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放燈盛會
第192章 放燈盛會
起土器、起重器、修筑城墻、盤龍馬車、浮刻雕藝……到現(xiàn)在,鄭曲尺,你究竟還有多少東西是我所不了解的?
宇文晟一身杳渺白衣,與千樹殿的高潔、白石浮刻造藝仿似融為了一體,若不打仔細瞧,倒沒法一眼就瞧見匿于大型佛像壁龕后的他。
東西他早已經(jīng)拿到手了,就在她不遺余力,為他創(chuàng)造機會的時候。
他躲避過守衛(wèi)武僧的視線,進入了千樹殿的五祖奉臺內(nèi),成功找到了彌苦藏匿的“下田布略圖”。
他見“霽春匠工會”的決賽已經(jīng)結(jié)束,而她也順利奪冠,但為了繼續(xù)給他打掩護,她卻故意找理由留下了眾人。
見她為了他,而這樣盡心尺力,生怕他會發(fā)生任何意外,宇文晟心底感受到一股如食飴糖的甜意,他恣邪的眉眼處,笑意淺淺浮漪于尾梢處。
但他又想到了“下田布略圖”的事,豐神俊美的面容頃刻陰翳下來。
巨鹿國當真是賊心不死啊,秘密謀略布局,依“下田布略圖”所派駐的兵力與器械的準備數(shù)量,按計劃在七、八月份借道南陳、宏勝,對鄴國發(fā)起突襲,可以說鄴國是毫無反擊之力的。
下田是巨鹿國的一個秘密駐軍營寨,南陳、宏勝銜接版塊,若順運河而下,則可達鄴國富有“全國糧倉”之稱的湖燊郡。
他們倒是計劃得很好,一旦湖?S陷,南方大片經(jīng)濟與糧食供輸被斷,一旦打起仗來,鄴國何以為繼?
他深深地凝視著鄭曲尺,她如今奪得了“霽春匠工會”的翹楚,哪怕以后被拆穿了身份,憑著公輸家的這一個承諾,再加上有公輸即若從中斡旋,她亦可全身而退。
想到那個被燒毀的糖袋,他緩緩垂下羸弱的睫毛,掩蓋住眼底那風(fēng)生云現(xiàn),一經(jīng)拋之高處,便如夢幻泡影,粉身碎骨。
——
決賽之后,公輸家便將參行一場盛典大會,在放七星燈夜時,宣布決賽的翹楚。
當夜必然是匠星熠彩,而寺內(nèi)亦將開展各種展品的拍賣活動,還會邀請雍春的雜技表演,攤食小販、買賣商品、賞花游玩,熱鬧非凡。
屆時,千盞七星燈會飄蕩在漆黑翠屏山之上,映紅了整個雍豐山頂,天邊似火燒云般明艷燦色,瑰麗無雙。
翹楚將在當夜宣布,鄭曲尺被通知要當一次宣傳大使兼具奪冠感言時,她人是有些懵的。
不是懵自己要做的事情,而是懵公輸家這一套接一套的流程,難怪人公輸家將“霽春匠工會”舉辦得這么成功,每一屆都吸引無數(shù)工匠奪破頭參加。
瞧瞧這些前衛(wèi)的思想,自古套路得人心,古人的宣傳手段跟造勢能力,絕不容小覷啊。
既然她站其位,謀其利,自然不能推托主辦方的一個小小要求,但是……
“我聽聞,若著名的商家請一位知名人士,去為其產(chǎn)品代言,必有報酬,也不知此事是真是假?”鄭曲尺一臉好奇地發(fā)問。
彼時,他們已經(jīng)離開了千樹殿,回到了悟覺寺中,其余大匠與入圍者皆已散去,唯獨公輸即若留下鄭曲尺,于她講清楚“霽春匠工會”得翹楚者的安排。
公輸即若看她一臉正直,但小眼神卻將自己財迷的意圖暴露無疑時,略微偏過臉,將嘴角克制不住翹起的弧度壓下后,才回道:“公輸家雖不是商人,可依舊有此慣例,事后,我會命人送去你代言的報酬。”
鄭曲尺一聽,笑意爬上了臉:“公輸家堪稱當代良心匠人世家啊,那鄭青便不推辭此番好意,多謝了!
她這人,對于錢財方面從不矯情,窮成她這樣了,還得養(yǎng)家糊口,還得為營寨眾士兵謀口糧,哪怕蚊子再少,也得多掙一些。
彌苦看著公輸(冤大頭)即若:“……”他怎么不知道公輸家還有這一慣例?
他又看向鄭曲尺,目露深切的遺憾。
好可惜啊,這樣的人才,這樣的天縱人才,不僅在匠藝方面得天獨厚,連當奸商的潛力也是無窮無盡。
不能收入囊中,為悟覺寺謀福利,甚是可惜啊。
公輸即若為她重新安排了房間,還留下服侍她的人,他道:“你要換洗的衣服與配飾,我已喚人為你準備好了,等你沐浴更衣后,自有人前來接你去觀星景臺!
“還要更衣?”
“累碌一日,更衣?lián)Q洗,可令人緩解疲勞,再者你既得翹楚,便該有一身得體的穿著裝束,供人景仰,以最美好的姿態(tài)來展示霽春匠工會的……”
“行!”她伸手打住了他的長篇大論,直接總結(jié)道:“我身在一身是寒酸了些,我會換上你們的衣服,好好地為霽春匠工會打好招牌宣傳,你放心。”
拿錢辦事,老板提些要求也正常,她懂,她理解,她照辦就是。
——
天色昏暗,天邊最后一抹夕陽也即將消失不見,鄭曲尺進入了浴室,卻沒沐浴,只拿手隨便在池中撥弄了下水,制造了聲響……
由于公輸即若送來的衣服太過繁瑣復(fù)雜,里三層外三層,她只穿好里衣,再由侍女們幫忙將這一套隆重又華奢的衣服換好,她們?yōu)樗岚l(fā)束冠,還薄施粉黛……
沒錯,這年頭,男人也會化妝的。
這是鄭曲尺這個時候才知道的一件事情,但凡貴族們參加宴席或游玩會,一些精致的男孩全都會在梳妝打扮上花費功夫,為自己描眉敷粉,熏香掛飾,能多華美整多華美。
后后,她伸長脖子,照了下黃澄澄的銅鏡。
皮膚啥顏色不清楚,但化妝之后,弱化了她眉毛的凌厲感,與疤痕的疏離冷淡功效,反而令她有幾分奶油小生的氣質(zhì),尤其是那一雙眨巴起來,人畜無害的杏眼,透露著一種清澈的愚蠢。
……不,應(yīng)該是不設(shè)防的單純。
“鄭公子,請與我們來!
門邊,兩個氣質(zhì)迥異于周圍人的男子,已等候多時。
鄭曲尺多看了他們兩眼。
這應(yīng)該就是公輸即若給她安排的人吧,可為什么看起來……不大像“普通人”。
她也見過不少類人,所謂“普通人”就是無論他們性情如何,行事如何,都沒有那她從他們身上敏感地察覺到一種刀上舐血的血腥味道。
這兩人,不像侍衛(wèi)之類的,反倒像是那些不見光,潛行在暗夜,如夜梟般盯緊晝伏出沒宵小的暗衛(wèi)。
鄭曲尺見過一次宇文晟身邊的暗衛(wèi),他們與那位暗衛(wèi)身上的氣質(zhì)和給人的感覺類似。
公輸即若為什么要安排這樣兩個人過來接她?
鄭曲尺心中有種說不出來的古怪感。
她忽然開口道:“我想先去見見我的人。”
“鄭公子,主上說,放燈儀式即將開始,他希望你能盡快趕到!
他們面色不該,雖然講話客套,但眼神如深水之潭,一瞬不瞬,代表著毫無商量余地。
鄭曲尺頓時感覺不大舒服:“你們是打算限制我的行動嗎?我現(xiàn)在不想去參加放燈儀式,我想回去!
這時,另一個人見她態(tài)度如些堅決,又想起主上的吩咐,便軟下語氣道:“所有的人此刻只怕都去了放燈儀式會場,若鄭公子想尋人,不妨先去放燈儀式,事后便可順利與他們匯合。”
鄭曲尺聽他這番合情合理的解釋之后,才稍微平緩和下臉色。
的確,想必放燈儀式這種盛會,他們接到通知都該去參加了,她若這會兒去找他們,唯恐錯過……
“既是如此,那就走吧。”
她越過兩人,走在了前面,而身后兩人則悄然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后,才隨之跟上。
——
前往觀星景臺,若走尋常大路,只怕此時前來玩樂登山的人、車,造成擁擠堵塞,所以帶路的兩人為她引領(lǐng)了另一條不為人道的小路。
她再次來到了登階處,說起來,悟覺寺周圍都是山體,鑿下的石階登高數(shù)不少,之前的三百入殿臺階,是宇文晟陪著她一步一步走完的,而現(xiàn)在這幾十步臺階,則將由她自己獨自走了。
別說,這黑燈瞎火的,一個人登頂,多少心底有些發(fā)毛。
雖然伴行者,有兩人,還一手拎了一盞燈,但這兩人于她而言,同樣是需要提防戒備之人,自然更別提有什么安全感了。
剛沒跨幾步,她詫異地看到了上方的公輸即若。
他手上也拎了一盞宮燈,還換了一身古典隆重的藍衣盛服,繡著雅花紋的雪白滾邊,一襲藍衣,澹點檀唇,紫陌紅塵,他衣袂經(jīng)山風(fēng)吹飄拂拂,端莊的儀態(tài),有種說不出來的雍容雅致。
只是他這一身裝扮,莫名叫她有些眼熟……她低頭看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
同一個色系的嗎?
她穿的也是藍色,但卻是淺藍沾大部分,深藍為點綴色,但衣服的布料質(zhì)地與打款樣式,卻出奇的相式,或許這本就是他的衣服……
也不對啊,她跟他身高、骨架方面,都相差甚大,若是他的衣服,她是根本穿不上的。
果然是她想多了。
或許他買衣服的成衣鋪就擅長裁這類的華服,撞款撞色,很正常嘛。
不叫自己胡思亂想,鄭曲尺每上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就靠近一步,而公輸即若一直耐心地等在那里,既不催促,也不挪動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容色如畫,眸色似被宮燈的煌曳燈光所暖,泄露出一抹溫柔,好似是專程在等她走近他。
鄭曲尺覺得時下這安靜又橫生曖昧氛圍有些令人不自在,但為了能夠順利見到宇文晟他們……她只能如他所愿,主動朝他靠近。
接送之人遠遠綴于后方,鄭曲尺則與公輸即若兩人無聲并肩而行。
他帶她走到一條百年樹藤纏繞后、修葺出的一條拱型過道,“嘎吱”腳下不慎,踩滑了一偏,手撐樹藤,便見無數(shù)藏匿的螢火蟲被驚動,飛了出來。
它們?nèi)缤呛恿鬓D(zhuǎn),閃耀著斑斑駁駁的光芒,在夜色當中穿梭游動,亦縈繞在他們周身,為先前漆黑陰詭的樹藤過道,增添了寧靜美好的一幕色彩。
“好看嗎?”
見她一下愣神,然后驚喜地看著周圍飛舞的螢火蟲,公輸即若柔聲問道:“喜歡嗎?”
兩人之間一直膠著的沉默在這一刻被打破。
鄭曲尺點頭:“好看,我一直認為,人力所致的輝煌宏偉,便是為了能夠達到天然渾成,不為浮皮潦草,我們震撼于自然界的每一項盛況與天然雕琢、鬼斧神工,便也想有一天能夠以人力所造匠藝與其媲美!
公輸即若道:“人工匠氣,有其創(chuàng)造之美,而自然的奇幻,不必斧鑿,不飾珠彩,亦有其獨一無二之美!
“你說得對,既然各有各的美,那咱們博愛一些,全都可以欣賞。”她贊同道。
博愛?
全都可以欣賞?
若這事是指匠造方面,公輸即若覺得無可厚非,但若是其它方面,她也如此心胸博愛,那便是一個問題了。
他聽她這么說完,沒有急著反駁她的思想,而是意有所指道:“有些東西,的確可以博愛,但有些東西,卻必須有一個抉擇……你覺得呢?”
鄭曲尺也聽出他話里有話:“什么東西?”
說起來,他專程將她拉到這幽秘又黑不隆冬的地方,難不成是有什么陰謀詭計?
后知后覺的鄭曲尺,這會兒忽然意識到眼前這個人,雖然是可以站在光明之下公允公正的公匠領(lǐng)袖,可他也能是公輸家那個縱容偏私自家人的公輸即若。
“人。”他說完,又頓了一下:“或許也可以說是,另外一種不同的人生!
他這話是什么意思?
她怎么嗅到一種意圖給她洗腦的傳銷氣味?
“選擇一個人,就可以改換一種人生?”鄭曲尺反問。
公輸即若看著她,忽然伸手撫過她的臉頰,在鄭曲尺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時,他又適時收回了手。
他面露淺淡的微笑,一字一句道:“可以的,阿青!
鄭曲尺神色一滯。
只因,他此刻說話的神色、語氣,都叫她十分懷疑,他已經(jīng)確認了她就是曾經(jīng)的“,u青”。
“不是的,人不是靠選擇誰來改變命運,而是靠選擇哪一條路來展開自己的未來,能同行者,便是一路人,不能同行者,哪怕你選擇了他,最終也一樣會分崩離析、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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