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夏瑤回來之后夏宮里不一樣了,欣夫人極其寶貝這女兒,往來宮人準備的差事多是為了她。同時距離年關只剩一個月,各種大事都要操辦起來,宮里一下子比往常熱鬧了。
夏靈待在和煙居里擼黑鍋躲這喧鬧,一連持續了幾天,朝露悄悄來和她稟報:“王姬,今早晨曦去欣夫人那兒,在堂下看見了個人,那人相貌十分熟悉,像是千山崽……”
夏靈擼著黑鍋漫不經心地應:“嗯,就是他。”
朝露吃驚:“王姬知道?!”
“他是姐姐帶回來的,第一天我就看見了。”夏靈擼黑鍋的手勁重了些,“跟著瑤姐姐好啊,那就不用受罰,不會受欺負。姐姐看重他,那里有欣夫人在,他的日子會舒心的。”
朝露有些不忍,小聲地嘀咕:“可他年紀還小呢,這舒心的代價也大了些……”
夏靈聽了覺得奇怪,卻也沒問下去。她這幾天都垂頭喪氣的,人前還得裝沒事,也就回了和煙居關起門能現原形,庭院里的草都快被她拔禿了。
從前她覺得夏瑤比她弱勢得多,姐姐的體弱多病致使她只能像藤蔓去依附他人。但現在她發現自己搞錯了一個本質,夏瑤至少有枝可依,還是強枝。
反觀自己……算了,能不給大哥添麻煩都算好了。
她越想越喪,自言自語道:“他在姐姐那里更好啊。”
“苗山那邊沒有輕慢你吧?”閨房里,欣夫人憐愛地給女兒梳頭發,夏瑤靠她懷里笑:“怎么會?陣前哥哥捷報屢屢傳來,娘又在宮廷里操持,哪有什么人輕慢我。我歸家來,還是苗山侯親自護送來的呢,他的獨女苗霏來王都里入書館,他都沒這樣一路護送。”
“那是他順道來覲見王上,真當自己面子大呀。”欣夫人笑著捏她臉,但又得意,“不過那苗山侯區區一個窮鄉僻壤的鄉爵,便是真讓他護送大王姬歸家,那也是抬舉他。”
夏瑤聽了有點不高興,轉身抱住她的腰岔開話題:“對了娘,聽說父王為了哥哥設立了個小書館?”
“什么為了你哥哥,分明是為了東廂的火球。”欣夫人有點不高興,一下一下地順著女兒的肩背抱怨:“你父王最是偏心,什么好的都給東廂,朝政倚重大兒,私心最疼小女。前不久火球帶個賤奴進宮,沖撞了娘的步輦,害得娘親左臂酸麻了好一陣。誰知她一哭,王上就不痛不癢地罰了那賤奴幾下,竟就不再提了。”
昔日王后與夏靈住東邊,因夏靈從小身康體健,一雙手總是暖呼呼的,欣夫人私下里便喊她火球。
夏瑤聽了這些,略略想了想,岔開道:“父王向來便疼妹妹,寵得她有些任性妄為了。這事兒我來時向哥哥問起過,小奴人微言輕,到底是妹妹沒有管束好,出了過錯反倒是奴兒遭殃,恃著父王的感情行事了。”
“正是,著實沒個做王姬的模樣。我們囡囡可不像她那般,女孩兒性子溫柔才好呢。”欣夫人笑著攬住她,卻沒想到夏瑤肩膀抖動起來,竟在小小聲地啜泣。
欣夫人連忙去捧夏瑤的臉:“瑤兒怎么了?”
“娘親懷抱溫暖,我最是安心,卻又忍不住回想起當日任性的后果,又怕又冷……”她抽噎著把當日在苗山遇到的危險說了出來,欣夫人聽得心驚膽戰,緊緊摟著她不住追問:“囡囡有沒有傷到哪里?”
夏瑤搖頭:“多虧有人及時趕到。”她將天降的救命恩人添油加醋描述了一番,力陳當時情況的危急、千山奴趕到的及時,配合著猶帶害怕的眼淚,欣夫人后怕地抱住她直呼:“上天垂憐,司命護佑!”
夏瑤小聲:“后來我平安回去,再不敢擅自偷跑出去了。只是一直記掛著那救命恩人,歸家時問起哥哥,才知道恩人在勞役……瑤兒于心不忍,便自作主張把恩人帶回了宮,娘親不會怪我吧?”
欣夫人順著她的后背:“娘怎么會怪你,感謝他還來不及!我的寶貝囡囡要是磕到了哪,那是往我心上扎刀子——”
夏瑤又道:“這位恩人和宮里也極是有緣,我后來才知道,他之前便是被小靈帶進來的千山奴……”
欣夫人啞火:“竟是他?”
“娘親……”夏瑤往她懷里縮,“我能留下他么?”
她細聲細語囁嚅著,欣夫人摸著她的頭發,想了想哎呀了一聲,拿帕子去擦拭夏瑤臉上的淚痕,輕戳了她一下:“娘親依你,都依你。那小奴救了我囡囡一回,這是大事,留下來保他不必再去苦役,這也使得。”
夏瑤破涕為笑,又還有些憂慮:“父王會記得他的失禮,再把他趕出去么?”
“會的。”欣夫人篤定,“他臉上沒什么,心里還有余氣呢。這樣,先不給他穿侍衛衣,換個內宦衣。王上要是來了見著了,叫他先以為小奴凈身了,過后我再說些緣由,他不覺得威脅,便也能應允讓小奴留下來。”
夏瑤應好,徹底放心了。
欣夫人摸摸她如玉的臉龐,又捏捏她的手:“我們囡囡這趟回來,氣色當真是好多了。對了,先前娘給你的護身符還有沒有帶著?”
“有。”夏瑤笑著,松了松衣領從脖子上摸出一段黑繩,末梢正系著一個小巧的東西。
說是護身符,其實更像個縮小的香囊,鼓鼓的一小團。當初是欣夫人自己在司命神殿求來的符,裁成了小香囊的模樣,不知往里塞了什么“護佑”的東西。
夏瑤自己不是很信這些,只是依著母親,戴了有近一年。
“苗山雖不比宮里富麗,所見卻開闊,藥膳鮮足。我在那里休養了那么久,行走起來覺得有力氣了許多,也不會輕易見風沐雨就感風寒。”
欣夫人欣喜,又正色道:“那以后這宮里,身子最弱的反倒是你大哥了。”
“為何不讓大哥也去趟苗山呢?”夏瑤不解。
“流水的醫師來了,誰也診不出他那怪病,吭吭哧哧說是毒,又沒有人能說出個解法來,再多的好藥也沒用。”欣夫人眉間有點醺然,“你哥哥雖不如他出色,至少身體強健,身有軍功……”
“娘親!”夏瑤聲音尖銳了,拽緊了她的衣袖,“便是為了哥哥,這些話您也不能亂說了,叫人聽了害怕。”
欣夫人回神,捏了她一把笑:“就你膽小,娘不說了,不說了啊。”
夏瑤暗自憂愁,有些事她比自家母親清楚,只是實在不知道怎么開口。
好在欣夫人開開心心地轉移了思緒:“乖囡囡如今身體好了,不如和你哥哥一起去那書館。你哥說聽了幾回很長見識,那還有不少貴胄子弟,火球都去了,囡囡也去見見世面如何?”
這是好事,夏瑤自然應允,她自己也上心,料理完千山奴的事,中飯一家子吃完便收拾準備和夏煥一塊去。
走之前,她看著回廊下落寞發呆的千山奴,扯了扯夏煥袖子,無聲撒嬌一回,便把那換上內宦衣的少年也捎上了。
去的路上夏瑤和他攀談:“我聽哥哥說,你聽得懂中原話,還會說一些的,是么?”
這少年唯一和她說過話的便是當日在嗟兮山下,她說清了前因想帶他進宮,他怔了一會,便放下馬鞭點了頭說:“好。”
就這一字。后來進了宮,他再沒出過聲,和他交流他只比劃手,嘴巴縫上了一樣。他總是一個人站在回廊盡頭,總是望著天,像是對什么翹首以盼。
他點頭,有點心不在蔫地邊走邊四望。
夏瑤輕笑著問他:“你叫什么名字呢?”
這回他有了反應,思考了一會后第二次開口:“叫我千山就好。”
夏煥在一邊插嘴:“你沒有正經名字嗎?”
他似乎看見夏煥就膈應,撇開目光默默了一會,忍不住心酸,還是回答了:“有,但還不能用。”
兄妹倆俱好奇,只是一路閑聊著過來,他再不開口。
夏瑤悄悄看他,心想:他為何總一臉失望低落呢?
幾人來到宮門口,前頭有輛車先行,千山崽見了神情有了波動,目光一路追逐。
待到司命神殿,前面的馬車停下,夏靈和晨曦一后一前出來,正要進去聽見了身后的招呼聲:“小沈姑娘!”
夏靈側首看去,趙廉勒好了馬快步過來,笑容燦爛:“真巧啊,我也剛到。”
自上次溜到宮外的事后,趙廉待她比之前熱絡些,見面便打招呼,心照不宣地幫忙保密,人前只這么喊。
只是沈前面多加了個小字,有些隱秘的親昵意味。
類似在某人的稱呼后多加個“崽”字那樣。
“趙公子好。”夏靈回過禮,神情并無異常,“一起進去?”
趙廉樣子很開心,笑意藏不住:“好。”
誰知腳剛邁出一步,后頭就有個欠得人牙癢的聲音:“喲,找鐮刀,你也這個點來啊。”
夏靈眉尖揚了點,清咳了兩聲勉強忍住不笑。
大庭廣眾之下,被損友這么一叫的趙廉無語了,他磨著牙回頭:“三、公、子、好、啊!”
“我好你好大家好。”夏煥笑嘻嘻地拱手,“緣分啊緣分。”
夏瑤忍不住笑起,也覺得自家哥哥的這位好友的稱號很有趣。
夏靈回頭來也想打招呼,結果一眼看到夏煥旁邊的夏瑤,第二眼立馬看見了那個眼睛亮晶晶的千山崽。
然而——他穿著內宦的衣服?!
夏靈瞳孔地震,臉色刷的就變了,肺都要憋炸了。
她瞬間就明白了此前朝露話里的意思,沒想到竟是這樣……
當初說讓千山崽穿內宦衣服不過是玩笑,她打死也沒想讓他變成那樣,結果——
真沒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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