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沈知蒽第一次與聞書硯四目相望是在萬米高的灰色云朵之上。
那日小雨,八月,夏末秋初。
此后,她的一生,都與那個男人息息相關,也有與他緊密相連的轟隆飛機和云卷云舒的高空。
——
舷窗外糊了一層細密的白色雨霧,沈知蒽坐在機艙里靠窗的位置,垂頭看蘇童寫的《米》,靜靜候機。
這世上,總有人會有那么一點特權。
航班早就停止登機,機艙里漸漸趨于安靜,已經臨近起飛。
空姐卻恭恭敬敬地引著一個身形高挑的男人進入了頭等艙,而后在沈知蒽左側的空蕩位置停下。
“不好意思聞先生,時間倉促,我們只給您調劑到了這個不靠窗的位置,機長讓我和您說聲抱歉。”空姐甜美的聲音解釋著。
聞書硯輕笑了下。
沈知蒽的目光始終落在書頁上,沒有抬頭。
耳廓里卻灌入他低醇冷沉的音色,“告訴你們機長,如果接下來沒有飛行任務,落地去找我。”
“好的,聞先生,我會幫您轉達。”空姐頷首回答,眼睛卻偷瞄著他筆挺的姿身。
聞書硯的視線,漫不經心地從空姐臉上一掃而過,坐到了沈知蒽旁邊的座位,帶來一陣冷然沁人的淡香。
“去忙,今天麻煩了。”
聞書硯抬手示意,遣走了空姐。
細細密密的雨絲中,白色機身滑入灰穹,穿過云層,穩穩飛行在萬米高空上。
沈知蒽的思緒已經完全陷入桌面上的《米》中,她拒絕了飛機餐。
但聞書硯是在廢寢忘食,安排好大量工作后才急匆匆登了機,他在餓。
只是第一口菜還沒遞到嘴里,就被沈知蒽擾得食欲全消。
那時她看到書中的五龍去逛窯子,正與榻上的女人魚水交合,身體里的燥烈欲望無止境地釋放,五龍習慣隨身攜帶一個布袋,里面裝著白米。
就在某個關鍵時候,米粒被五龍從布袋里抓了一把出來,因著內心的陰暗扭曲塞向那女人……
摒棄職業,單于女性而言,一粒粒小小的白米與人混為一體,會是怎樣的折辱和難受。
瞬時,沈知蒽心口泛起生理性惡心,沒忍住捂著嘴干噦了兩聲。
聽聲,聞書硯停下筷子,側目去看舷窗口的人。
她察覺到旁側投來的目光,撤開了掩面的手,緩緩抬眸。
一時間,兩個人四目相對。
聞書硯幽深清冷的眸中映著一張年輕瓷白的小臉兒,逆在綿雨天暗色的光線中,泛著澄澈光色的眼窩紅潤潤的。
沈知蒽就要嘔出眼淚,望著被她打斷了進餐的男人,軟嫩的紅唇上下開合,“抱歉,打擾你進餐了,我不是有意的。”
也是這對視,她看清了臨近起飛才登機的人,棱角眀厲的臉頰上鼻梁高挺,眉目俊逸有光,只是眼下有熬夜后的淡淡青灰,這人骨相如玉,又堅又潤,他生得可真好。
可是,他說的話遠沒有長相那么討喜,聞書硯輕哂一聲,盯了她幾秒,“現在我吃不下了,你要怎么賠償?”
開口就要賠償,不至于吧?無理要求。
沈知蒽活絡地眨了下靈動的眼睛,淺笑著說:“要么——我喂你吃?”
聞言,他嘴角的笑意漾開,說:“我又不是飯來張口的人,不如你和我聊會兒天,算我接受你的歉意?”
看來是想搭訕。
沈知蒽將一側垂下的長發塞到耳后,露出半張靈俏的臉頰,順著他的話說:“行啊,聊唄。”
“你還在上學么?或者在做什么工作?”聞書硯略微生硬地問。
沈知蒽在墨爾本喝了三年的洋墨水,現在剛回國幾天,并沒有正式開始工作。
她順口胡謅了句,“我做澳洲代購的。”
“哦?代購什么呢?”聞書硯用那半張惑眾的側臉,投來探究的目光。
沈知蒽掃了眼這個滿身清矜正氣的男人,嘴里繼續編,“我代購袋鼠精,牡蠣粉,你有需要么?我給你優惠,五送一,買不買?”
這兩樣東西,于男士來講,填精補髓,溫腎壯陽。
還沒等聞書硯回答,沈知蒽將手里的書,外帶一支CL蘿卜丁口紅一起遞到他面前,“要不你留個聯系方式,下機我加你,給你詳細介紹介紹我代購的產品?”
沈知蒽打量了下聞書硯隨意支撐的一雙長腿,繼續繪聲繪色地說:“我跟你說,澳洲的雄性袋鼠站起來可能比你還高,那身體強壯的——”
聞書硯身為一個男人,隱約知道她口中東西的作用,他抬了下手,口中喝止,“停,不用介紹了。”
沈知蒽窮追不舍,放低聲音,有點神秘似地說:“澳洲袋鼠精,男人吃了女人受不了,女人吃了男人受不了,男女都吃,床受不了。”
聞書硯不得不承認,自己也是個凡夫俗子,也會在某一天某個時分,莫名貪戀了美色。
想和沈知蒽多說幾句無非是因為她相貌與氣質出眾,一頭濃密的冷棕亞麻色長發自然垂在腰畔,巴掌臉兒瓷白如雪,瀲滟的雙眸有著沒被世俗染亂的澄凈。
尤其她靜靜靠在舷窗邊,垂著長發,低眸看書的恬靜樣子,聞書硯落座時一眼瞥過,卻在心頭上輕輕落下一個烙印。
可是眼下,稍一回味,沈知蒽先是要喂他吃飯,后又極力向他推薦壯陽保健品,現時,聞書硯對她興趣全無。
她和那些涂脂抹粉的鶯燕有什么區別,一扇動翅膀,渾身發出俗氣的香氣。
她只是表象看起來清凜脫俗,身上的香味也獨特一點而已。
聞書硯淡漠地看著遞到面前的書和口紅,面色也隨著冷下來,說話都像冒著寒氣,“我身體好得很,用不著你那些東西。”
末了,他略勾嘴角,惡毒地補充了一句,“沒準你未來老公需要。”
沈知蒽目測聞書硯要大她幾歲,收回手里的東西,還口說:“行,不買就不買嘛,祝您長壽,子孫不絕。”
三年抱倆,兩年抱仨,越生越多,多到養不起,沈知蒽暗自補充。
不過,這男人詛咒她還未見過影兒的老公怎么行,沈知蒽有點氣,側頭看著聞書硯回了句,“我老公的身體就不用你操心了,沒人能比他更好。”
聞書硯沒再正目看過她一眼,雙手交叉擱置在腿上,仰靠到椅背上闔著目,也沒再說過一句話,餐食更是一口未動。
沈知蒽指尖摩挲著書頁,心里暗想,矯情,不吃拉倒。
奉城飛往大草原呼倫的航班,全程一小時五十五分鐘。
下機時,聞書硯先于沈知蒽起身,她緊隨站起,在他身后,隨著客流小步地慢慢向前走。
沈知蒽身高172,立在眼前的男人堅韌高挑,脊背挺拔如松,莫名有種類似軍官的正氣。
蠕動的客流中,她身后跟著一個抱著嬰兒的年輕媽媽。
嬰兒的小腦瓜兒構成了視覺盲區,忽然,媽媽走著走著不小心腳下被絆到,瞬時身體前傾。
沈知蒽就這樣毫無防備地被推撞,撲到了聞書硯的后背上,同時,雙臂下意識摟緊了那道強勁有力的腰身。
和他身上淡幽幽散著的淺香撞了個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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