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出了這檔子事，皇后又病了，宮里一時風聲鶴唳，就連榮良妃也暫避風頭，原定三月中旬的賞花宴取消了。
  “真煩人，怎么總出意外？！”泉流聽到這個消息時，氣得直甩手帕。
  “好事多磨，你別急，總會成功的。”搖翠輕聲寬慰。
  卻聽云落道：“一等再等，只會錯過好時機。”
  “泉流，去取那幾套衣裳來。”
  泉流應是，很快就將永寧宮送來的衣裳取了過來。
  那日宮人送來，云落都沒翻看，就讓宮人撿收了起來，今日……
  云落隨手拿了一件攤開，頓時陷入沉默。
  “她還真是……”云落被氣笑了，只見眼前的藍衣胸口上繡滿了顏色各異的花，仿佛企圖將整個御花園都包攬進去。
  好好的一件淡雅藍色上衣，愣是被繡花裝點成了大俗之物。
  不光如此，該收緊的部位寬松，該寬松的部位收緊，云落拿著這件往自己身上比劃了一下，鏡中的自己簡直不忍直視。
  怪不得她明明早就將消息傳播了出去，榮良妃卻硬生生過了幾日才送衣裳來，原是打算這上面來惡心她們。
  “……主子，您是打算穿出去嗎？”泉流遲疑問道。
  云落閉了閉眼，無奈擺手道：“選一件稍微能看的吧。”
  七件衣裳，搖翠與泉流挑挑選選半天，勉強從里面挑了一件玫紅的。
  玫紅色的衣裳，沒做好本就容易顯俗，但配上榮良妃特意吩咐的大紅大紫的繡花，反倒顯得相得益彰。
  所謂大俗即大雅，不外如是。
  云落看著鏡中的自己，不停的給自己催眠。
  “主子，要不還是算了吧。”泉流都看不下去了，主動勸道。
  她承認，她家主子哪怕是穿了件奇丑無比的衣裳，也絲毫不掩容貌的絕代風華，可是……
  這和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有什么區別？
  更別說，這衣裳若是穿出去，不用到明日，就會成為滿宮里的笑話。
  云落嘆氣，動手將宮絳扯了下來。
  “把它帶上，去攬月軒。”換回原來的衣裳后，云落吩咐道。
  搖翠應是。
  約莫兩刻鐘時間，云落便成了攬月軒的座上賓。
  “拿的什么？”葉婕妤一眼就瞧見了搖翠手里提著的籃子。
  搖翠看向云落，似是在詢問。
  云落則是笑容一滯，訕笑道：“……一件衣裳。”
  不知道云落的葫蘆里賣的什么藥，葉婕妤微微擰眉，隨后就見搖翠在云落的示意將籃中的衣裳取出，眉頭徹底緊鎖。
  “這什么東西？”葉婕妤側目，“我記得你女紅不錯。”
  “姐姐誤會了，這件是榮良妃送來的衣裳。”云落解釋道。
  聽到這話，葉婕妤這才又正眼瞥了一眼，但隨即又不忍直視的避開眼，“快收起來，真是臟眼！”
  待搖翠收回籃中，葉婕妤沒好氣問道：“你將這破玩意兒帶到我這兒做什么？！”
  榮良妃送給她的那堆衣裳，要不是深紅與淺碧都勸她，她非得一把火全燒了不成。
  “姐姐別看它丑，”云落堆笑，“但說不定，能得陛下憐愛。”
  “你瘋了？！”葉婕妤一臉的不可置信，“這么丑的東西，還得陛下憐愛？你確定不是將陛下給嚇跑嗎？”
  “嬪妾自然不會無的放矢，而是……”
  云落湊近幾分，對葉婕妤耳語道：“陛下對榮良妃似乎不是很滿意。”
  葉婕妤狐疑，“她孕子回宮，又升為四妃之一，陛下更是隔三差五就去永寧宮，你說陛下對她不滿意？”
  云落肯定點頭，“姐姐沒發現，陛下每次去永寧宮，基本都是榮良妃請完太醫不久嗎？”
  “而且，姐姐還記得，上月末陛下來嬪妾宮中嗎？”
  第一件事，葉婕妤還要凝眉思索，但第二件事，想來宮中無人不知。
  那日云落與古貴嬪被叫去永寧宮獻藝，雖說云落不慎被傷了手，但幾乎沒人覺得皇帝責怪榮良妃。
  可事情往往出人意料，皇帝去了云落的承風閣不說，就連榮良妃胎動請太醫，都沒能讓皇帝回心轉意。
  要不是自此后榮良妃閉門不出，葉婕妤第一個就要出聲嘲諷。
  葉婕妤暗自可惜。
  “你在永寧宮受辱，又傷了手，陛下去看你，也在情理之中。”葉婕妤酸溜溜道。
  云落搖頭，“嬪妾受辱、受傷是一回事，但陛下連榮良妃懷胎不穩，都不愿去看她，卻是另一回事——”
  “榮良妃子嗣艱難，難得有孕卻不好好愛惜龍胎，”云落輕敲桌面，“我想，陛下當時是惱了榮良妃。”
  葉婕妤微微頷首，認可了云落的說法。
  “可這和你帶那破玩意兒過來有什么關系？”葉婕妤翻了個白眼，“她取消了賞花宴，難不成要我平白無故穿著它在外面晃悠？”
  云落微微一笑，“榮良妃不來找咱們的麻煩，難道還不能送上門去讓她找麻煩？”
  “什么意思？”葉婕妤皺眉。
  云落耳語幾句，將自己的法子和盤托出，卻見葉婕妤臉色驟然大變。

  “你讓我上趕著讓她作賤我？！”葉婕妤忍了忍，才沒一巴掌扇到云落臉上。
  云落不著痕跡的退后避開一點，“我知道這法子對姐姐來說，是有些委屈。可正要自己受了委屈，才能得陛下憐惜呀。”
  說著，云落微微垂眸，“姐姐若是不愿，嬪妾就自個兒穿了過去，總好過日日看著陛下過去。”
  葉婕妤冷眼打量云落，臉上表情似憂慮又似落寞，再看她身后的搖翠，頭低著看不出什么來。
  葉婕妤轉眸，和深紅二人對視一眼，清了清嗓子道：“你前不久才被她羞辱，這次就我去吧。”
  穿丑衣去逗榮良妃開心，葉婕妤心里是一百個不愿意，可一想到或許能博皇帝憐惜，咬咬牙也能忍下來。
  或許……或許她用不到云落了。
  想到這，葉婕妤有些迫不及待，正想將人“請”走，卻聽云落又道：“姐姐，若是這法子能成，能不能答應嬪妾一件事兒？”
  葉婕妤不高興了，但還是問道：“什么事？”
  “能不能不對路秀女動手？”云落搶在葉婕妤變臉前解釋道：“嬪妾覺得路秀女挺機靈的，日后說不定能成為我們的幫手。”
  “機靈？”葉婕妤冷笑，“越是機靈，我就越要除掉。”
  “你不會是——”葉婕妤拉長聲音，“將我的計劃告訴她了吧？”
  云落趕緊搖頭，“嬪妾不敢，嬪妾雖然覺得路秀女不錯，但萬萬不敢違背姐姐的意愿。”
  “嬪妾只是擔心……”云落看向站在葉婕妤不遠處的深紅二人，“擔心欲雪不能進宮。”
  “嬪妾與她情義深重，先前不知能進宮倒也罷了，如今有了希望……”
  欲雪不能進宮，云落覺得不失為一件好事，但就怕葉婕妤下手沒個輕重，將欲雪給牽連了。
  “不是讓你跟陛下提一嘴？”葉婕妤無語，“罷了罷了，今日這事若能成，我給你解決。”
  云落一喜，忙謝道：“多謝姐姐。”
  葉婕妤嫌棄的擺擺手，讓云落退下了。
  她是真瞧不上云落，除了張臉，不論是為人還是處事，真不知道陛下是看中了哪點。
  葉婕妤氣悶了一會兒，讓淺碧去將榮良妃送來的衣裳取來。
  淺碧一走，深紅上前道：“主子，奴婢覺得，還是不要去吧。”
  “你當我想去？”葉婕妤心氣不順道。
  雖說自打今年開春以來，陛下來她攬月軒的次數多了，不再像去年那般，好幾個月都不見得能被翻一次牌子。
  若不是沒有恩寵，她怎么可能對殺子兇手放下身段！
  想到這，葉婕妤眸光一冷，竟勾唇道：“我不僅要今日去、明日去，我日日都要去。”
  “只要榮良妃愿意讓我進永寧宮的大門，扮丑博笑又如何？”
  “主子？！”深紅震驚，一時忘了言語。
  還是葉婕妤又道：“去取筆墨來，我要寫信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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