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的面色算不上難看，卻也算不上好看。
  “你身邊的人都是澤宸殿出來的，我可不放心。”班嬪淡然笑道。
  云落抿唇，也懶得與她在這點微末小事上爭執，便換言問道：“你要告訴我什么？”
  誰知班嬪聽了這話，反倒抬眸掃向室內的陳設，悠悠然的看了一圈，才說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嬪位的滋味，如何？”
  云落的臉色登時沉了下去。
  她雖早已猜測是班嬪所為，但怎么沒料到，班嬪竟囂張至此。
  云落面色難看，班嬪反而又揚了揚唇角，輕笑道：“你以為有陛下的寵愛，就萬事大吉了？”
  班嬪傾身湊近，云落下意識退后，但她的呼吸仍舊噴灑了過來。
  “陛下讓你升，我就有法子讓你降。云落，你沾了我的光，什么都不付出，就想全身而退？”
  班嬪伸手拍了拍云落的臉，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別天真了。”
  班嬪坐了回去，但云落放在膝上緊攥的雙手仍沒有放松，“我從沒想過只承恩情卻不回報。”
  云落咬緊牙關，艱澀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別緊張，”班嬪勾唇，“我要你做的事，應當也是你想做的。”
  說罷，班嬪朝身旁的宮女祁敏看了一眼。
  祁敏立馬從懷中掏出一張紙，畢恭畢敬的遞過來。
  “嘖，”班嬪面色不虞，“給我作甚？”
  云落狐疑的目光從主仆二人身上掃過，才接過祁敏重新遞過來的紙張。
  紙張被整整齊齊的疊成了小方塊，依稀能瞧見墨汁浸透的痕跡。
  “……藥方？”云落攤開紙頁，掃了一眼猜測道：“你想要我給人下毒？”
  班嬪噗嗤一笑，搖頭失笑道：“是給你用的。”
  “你進宮大半年了，肚子卻一直沒有動靜，不著急？”班嬪頷首，“助孕的方子，你若不信，大可找人去查驗。”
  云落低頭仔細檢查藥方，她不通醫術，但通藥膳與調香，以她的眼光來看，雖不能保證其藥效，但的確不是張害人的方子。
  不過——
  云落將藥方推回去，“你應該比我更需要，不是嗎？”
  若從時間來算，怎么看，也得是進宮三年的班嬪比她更著急才是。
  班嬪面色未變，“陛下一月來我宮里幾次，來你這兒幾次？”
  “不瞞你說，陛下哪怕翻了我的牌子，也多半是與我分被而睡，我就算想懷，也有心無力。”
  云落有些驚訝，她去年剛進宮時，知道的消息是——榮妃、梨妃與班嬪是宮中嬪妃中最為得寵的。
  只她進宮時，班嬪跟著太后在宮外國寺祈福，后來回宮，雖基本上每月都有恩寵，但的確與她未進宮時得到的消息相差甚遠。
  是因為皇后小產？
  難道真是班嬪所為？
  想到這，云落的心猛地一沉，如果班嬪謀害嫡子還能在太后的庇護下安然無恙……
  “……我有孕，于你有什么好處？又為何選我，而不選蕙妃？”云落問道。
  “我不想讓榮妃太好過，”班嬪嘖了一聲，“差點忘了正事，榮妃三日后回宮。”
  云落瞪大雙眼，失聲道：“什么？！”
  “一驚一乍的，”班嬪目露鄙夷，“榮妃回宮，這還只是皇后宣布出來的消息，我要是將我知道的也告訴你，你豈不是得嚇暈過去？”
  話雖這般說，卻緊接著又放下一道重雷：“榮妃懷孕了，聽說剛滿一個月。”
  云落緊咬唇瓣，才沒讓自己再次失態。
  過了半晌才勉強讓自己平復下來，“……所以，她離宮這幾個月，陛下時常出宮去看她？”
  班嬪點頭，“估計就是元宵節前后懷上的。元宵多是情人相伴，咱們陛下雖在元宵當日只能依規留在宮里，但還是抽時間與榮妃補上了這個良辰吉日。”
  云落本來一時還沒想到這點，被班嬪這一說，想起了元宵前夕她去澤宸殿送湯，難怪她沒得到消息，原來是又出宮和佳人相伴。
  班嬪看著面色難看的云落，忽的嘆了口氣，起身坐到云落身側，拍了拍她的手，語重心長道：“陛下是天子，心中哪能只有你一人。”
  “但你也不要妄自菲薄，榮妃畢竟與陛下相識多年，你去年才進宮，卻是如今宮中獨一份的恩寵，可見你在陛下心中的分量。”
  “不過——”
  說到這，班嬪嘆了口氣。
  “不過什么？”云落蹙眉追問。
  “不過，”班嬪搖頭，“榮妃有孕，今后如何，可就不得而知了。”
  云落低頭，目光落在桌上的藥方上，羽睫將她眼底的思緒遮蓋，旁人無法看清。
  “扣扣——”
  敲門聲響起的同時，是泉流的聲音，“主子，皇后娘娘派太醫過來給您診脈。”
  “讓他進來。”班嬪揚聲道。
  泉流一頓，見里頭沒再傳出別的動靜，這才應道：“是。”
  太醫很快在泉流身后跟著進來，行過禮便伸手搭在云落的腕間診脈。
  “小主心緒郁結，平日可多出去走動走動，放松心神。”太醫躬身道。

  其實身體好得很，可他來前就聽說霄嬪因病告假未去請安，還是陛下派人去的鳳儀宮。
  沒病也得編出個病來。
  太醫作為宮里的老人，對這些門路摸得透透的。
  然而就在太醫要去寫藥方時，被班嬪出聲攔了下來，“我得了一道藥方，還勞煩太醫給看看。”
  說著，班嬪將那道助孕的方子，由祁敏遞過去。
  “這是我讓人尋的一道助孕方子，太醫瞧瞧可有問題？”
  太醫躬身接過藥方，仔細琢磨后才謹慎回道：“回班嬪小主，都是些固本培元的藥材，這藥方應當沒問題。”
  “但是藥物配伍就怕失之毫厘差以千里，您若是不嫌棄，便由臣帶回太醫院，待微臣與同僚鉆研幾日，再給您一個確切的答復。”
  班嬪擺擺手，準允了太醫的請求。
  太醫開過藥，便匆匆離開承風閣，他還急著去鳳儀宮復命，所以連云落派人送他都婉拒了。
  “你與榮妃相比，本就少了多年的相伴，如今又少個孩子，”班嬪輕笑，“得努力了。”
  云落卻笑不出來，“母憑子貴，這個道理我懂，我也想能早日懷上皇嗣。”
  “那你呢？”云落一瞬不瞬的盯著班嬪，生怕錯過她臉上閃過的情緒，“你想要我有孕，是想做什么？或者說，你想得到什么？”
  “聰明，”班嬪撫掌，“我的確需要一個孩子去對付榮妃。”
  見云落面露警惕，班嬪又道：“放心，我不會讓他有事的，畢竟——”
  臨走前，班嬪說了一句模棱兩可的話，“要是再因這樣的事被陛下厭棄，縱是太后也保不了我了。”
  “主子。”班嬪剛走，就有人走了進來。
  見到來人，云落陰云密布的臉色瞬間晴朗，“回來了。”
  “嗯。”搖翠點頭，給云落手邊已經涼下去的茶水重新換了一杯熱的。
  云落沒有問有沒有成功，搖翠也不需要交代，一切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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