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里。
  裴明燁剛一走到楚硯面前。
  無數視線便落在了她的身上！原本忽視她的高分學霸們，紛紛凝神肅目，似是勢必要在楚硯身上找出異于常人之處。
  招生老師也羨慕極了。
  這可是裴明燁——
  現在無論什么學科，都想往異詭研究上面靠。但研究總要樣本吧？市面上武者稀缺，甭管哪個等級的異詭，身上一點邊角料都是價格驚人。但只要和裴明燁打點好關系，實驗材料根本不用花錢買。
  但凡裴副院長一聲令下，千金難求的異詭材料，就是燕大無數武技系學生的大作業！
  只要等上半個月，辦公室里堆的放都放不下！
  但裴明燁立場中立，雖然慈祥和藹，但卻嚴苛守序，對待學生賞罰分明。
  這么多年，還很少看到他對某個學子如此上心，就算是畢業前就能晉升先天的那些青年才俊都不行。
  她到底有什么特殊？！
  瞬間。
  那位接過楚硯志愿表格的教師正色肅容，趕緊翻出她的個人資料，仔細研讀。會議室的工作人員也連忙走到飲水機前，接了兩杯水，分別遞給裴教授和楚硯。
  裴明燁視線淡淡一掃，立刻察覺，楚硯原本就是這場招生會里湊數的邊角料。
  他緩聲開口：“來了多久了？招生組兩位老師見過了沒，走，我帶轉一圈。”
  裴明燁此話一出。
  那兩名招生組老師一個激靈，哪敢讓裴宗師帶人轉一圈，直接闊步走上前去，和兩人熱絡寒暄。旁人察言觀色，心下驚駭至極。裴宗師說的輕描淡寫，卻是用自己的身份，在替這位姓楚的女同學撐場面！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燕大雖然學術水平在夏國只是Top2之一，但其卓絕高超的派系內斗的水平，卻是遠勝隔壁！而這位還沒入學的女生，能讓裴明燁親自下場，為其鋪路，未來必定前程坦途。
  難道是——
  裴宗師的親閨女？也不姓裴啊。
  楚硯：“……”
  她站在裴明燁對面，卻是看的分明。
  裴明燁壓根就是在借助群眾。
  防止她就地逃跑！
  短暫寒暄之后，裴明燁一揮手，領著楚硯走到角落。雖然存著替楚硯撐撐場面的心思，但點到為止即可，過猶不及。
  等到四下沒人。
  他表情嚴肅：“填志愿？身體還沒好全，填志愿哪有身體重要。讓我看看你填了個什么——”
  “天體物理？”
  裴明燁吃驚：“練武就夠累了，怎么不選個輕松點的。學這個學科傷腦子，不行，現在就得帶你去醫院，給經脈做個磁共振血管造影！”
  楚硯心念電轉，迅速正色：“練武只是為了強身健體，學物理學航天，才是為祖國的強大做貢獻。個體武者的成功無法凌駕于集體的成功，再強大的劍仙也不能脫離集體，奔赴浩瀚寰宇。”
  裴明燁聽得一愣一愣。
  楚硯：“裴教授，您明白我的意思嗎。”
  裴明燁：“我覺得你比我適合當公務員。”
  楚硯：“……我的意思是，從未來的職業發展來看，我的當務之急是去圖書館研究天宮空間站，而不是磁共振血管造影。裴教授，祝您今日順利，再見。”
  五分鐘后。
  楚硯面無表情。
  和裴明燁一齊坐在小鵬汽車后排。
  畢竟宗師的實力在各方面吊打先天武者。
  而小鵬汽車被裴教授挾持，不得不開往楚氏旗下的醫院。即便楚硯再三表示，身體已經完全沒有問題。
  裴明燁檢查了她的脈搏，的確比在西郊那日好上不少，至少不是病入膏肓、死氣沉沉。但依然脈象細弱，似乎先天不足，后天也不怎么足。
  裴明燁嘆氣：“這樣下去不行。”
  楚硯：“燕大幾號開學？”
  裴明燁：“……3號。”
  楚硯琢磨：“能趕上，我去一趟洞庭。”
  裴明燁吃驚：“松陽一死，松氏都亂成一團了，你怎么過去？況且君山洞庭，船塢水寨錯綜復雜，宗師先天數不勝數——”
  楚硯：“所以，您是打算一個人去？”
  裴明燁一頓。
  楚硯：“我猜，松陽給您的線索，也在洞庭。我翻了他武協的檔案，二十年前，他在族中閉關。當時對她出手的，不是松陽。”
  裴明燁輕嘆，微微頷首。
  楚硯點頭：
  “洞庭見。”
  “我會想辦法進去。”
  “屆時——有法子出現在那里的，說不定，不止我和你。”
  裴明燁猶疑一瞬，最終點頭。
  從四個月前，S市西郊，楚硯給他發來第一條短信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無法左右眼前這位極其出色的年輕武者。
  他不會以長輩的身份阻攔楚硯。
  因為他也曾年輕。
  不過——
  裴明燁看著楚硯：“車停這兒做什么，現在進醫院。”
  楚硯吞吞吐吐：“這是楚氏旗下的私人醫院。”
  裴明燁：“？”
  楚硯：“……嗯，有建檔的診療卡才能進去。我一個人去就行了，我讓司機送您去附近逛逛。”

  裴明燁：“我進去辦卡。”
  楚硯：“萬萬不可。”
  裴明燁：“？”
  楚硯嚴肅：“這家醫院是楚鎮南旗下的，嗯，就是那個黑心企業家。說是高端醫療，實際上溢價嚴重，非常嚴重。您一個公務員，去這種地方容易被人舉報作風。”
  裴明燁：“……”
  裴教授打開車門，好氣又好笑：
  “行了，你自己進去。我不打擾你，就在這看你走進醫院，然后我再回武協跟人扯皮。”
  “去吧，走慢點，沒人催你，別走那么急。”
  醫院大廳內。
  楚硯看著裴明燁遠去的背影。
  系統：【裴教授真好。】
  楚硯點頭。
  旁邊。
  溢價嚴重的私立醫院內，溫柔的護士姐姐出現，細聲細氣：“您好，這位小姐，是來掛號的嗎。今天由我全程陪同就醫，我先送您去私人診室等待……”
  楚硯：“不了。”
  她正要從后門開溜，忽然想起什么：“有沒有止咳藥，非處方藥就行。”
  小護士把她請到藥房：“這款德國進口止咳糖漿，只需要4999元。如果您偏好中成藥，這款某某堂的蘇黃止咳藥效同樣顯著，僅需3999……”
  楚硯面無表情：“正常點的，便于攜帶的，三金西瓜霜含片。”
  小護士：“哦，399。您是刷卡還是。”
  楚硯拿出就診卡：“找楚氏報賬。”
  護士查詢就診卡，眼神驟亮，溫柔說道：“其實我們這里還有一款的……”
  楚硯：“一萬九？我是止咳，不是切扁桃體。”
  護士：“……”
  楚硯臨走前，又薅了楚鎮南醫院里一瓶昂貴的礦泉水。剛想再薅一頓午飯，看了下菜單，清湯寡水很沒有意思。
  于是上車。
  去吃炸雞。
  等出餐的檔口。
  手機滴滴作響。
  【尊敬的水族館愛心認養人，您好，您認養的小水母正在進食。[視頻附件]。】
  她取了炸雞。
  隨手點開視頻。
  一只水母靜止在水箱里。
  一動不動。
  進度拉到2分30秒。
  依然靜止。
  拉到3分15秒。
  呆呆的海月水母終于慢吞吞向蝦飼料游了過去。
  楚硯忍無可忍：
  【你怎么不從盤古開天辟地開始拍？】
  【TD】
  【退訂】
  玄創實驗室內。
  一眾研究員驚奇觀察那位科研大佬，在休息的間隙看著手機，眉眼彎彎。
  陸瑤光放下手機：“去吃飯吧，數據我來核對。”
  實驗室一陣歡呼。
  眾人作鳥獸散。
  陸瑤光核對完數據，照例脫下白大褂，在奔赴食堂的西紅柿燉牛肉之前，頓了一下。
  這一次，沒有帶上獨自午休時從不遺忘的游戲掌機。
  玄創的食堂熱鬧擁擠。
  而與此同時。
  S市武協，食堂里同樣亂成一鍋粥。
  工作人員嚇了一跳：“今天怎么這么多人來？”
  旁邊同事壓低聲音：“噓，松大宗師出事了。”
  “什么？大宗師怎么會出事？”
  “我怎么知道。還有，你猜為什么今天調了那么多高級食材過來，昆侖的顧大宗師來了！”
  對于顧逾。
  武協眾人其實相當發怵。
  因為他寡言少語，讓人猜不透在想什么，上位者氣勢十足。
  圍繞在他身邊的工作人員紛紛膽戰心驚，生怕一個措辭不對，被這位大佬拔劍砍了，畢竟死在他手底下的大宗師也不是沒有。
  好在裴明燁匆匆趕來，端了個盤子坐在顧逾對面。
  武協眾人紛紛松了口氣，裴教授不愧是武協交際花。
  裴明燁給顧逾一個眼神。
  壓低聲音。
  “聽說昆侖最擅岐黃之術。”
  “楚硯的病情有點古怪。你這兩天有沒有空，再替她看看。”
  顧逾一頓。
  神情凝肅點頭。
  顧逾境界高出裴明燁不少。
  但他年少時曾四處周游論劍，和裴明燁有過一段來往。否則，當初在西郊泥沼里，裴明燁也不會對楚硯說出“昆侖劍子，光明磊落，知恩圖報”這幾個字，托她去救顧逾。
  顧逾有些落寞。
  低聲開口：“她不回我消息。”
  正在干飯的裴明燁一噎：“什么？”
  顧逾：“……”
  裴明燁：“咳、咳。你都發了什么給她。”
  顧逾果然光明磊落。
  直接把微信聊天界面遞了過去。
  旁邊。
  幾桌遠的武協人員紛紛避開目光，顧大宗師定然是在和裴宗師分享什么機密信息。
  避嫌，必須避嫌！
  裴明燁愣愣看著一長串早安晚安。
  “你發這個有什么用？”
  “你得約楚小友出去。或者像我今天一樣，直接去找人！”
  提點完顧逾。
  裴明燁匆匆離去。
  臨走前突然想起，楚硯體檢的事還得知會一下她家里的，萬一結果不好也有個照應。
  于是又發了條信息給楚玄。
  “楚硯的體檢報告要是出來了，還請知會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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