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302，C304兩間手術室。
  “楚暖暖”和“松靈”的臉色蒼白。
  手術室的無影燈，原本是為了照亮手術區域。
  此時卻是對準了它們的“眼睛”。
  血紅的橫瞳在大功率LED下不斷收縮，和人類相似卻又差異巨大的脆弱視神經全然禁不起高強度光源的折磨！明亮的聚焦光源同樣增加了巨大的心理壓力。
  任何生物的視覺神經，都無法經受強光源的拷打。
  甚至。
  長時間暴露在光線下，容易致使組織燒傷、視網膜脫落——
  然而楚硯壓根不在乎。
  松靈腎都扔了一個，腿也少了一只，誰還關心他的視網膜？
  帶六成新還是六點五成新的松靈去洞庭，中間根本沒有任何區別。
  狹窄的手術室內。
  兩只異詭爭先恐后畫出了一模一樣的地圖！
  楚硯抽走畫紙，從她的表情里看不出喜怒。
  第二題是樹狀圖默寫。
  松氏族譜和人際關系。
  第三道文言文背誦。
  《太玄經》集注。
  最后一道，哲學思辨題。
  我是誰，我從哪里來。
  兩只異詭齊齊色變！
  C302室。
  楚硯慢條斯理開口：
  “這題很難？”
  “康德說過，我們無法完全認識真實的自我，但可以通過自我反思，理解我們的道德維度。如果你繼續選擇沉默，我可以將其視為崇高的利他主義——犧牲自己，為你在隔壁的同伴，迎來了寶貴的生機。”
  異詭神色驟急。
  楚硯輕輕活動了一下手腕：
  “那么，我可以準備用餐了——”
  異詭驚慌打斷：“等、等等！”
  C302室。
  松陽的“道種”飛快在紙上答卷，寫的是后羿射日，神州巨變，共工怒觸不周山，天河傾瀉，洪水泛濫，自己在滔天雨水中蘇醒。
  C304室。
  松靈的“道種”磕磕絆絆，講起了自己在洞庭湖底出生，是松氏栽培的藥材，直到有天，被人用一柄小刀割下，灌進松氏族人的喉管……
  楚硯戴著耳機。
  兩套截然不同的說辭同時被擺在面前。
  有可能都是假的。
  也有可能——都是真的。
  眼前的異詭篤定表示，自己跟了松陽六十八年，對族中秘辛，知道的遠比隔壁那個廢物愣頭青要多！
  隔壁的異詭則賭咒發誓，所說句句屬實，沒有半點謊言，它從小養尊處優慣了，現在半點異心都沒有，只想回松靈身體里繼續舒服呆著。
  兩間手術室同時陷入平靜。
  唯有儀器輕微的嘀嗒、嘀嗒聲響不斷跳動。
  楚硯知道。
  陸瑤光在等她的最后決斷。
  她指節輕點桌案。
  低聲開口：
  “告訴它。”
  “我去松氏，是為了親手剿滅母株，問它愿不愿意帶路。”
  C302室。
  異詭驚訝看向她，眼里翻涌出滔天巨浪，然而很快低下頭顱，用力點頭。趕在楚硯開口之前，它斷然表示，自己不會反叛，殺了現在的母株，它就是新的母株。它和楚硯是利益共同體，合作共贏。
  隔壁，松靈的廢物道種則更近似于“驚恐”。它為了保命，慌不迭就要答應，但又反復重申，母株實力強大，自己不堪大用——
  楚硯摘下了耳機。
  不再關注隔壁的聲響。
  她斂眸。
  “合作共贏？”
  異詭激動點頭。
  楚硯：“我知道了。”
  她推開椅子，起身。
  走到手術臺邊。
  異詭松了口氣，
  楚硯伸手，磅礴的真元猛烈灌注，在異詭恐懼之極的眼神里如同狂風驟雨一般侵襲這具原本屬于楚暖暖軀體——
  太玄功在對方的靜脈里四處游走，很快如同嗅到了鮮血的鯊魚，從層層疊疊的血管和氣管之間鎖定了寄居其中的異詭！
  純正的儒家氣勁噴薄而出。
  裹挾霜雪氣息的真元殺意凌冽，在對方的右胸匯集出無形劍芒！
  旋即利落斬下。
  劍氣無形。
  周圍儀器卻嗡嗡作響！
  被除靈的異詭在臨死前撐著一口氣，怨恨看著她：“為什么！”
  楚硯平淡開口：“我要找的是傀儡，你沒資格和我共贏。”
  少頃。
  她走出手術室。
  陸瑤光在外面等她。
  “松陽體內的異詭老奸巨猾，不好控制。”楚硯在流水中沖刷雙手：“幾個問題避重就輕，既要活命，也要保留和我之間的信息差。放它回去，后患無窮。”
  陸瑤光贊同。
  門內。
  重獲新生的“松靈”畏畏縮縮，好在對這具身體并不陌生，過不了多久就能操縱起來。
  至少兩只腿不是各走各的。
  看上去勉強是個猴子。
  不過倒也怪不得異詭——本來另一只腿就是臨時拼裝上去的，結締組織還是它自己用能力黏合的。
  楚硯忽然朝身側開口：“你的選擇又是誰？”
  陸瑤光欣然表示：“楚小姐的選擇，就是我的選擇。”

  楚硯點評：“不錯。”
  陸瑤光愉悅：“既然這樣……”
  楚硯：“車票還是沒你的份。”
  陸瑤光：“……”
  夜晚十點。
  楚硯的行動速度超乎想象。
  她拖上自己的行李箱，把從松靈公寓里翻出來的的包裹往“松靈”脖子上一套，又給他塞了一對黑色美瞳，擋住眼里的紅光。
  這會兒松靈走路已經不像猴子了，像個狒狒。
  楚硯把人拎上出租。
  陸瑤光：“楚小姐，一路順……”
  在楚硯的指示下，車嗖的一下沒了影兒。
  到了高鐵站。
  安檢人員震驚比對身份證上的帥氣青年，和眼前人形狒狒。
  雖然臉的確相似。
  但氣質也太萎靡了吧！
  安檢人員又看了眼旁邊的楚硯，欲言又止。
  楚硯：“他出去找1，被我打斷了腿。”
  對方：“！！！”
  松靈被順利放行。
  楚硯溜著他在高鐵站里走了兩圈。
  終于不像狒狒了。
  像個猩猩。
  再走兩圈變成了黑猩猩。
  等檢票上車的時候，已經有了幾分類人猿的氣韻。
  去松氏溜達是沒什么問題了。
  高鐵在甜美的播報聲中啟動。
  楚硯給自己買了豪華的45元高鐵盒飯，隨手扔給松靈兩塊士力架。
  旁人紛紛側目！
  沒想到松靈卻受寵若驚，感激涕零。
  它能有意見嗎？旁邊的大魔王可是剛把松陽大宗師的道種給吞了！對付自己就是砍瓜切菜。
  但它實在太餓。
  楚硯在口袋里摸了摸。
  還有晚上喂邊牧的狗糧有剩。
  松靈驚喜接過。
  旁邊的大哥：“……”擦，我特么也是你們play里的一環嗎！
  深夜，高鐵商務座落座率不高。
  車廂內一片寂靜。
  幾個小時一晃而過。
  趕在天邊泛起魚肚白之前。
  楚硯領著松靈下車。
  打出租。
  天空細雨彌漫。
  整座古城水汽氤氳。
  車轉過一處。
  視線豁然開朗。
  氣蒸云夢澤，波撼岳陽城——
  洞庭，終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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