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溫的。
　　因為涼酒都被滄海倒掉了。
　　滄海有錢，可以買很多很多的酒。
　　就算買下這家酒館，也不是問題。
　　所以倒掉一些酒，滄海并不憐惜。
　　滄海看著倒在地上的酒，忽然感覺很傷感。
　　自己跟這些被倒掉的酒，有什么區(qū)別？
　　滄海覺得，自己就是被世界拋棄的一個人。
　　沒有名字，沒有親人，沒有朋友。
　　“不！你不是被世界拋棄的人。”
　　聲音是從門外傳來的。
　　滄海扭頭一看，看見了一個人。
　　鄭九。
　　剛剛說話的人是鄭九。
　　滄海愣住。
　　這一刻，滄海不爭氣的眼淚差點流了出來。
　　為什么，鄭九總是在滄海最需要的時候出現(xiàn)？
　　滄海想說一句感謝的話，但滄海沒有說出來。
　　一個人如果長時間不說話的話，真的會忘記怎么開口。
　　滄海只是默默看著鄭九，一言不發(fā)。
　　鄭九看著掌柜：“掌柜的，再來一壺酒，添些菜。”
　　掌柜去忙了。
　　鄭九坐在滄海身旁，看著滄海：“好兄弟，來，我陪你一起喝。”
　　滄海舉杯，鄭九碰杯。
　　兩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著。
　　鄭九一邊喝，一邊說：“兄弟，你不是一個人，別忘了，你還有我這么一個朋友。”
　　滄海點了點頭。
　　滄海的表情有些復(fù)雜，眼神有些奇怪。
　　但是鄭九沒有注意到。
　　因為鄭九從踏入酒館到現(xiàn)在為止，好像沒有正眼看過滄海一眼。
　　滄海的面容，很是僵硬。
　　滄海的瞳孔，很是深邃。
　　沒有人知道滄海在想什么。
　　鄭九再次舉杯：“來，我再敬你一杯。”
　　滄海舉杯。
　　滄海的表情，更加復(fù)雜。
　　同時，滄海的眼中，還充滿了殺機。
　　當(dāng)鄭九正在飲酒的時候，滄海突然拔刀。
　　刀光乍現(xiàn)！
　　血。
　　鮮血。
　　這是鄭九的鮮血。
　　滄海的刀，已經(jīng)刺入了鄭九左側(cè)第三根肋骨的下方。
　　這個位置，是心臟的位置！
　　滄海的這一刀，非常的準(zhǔn)確。
　　事實上，滄海的每一刀，都非常的準(zhǔn)確。
　　武功高強和殺人是兩回事。
　　武功高強的人，未必懂得殺人。
　　殺人經(jīng)驗豐富的人，武功未必高強。
　　就跟生了七八個孩子的女人一樣，她未必懂得愛情。
　　滄海是一個懂得殺人，善于殺人，精通殺人的人。
　　因為滄海所有的殺人技巧，都是在實戰(zhàn)中領(lǐng)悟的。
　　滄海知道人體要害在哪里。
　　知道一刀刺在哪里，最簡單，最有效。
　　現(xiàn)在，滄海的刀就刺在了人體最關(guān)鍵，最致命，最薄弱的地方。
　　刀鋒從第三根和第四根肋骨之間穿過，筆直地刺入心臟。
　　精準(zhǔn)！
　　無比的精準(zhǔn)！
　　鄭九愣住。
　　此時的鄭九想說話，卻說不出來。
　　鄭九沒有說話，但是滄海卻說話了。
　　“你不是鄭九。”
　　鄭九的瞳孔驟然收縮。
　　莫非，滄海說對了？
　　“鄭九的話沒有這么多，朋友之間是用心交流的，不是用嘴交流的。”
　　滄海眼前的這個人倒下去了。
　　一動不動。
　　——死人，是不會動的。
　　滄海拔刀，舉杯。
　　將杯中的酒沿著刀鋒灌了下去，鮮血和溫酒一起滴在地上，濺起一束血花。
　　現(xiàn)在，滄海可以去找鄭九了。
　　因為滄海知道，暗影已經(jīng)死了。
　　剛剛死的那個人，就是暗影。
　　暗影善于偽裝。
　　只要暗影愿意，暗影甚至可以偽裝成一個女人。
　　暗影的偽裝技術(shù)，在魔龍教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
　　偽裝，是暗影的長項。
　　殺人，是暗影的短項。
　　所以暗影殺人，必須得等到對方毫無防備的時候，再出手。
　　但是剛剛，暗影的偽裝被滄海識破了。
　　——鄭九的話，沒有那么多。
　　——真正的朋友，根本不必說話，就能了解彼此的心理。
　　——暗影進(jìn)入酒館之后，一直沒有問過滄海的傷勢。
　　——一個人對已知的事情，是不屑于問的，或者說，懶得問。
　　——暗影沒有問滄海的傷勢，因為暗影知道那些傷口的來源，出處。
　　暗影露出的破綻，還有許多，許多。
　　滄海斷定眼前的人就是暗影之后，才拔刀，出刀。
　　滄海的判斷，跟自己的刀法一樣準(zhǔn)確。
　　現(xiàn)在，滄海已經(jīng)完成了鄭九交代的任務(wù)，可以回去找鄭九了。
　　朋友，都是報喜不報憂的。
　　在找鄭九之前，滄海得把自己身上的傷處理一下。
　　因為滄海不想讓鄭九擔(dān)心。
　　朋友之間，都不希望自己拖累對方。
　　...
　　...
　　地下室。
　　這里是錦衣衛(wèi)的地下室，也是鄭九的地下室。
　　滄海來到了這里。
　　鄭九也在這里。
　　鄭九看到滄海之后，微微一笑。
　　滄海想笑，卻笑不出來。
　　因為滄海已經(jīng)忘記了一個人該如何微笑。
　　微笑的時候，面部的哪些肌肉該動，哪些肌肉不該動。
　　鄭九沒有問，滄海也沒有說。
　　因為滄海的到來，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鄭九看著滄海，看著滄海褶皺的衣服。
　　一個人的衣服，是不會無端褶皺的。
　　褶皺下面是什么？
　　傷口？
　　繃帶？
　　鄭九的鼻子動了動，然后淡淡說了一句：“跟我來。”
　　滄海走了。
　　跟著鄭九走了。
　　這是一家醫(yī)院。
　　更是錦衣衛(wèi)傷員專用的醫(yī)院。
　　鄭九把滄海送進(jìn)去了，但是鄭九沒有走。
　　滄海在病床上躺著，鄭九在一旁坐著。
　　護(hù)士在給滄海處理傷口，滄海沒有看。
　　因為他根本不必看。
　　鄭九沒有看滄海的傷口，也沒有看滄海。
　　因為鄭九知道，如果看滄海的話，會讓滄海感覺不自在的。
　　鄭九在看其他的地方。
　　但鄭九知道，滄海就在自己的身旁。
　　滄海也知道，自己的朋友就在自己的身旁。
　　...
　　夜深，人靜。
　　滄海還在病床上躺著，鄭九還在滄海跟前。
　　滄海是如何殺掉那些人的？
　　鄭九沒有問。
　　滄海有沒有留下后患？
　　鄭九也沒有問。
　　滄海的傷勢好了沒有？
　　鄭九都沒有問。
　　忽然，滄海站起身子，做了一個后空翻。
　　鄭九笑了。
　　因為鄭九知道，滄海的傷已經(jīng)好了。
　　滄海武功不弱，這些皮外傷，恢復(fù)的速度當(dāng)然很快。
　　兩人在回去的時候，氣氛一直都很沉寂。
　　當(dāng)兩人走到地下室門口的時候，鄭九忽然問了一句：“你的名字，不是滄海。”
　　“的確不是。”
　　“你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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