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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營地現在忙亂一片,還是沈景之厲害,才搶到這么一處小帳子供沈夷光養病,這里面桌歪椅斜,地上碎瓷四濺,就一張床還干凈些,謝彌先替沈夷光皺了皺眉。

        往日沈夷光叫他做個什么,他都愛答不理陽奉陰違的,這時候倒頗有‘妾室’的自覺,先給沈夷光煮上小鍋熱粥,然后又翻出笤帚和抹布,皺著眉開始灑掃起來。

        沈夷光被他逮著的時候,那個擰巴勁就別提多氣人了,沒想到當著江談的面倒肯舍命護著他,他心下不由暗喜,她別是對他有意吧?只是一股勁兒沒擰過來,所以才死活不肯低頭。

        這么一想,他一下子沾沾自喜了,覺著伺候伺候她簡直不算個事。

        于是等沈夷光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她看見謝彌在掃地。

        沈夷光:“?”

        她用力按了按眼眶,確定自己眼睛沒問題之后,方才道:“彌奴?”

        謝彌看她醒了,心下一松,放下手里的笤帚:“醒了?餓不餓?我才熬了一鍋鮮粥,你趁熱吃點吧。”

        他邊說邊要給沈夷光盛粥。

        這場面,這語氣,就好像一個貼心的妻子在服侍自己的丈夫

        沈夷光恍惚了:“等等,不要用這個碗。”

        她又不禁想試探一下,謝彌還能多不正常,她咬著下唇道:“我要用我的小貓碗。”

        謝彌無語片刻,倒是沒多什么,出去換了她平常最愛用的,在窯里專門定制的一套貓貓頭碗筷。

        粥是用鮮蝦魚片和山藥泥熬的,鮮美粘稠,沈夷光本來沒什么胃口,嘗了一口之后不覺吃了小半碗,她一邊吃一邊瞥了眼謝彌,待吃的半飽,她清了清嗓子:“小王爺”

        謝彌猜到她想說什么,唇角一挑:“主人有吩咐?”

        沈夷光自然是打算談正事,她負氣地抿了抿唇:“你之前抓我,是不是打算強帶我回益州,好令宗室難堪?令朝廷動蕩?”

        這倒也是實情,他打算強搶沈夷光回益州大婚,本來也就是打的這個主意,他敢做自然敢認。

        他挑眉:“是又如何?”

        沈夷光哼了聲:“你送我回來,是因為你知道皇上決意退婚,壞我名聲,所以我沒價值了?”

        “不止,”謝彌笑一笑:“昨夜你一副快要病死的樣兒,我可不想帶具尸首回益州。”

        沈夷光不大雅致地撇了撇嘴:“之前小王爺求娶我,想來也不是真心了?”

        說來他求親還是因為和昭德帝江談的陳年舊恨,不過這個他自不會提。

        要是在今日之前,他都能回答的理直氣壯,但此刻,他面對她這句‘不是真心’,喉間莫名有點發干。

        他唔了聲,又覺著說的含糊,便輕慢點頭:“是啊。”

        沈夷光略微肅了神色:“小王爺之前雖說劫我,可到底也救了我,這賬咱們便一筆勾銷吧,勞煩小王爺盡快離開沈家,我只當做沒你這個人。”她和謝彌還是保持距離,遠距離下注比較好。

        謝彌眼底多了點危險的東西,嘴角往下壓了壓:“我若是不答應呢?主人可攔得住我?”

        沈夷光皺了皺眉,她這些日子已經見識到了謝彌的能耐,也不知道他在長安安插了多少人手,這年頭兵將為王,她還真攔不住她。

        他摸了摸耳邊的兇獸耳釘,漫不經心地道:“反正你們世家最愛干的事不就是四處扶持下注嗎?眼下你和江談的婚事眼看就做不成了,留我在這兒能怎地?”

        在沈家待這些天,他當然瞧出宗室和世家的微妙關系,故而這話說的頗為輕巧。

        他這話倒還有點道理,沈夷光卻不服氣,微抬下巴看著他,神色挑釁:“小王爺硬要留在沈府也不是不可以,但有幾條規矩,我得給你立起來”

        “乖乖,你又忘了我的話,”

        謝彌瞥見她神色,勾住她的下顎,在她唇瓣上輕咬,逼迫她纏綿一時,一臉囂張:“小爺就是規矩。”

        蕭霽空是負責巡查獵場的,自獵場一亂,他便忙的腳打后腦勺,特別是沈夷光在林中失蹤,生死未明,他心里更是火燒火燎的,偏之前派去的死士已經折了一波,他也不敢再貿然派人。

        直到今日,他聽到沈夷光被找回的消息,真如晴天霹靂一般,他怔愣半晌,才忙不迭讓人去請蕭霽月,又忙清理周邊。

        他把事情簡略說完,焦躁地再營帳里轉來轉去:“聽說殿下已經開始著手調查此事,若一旦事敗,你我性命難保!”

        蕭霽月除了臉色有些發白,倒比她兄長鎮定許多,長長出了口氣:“我來想法子。”

        就沖她這份定力,若為男子,說不定還真是個梟雄人物。

        她垂眸思量片刻,想到之前和蕭德妃早就商量好的,壓箱底的計劃,她招來兄長,在他耳邊低低說了幾句。

        蕭霽空眼睛先是一亮,繼而又猶豫:“這事兒可行嗎?這種事情,吃虧的可都是女子,若太子執意不認”

        蕭霽月臉上慢慢浮現幾縷自得:“若是別的男子,我不敢保證,但既然是表兄,他會應下的。”

        她臉型微圓,唇角天生飽滿上揚,笑起來的時候頗為嬌憨,神態天真明媚,頗能蠱惑人心,也難怪江談被她欺瞞至今了。

        她說著不由嘆了聲:“要不是刺殺沈夷光一事可能會敗露,我也不想用這般輕賤的法子”

        由于沈夷光身子不大穩當,昭德帝欲下旨送她入寺祈福的事兒,沈景之暫時沒敢告訴她,她眼下也不知道竟出了這樣的事。

        他先去尋了祖父商議,好在沈家也不是吃素的,既然昭德帝執意要給沈夷光潑臟水,他們也不必客氣,言官立刻發威,把那日蕭德妃栽贓陷害,太子偏狹護短一事全給抖摟了出來,給宗室完美無瑕的顏面上抹了灰,引得昭德帝動怒,兩邊倒先打起了嘴仗。

        這事兒眼下還在膠著,沈景之也很清楚,這招很難阻止昭德帝的毒計,他便對外稱沈夷光病重,先把她送去了別院養著。

        她堂姐沈青時也在別院里小住,她還在別院里搭了駕秋千,見沈夷光出門散步,她笑著招呼:“潺潺,才建好的秋千,快來玩啊。”

        她說完便見潺潺身后跟了個姿容豐麗的部曲,不覺多瞧了會兒,她為美貌所懾,不由輕輕抿了下唇,不自在地捋了捋鬢發。

        沈夷光搖了搖頭:“我不會玩這個,阿姊你玩你的,不要管我。”

        秋千是北方異族女子常玩的玩意,才傳入長安不久,對于漢人女子來說,秋千尚算全新風尚,貴族子女自不必提,就連尋常百姓都會幾家合搭一駕秋千,供家里孩子排隊玩耍。

        ——沈夷光頗有幾分傲氣,堅信自家的才是最好的,因此對什么胡服胡餅胡馬都很是不屑,至于這秋千,也是打異族那邊傳過來的。

        沈青時知道她性子有些小別扭,也不點破,捂嘴一笑。

        沈青時玩的開心,一下一下晃晃悠悠蕩向天空,裙擺飛揚,她滿臉是笑,瞧的沈夷光又有點心動。

        等堂姐走了,沈夷光趁著左右無人,這才走過去,圍著那架秋千溜溜達達轉了好幾圈,一副心癢樣子。

        謝彌憋笑:“你要是想玩,可以直接坐上去試試,挺好玩的。”

        沈夷光聞言,當即反駁:“我才不想玩呢,你少來做我的主。”

        謝彌怎么這么討厭,她想什么都被他瞧出來了!

        自獵場回來,倆人的關系便有些微妙,一副誰也不肯服誰的架勢。

        謝彌心想小爺好男不和女斗,為了給她搭梯子,還得死乞白賴地賴著她:“是我想玩,我沒見過世面,想看看別人是怎么玩秋千的。”

        沈夷光這才心滿意足,小哼了聲:“既然你這么說,那我就勉為其難地試試吧。”

        她說歸說,還是對著那秋千戳戳那兒碰碰,一副研究什么大學問的架勢,又小聲抱怨:“書上沒教過怎么玩秋千。”

        謝彌翻了翻眼睛:“”

        他實在受不了沈夷光的磨嘰勁,便把她硬按在秋千上,在后道:“我要推了啊。”

        他猝不及防推了下,沈夷光嚇得尖叫了聲,兩只手死死拽住鐵鏈:“停下!”

        謝彌沒理這話,一下一下輕推著,慢慢把她送向半空。

        她身子漸漸放松,逐漸得了趣,謝彌問:“好玩嗎?要不要我推的再高點?”

        “馬馬虎虎吧,不怎么好玩,”她矜持地回答,卻坐在秋千上不舍得下來:“你要是想推高,可以再推的高一點。”

        謝彌見她裝模作樣的,好懸沒笑趴下,手上又加了把力道。

        她臉上逐漸帶了笑,眉眼彎彎,頭發絲都亂了也不打理,幾縷長發俏皮地沾在面頰,原本略顯冷清孤傲的眉目一下子生動起來,顧盼生輝,活靈活現。

        謝彌瞧的呆了呆。

        要是她能一直對他笑就好了

        約莫是他走神太久,沈夷光手上滑脫,人向后仰倒。

        幸好謝彌反應快,忙蹲下來緊緊抱著她:“沒事吧?”

        他一邊問候一邊胡思亂想,她瞧著纖細,其實骨肉勻稱得很,抱在懷里手感極好。

        他又有點懊惱,自從獵場回來之后,他見著她便要胡思亂想,這可不是他平時的樣子。

        沈夷光忙站了起來,正要開口,就聽院外傳來仆婦此起彼伏地驚呼:“太子殿下,您這是擅闖,您不能隨意進來啊,這不合規矩”

        江談來了?聽話音還是強闖進來的?

        沈夷光微怔了下,先對謝彌道:“你先去外面候著。”

        她不想江談和謝彌撞見,再橫生枝節。

        等謝彌走了,她才提聲問道:“什么事?”

        話音剛落,江談就面有倦色地大步走了進來。

        他并未廢話,徑直走到她面前:“讓你的人先退下,我有話要和你單獨談談。”

        沈夷光揚了揚眉,示意蔣媼先退出院外,然后等著江談開口。

        她這幅冷漠情態當真刺目得緊。

        江談心滲霜雪,頓了頓,才維持面上鎮定:“父皇已經決意,在你我退婚之后,要將你送入明德寺為國祈福。”

        沈夷光很快反應過來昭德帝想干什么,她臉色難看,手心不覺沁出一層薄汗。

        她抿了抿唇:“殿下過來,應當不止是為了說這一句話的吧?”

        江談湊近了她,想要嗅聞她身上蘭香,伸手又想輕拈她肩上發絲,沈夷光果斷后退了幾步,神色不掩厭惡。

        江談薄唇抿了抿:“潺潺,別鬧了。”

        “我會去向父皇求情,讓他收回退婚的圣旨,我還會著人打發了蕭四娘,讓她去山南道,哪怕以后,我身邊也只有你一個,這下,你可能如意?”

        “這是能保全你的唯一法子。”

        “我還會讓父皇把婚期提前,你我年底便大婚。”

        “即便不為你自己著想,也得為沈家清譽想想,綿延千百年的門第清名,難道就要敗壞在這樁事上嗎?”

        沈夷光霍然抬頭:“你威脅我?你拿沈家名聲脅迫我就范?”

        江談回避她的目光,眼神空洞:“潺潺,是你逼我的。”

        沈夷光胃里又翻騰起來,又不想在這等人面前露怯,一臉厭憎地拂了杯盞到他腳邊。

        瓷盞落在草叢里,尚能完好,江談彎腰撿起,重新放回桌上:“壽誕在即,你好好考慮吧。”

        潺潺一向聰明,他相信她會做出正確選擇的。

        沈夷光在他走了之后,才按捺不住地扶著樹干嘔起來。

        她沒來得及叫人,還是謝彌聞聲趕來,他一邊給她喂著丸藥,一邊皺眉給她拍背:“江談說什么?竟把你氣成這樣?”

        他沒等沈夷光回答,自己先反應過來:“他拿入寺祈福的事兒威脅,不想和你退婚?”

        沈夷光雖氣,但也不是沒主意,咬牙切齒地道:“大不了我稱重病,跑到江南老家去住上一年半載的,難道皇上還能鎖我去國寺不成?”

        謝彌一臉不贊成:“你躲起來算什么?不要臉的事又不是你干的。”他皺眉笑:“他們本來就打算讓你背退婚的污名,你這么一跑,朝里朝外都得說是你做了虧心事。”

        他猛一挑眉,帶出眼底幾分狠辣,說話卻是悠悠的:“得把江談連帶宗室的臉皮都扒拉干凈了,把退婚的這口鍋甩回去,甩回江談身上,讓滿朝文武都看看他的嘴臉,才能消心頭之恨。”

        沈夷光無語道:“說的跟我不想似的,我不當西王母是我不想嗎?還不是眼下辦不到。”

        謝彌不懷好意地笑了下。

        兩人說話間,她臉色已經好看了不少,再說她心里有了對策,便不怎么怕了,只是臂彎間纏著的一塊披帛被弄的臟污了一小塊。

        她瞧的皺眉,一臉的不開心:“我好不容易才定下的貓眼綠”

        謝彌兩指一夾,輕飄飄抽走,輕紗在他指尖繚繞。

        他十分自覺地道:“正好我要洗衣服,幫主人一道洗了吧。”

        沈夷光:“?”

        謝彌最近真的好奇怪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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