的，輸液一滴一滴的靜靜的流進楊曦的血管里。

        楊曦動了一下，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來，顧景遇連忙起身，在她身后墊了軟枕。

        楊曦微笑著看著他，手掌輕輕的拍了拍他的手臂。“我剛剛躺在搶救室里，迷迷糊糊，似乎夢到了瑤瑤。她一個人孤苦無依，那么可憐。所以，我一下子就被嚇醒了。”

        顧景遇目光平靜的與楊曦對視，神情認真的說，“她不會一個人的。”

        “我也不想她一個人，否則，我就算是死了，也閉不上眼睛。”楊曦突然緊抓住了顧景遇的手。

        她的手蒼白干枯，就像枯萎的樹枝一樣，卻緊緊的抓在顧景遇的手腕上，幾乎用盡她全部的力氣。

        “景遇，阿姨想問問你，你還愛瑤瑤嗎？”

        “愛。”顧景遇沒有絲毫遲疑，并且回答的鄭重其事。

        “無論她發生過什么，也無論她有任何的缺陷，你都會愛她嗎？”楊曦又問。

        顧景遇點頭，但微斂的眸子卻明顯深諳下去。

        楊曦會這么說，就證明謝瑤一定出過什么事。

        究竟是什么事呢？讓她們這樣的諱莫如深，而他又什么都查不到。

        這種一無所知的無力感，讓顧景遇異常的挫敗。

        “阿姨，無論瑤瑤發生過什么，也無論她變成什么樣子，我都不會變。”顧景遇說。

        楊曦笑著點頭，臉上流露出一種如釋重負的表情。

        “那好，阿姨就可以放心的把瑤瑤交給你了。答應阿姨，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的照顧她，照顧一輩子。”

        顧景遇剛要回答，病房的門突然被人從外撞開了，謝瑤紅著眼睛沖進來，快步走到楊曦面前。

        “媽，您是病糊涂了吧。我又不是小貓小狗，您養不了，就替我找下家。何況，我和顧景遇早已經分手了，你鬧這么一出臨終委托，只會讓他為難。”

        顧景遇皺眉看著謝瑤，冷抿著嘴角，沒說話。

        楊曦的臉上略帶著幾分尷尬，她沒想到謝瑤會中途跑回來。

        “景遇，你先回去吧，讓瑤瑤陪著我。”

        “嗯。”顧景遇應了，深深的看了一眼謝瑤后，轉身走出病房。

        病房的門一開一合后，謝瑤跌坐在母親的身邊。

        “媽，您到底讓我說多少次，我和顧景遇早已經分手了，我們沒有任何關系了。您別亂點鴛鴦譜行不行！”

        “可是，你還愛他，不是么？”楊曦輕聲的說道，“而且，我已經問過景霆了，他也還愛著你。既然你們還相愛，為什么不能在一起。”

        “如果相愛就能在一起，您和慕容霖當初也不會分開了。他不是也口口聲聲的說愛你，說的地老天荒，海枯石爛。結果呢，那個女人挺著肚子找上門，他還不是眼睛不眨一下的和你離婚了。”

        謝瑤還真是舉了一個血淋淋的例子，讓楊曦無從反駁。

        然而，這個血淋淋的例子也像是一把鋒刃的刀子，直接插在了楊曦的心口上。

        楊曦臉色慘白，身體搖搖欲墜，險些一頭從床上栽下來。

        “媽！”謝瑤驚慌失措的伸手扶住她，也意識到自己說的有些過分。“媽，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媽，您能諒解我么？我不想和顧景遇在一起，我不想重蹈覆轍。”

        楊曦一只手捂著心口，另一只手緊抓著謝瑤的手，無力的喘息著。

        謝瑤反握住母親的手，用力的，緊緊的握著，眼淚一滴接著一滴，落在楊曦干枯的手背上。

        “媽，如果，我和顧景遇就這樣分開，至少，還能留下一些殘缺卻美好的記憶。但如果，我們繼續在一起，大抵也是走你和慕容霖的老路，最后成為一對怨偶。

        顧景遇這輩子大概也沒有什么是想要而得不到的，也只有我算個例外。他現在年輕氣盛，憑著一股意氣和我在一起。可是，沒有孩子的家庭終究是不穩固的。

        等他年紀漸長，看到身邊的親戚朋友都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也會覺得遺憾，也會開始動搖，也會嫌棄我的。與其最后被他嫌棄，干脆現在就不要勉強彼此在一起。

        何況，他的父母，他的家人根本不會同意他娶一個不能生育的兒媳婦。趙阿姨的態度您沒看懂么？我出事之后，她口口口聲聲說極力補償，卻絲毫不提顧景遇，甚至壓下了車禍的消息，讓人查無可查。她這么做，不就是怕我會賴上顧景遇。

        一段不被看好，不被祝福，甚至沒有希望的婚姻，媽，您覺得我有什么幸福可言？”

        楊曦看著謝瑤滿是淚痕的小臉，一時無話，最后，只發出一聲沉沉的嘆息。

        但她仍不死心，她還是希望女兒能有一段美滿的婚姻，能有個人陪在她的身邊，這樣，她死也能瞑目了。

        “也許，景遇和慕容霖不一樣……”

        “媽！”謝瑤哭著打斷她。

        謝瑤半跪在母親的面前，臉埋在楊曦的手掌間，哭的不能自已。

        “媽，我什么都可以答應你，除了嫁給顧景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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