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當(dāng)家主母(三)
第219章 當(dāng)家主母(三)
若非情況不容拖延,蔚垚他們也不會挑在鄭曲尺受傷未愈的情況下找來,麻煩她,叨擾她。
他們來之前去過一趟軍醫(yī)寮尋廖軍醫(yī),夫人的傷癥便是廖軍醫(yī)給診治的,他自然是清楚夫人的狀況。
他道,夫人還年輕,筋骨又較一般人強勁許多,這次的箭傷于她無礙,只是失血過多需要好好補一補。
關(guān)于調(diào)補身體,廖軍醫(yī)聲稱自己遠(yuǎn)不如梅若泠精通,于是他們又特地跑去找到梅姨,央求她給夫人開了幾劑專調(diào)專治的補血藥膳。
而這幾天夫人一日三頓喝的、桑大哥熬煮的中藥湯劑,便是梅姨給開的方子,效果斐然。
今天他們來接夫人,并沒有跟往常一樣騎馬,而是找了一輛舒適的馬車接送。
他們在車廂內(nèi)特地鋪上厚厚的軟墊子,車速也是勻速慢行,就是擔(dān)心她的傷勢。
在車上,鄭曲尺特地帶了一條薄毯蓋在腿間,這身柔軟輕紗衣裳好看倒是好看,但卻稍嫌單薄,再加上這兩天倒春寒,她還沒將身體養(yǎng)好,所以較一般人怕冷些。
“有……他的消息了嗎?”她澀聲輕問。
三人臉上都有著不同程度的頹然緘默,該發(fā)瘋的已經(jīng)瘋過了,該心急如麻的焦慮也被樁樁迫在眉睫的緊要事給壓了下來。
如今的他們只能接受現(xiàn)實,做他們能夠去做的一切,而不是被擊垮、崩潰,放棄一切。
他們身上也肩負(fù)著各種各樣的重?fù)?dān),有他們家族的,有鄴國的,有敵國的,亦有軍隊?wèi)?zhàn)友的。
蔚垚吸了一口氣,壓下胸口處的窒悶與發(fā)堵,想笑一笑,緩解一下沉重的氣氛,然而狐貍眼卻彎出一道泛苦、疲憊的弧度。
“我們派了人去撈江了,當(dāng)然,在我們之前巨鹿與宏勝國他們早就派了大批漁船去打撈,但至今都沒有任何消息,不過付榮會暫時留在虎嘯關(guān)監(jiān)探情況。”
聽到付榮的消息,得知他安然無恙,鄭曲尺心理多少有了些安慰。
潤土卻道:“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是嗎?
鄭曲尺神色惆茫,她想起當(dāng)時,火海于江面,煙霧繚繞,一切雖如霧里看花,但她的的確確看到了戴著神攤面具的宇文晟,被公輸家的人用一種發(fā)射器鎖住了行動,然后身中多箭墜入江中……
人在這樣重傷的情況之下沉入江中,當(dāng)真還有活下來的希望嗎?
王澤邦見夫人神魂不屬的模樣,卻問:“夫人,假如將軍真的沒了,你有何打算?”
鄭曲尺回過神來,手攥著裙擺上的毛毯,輕聲道:“我不是什么名門將女,更不是什么智慧驚人的權(quán)謀貴女,我雖然腦子不笨,可我最擅長的只是擺弄些木頭,搞搞生產(chǎn)發(fā)明與研究……“
“所以,我可能沒辦法代替他跟你們一塊兒去上戰(zhàn)場保家衛(wèi)國,也沒辦法在戰(zhàn)事上給你們出謀劃策當(dāng)軍師……我想過,我能做到的就是替他努力守住將軍府,還有守住你們,但除此之外,我可能做不到更多的事情了。”
他們聽到她這樣說,一時竟面露出一種復(fù)雜之色,面面相覷之后,三人當(dāng)即心悅臣服在車廂內(nèi)給她跪下。
“夫人,足夠了,身為將軍夫人,你能夠賦予全軍精神力量,也能夠穩(wěn)定軍心,況且你能夠在將軍出事時,遇上重大麻煩時,挺身而出勇敢擔(dān)下一切,你已經(jīng)非常了不起了。”蔚垚認(rèn)真道。
王澤邦則愧疚又歉意道:“夫人,我王澤邦以前狗眼看人低,時常覺得你比不上那些出身高貴之人,但我錯了,大錯特錯了。”
鄭曲尺看向他。
難怪他之前看她,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敢情在內(nèi)心深處一直沒瞧得上她的出身。
他繼續(xù)懺悔道:“這幾日,我們所有人如同生活在水深火熱當(dāng)中,各種緊急的事情接踵而來,但凡懂得權(quán)衡利弊的人,都會想辦法逃脫躲避,遠(yuǎn)離這些麻煩,可夫人你卻仁義有擔(dān)當(dāng),想都沒想,就挺身而出,擔(dān)下這一切重任。”
嗯,聽著她人還怪好的哩。
鄭曲尺聽完,理解了一下他話里的意思,然后訝異地問道:“我還可以推托的嗎?”
三人一愣:“……”
她嘆了一聲:“是哦,那現(xiàn)在反悔是不是太遲了?”
三人當(dāng)即瞠大了眼睛,連忙慌神道:“夫人您可千萬不能反悔啊!”
——
回到營寨的主軍大帳,只見在帳內(nèi)早已等待著宇文家的幾人。
帳簾被撩開,鄭曲尺由蔚垚、王澤邦與潤土幾人護(hù)送而來,她一出現(xiàn),帳中的幾人立刻轉(zhuǎn)頭看去。
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宇文晟的這個新婦。
而第一眼的印象就是,想不到這窮鄉(xiāng)僻壤也有如此相貌端莊的女子。
俗話說佛靠金裝,人靠衣裝。
鄭曲尺這一番打扮,成功在宇文家第一印象當(dāng)中站穩(wěn)了腳跟。
她維持著嫻柔端莊嚴(yán)的氣質(zhì),并沒有第一時間上前與他們講話,當(dāng)然,宇文家的人自持一股不知打哪兒來的傲氣,也沒主動開口。
越過站在帳中央位置的幾人,她信步走到了主帳的將軍座位上,整理了一下衣擺后,緩緩坐了下來。
她對下方的守衛(wèi)吩咐道:“去為兩位堂叔倒些茶水來。”
“是。”
“不必了。”
宇文浩與宇文澤兩人直接冷聲拒絕。
他們見這新婦上一來就徑直坐于主位之上,瞧著這是打算給他們來一個下馬威?
這兩人相貌也算周正,加上華衣配飾一裝扮,自有一股來自大家族的依仗與腔調(diào)。
他們來之前對于鄭曲尺的底細(xì)也稍作了打探,對于一個農(nóng)家女出身的丫頭,嫁給了宇文晟后飛上枝頭變鳳凰,他們自然也是打從心底里瞧不上,滿眼的輕蔑毫無掩飾。
鄭曲尺卻不慌不忙道:“我奉茶,是因為秉承待客之道,至于你們喝不喝,那便是你們的事了。”
她這輕飄飄的一懟,卻直接叫宇文浩與宇文澤臉色一黑。
“晟兒媳婦,你是不是太目無尊長了?”
“目無尊長?那兩位長輩,是不是也太目無法紀(jì)了?”她口齒伶俐,接得也很快。
宇文浩瞇了瞇眼,不善道:“你在說什么?”
鄭曲尺微微一笑,面容恬淡嫻柔,但眼神卻始終帶著一種強硬態(tài)度:“雖然,在小家,我為晚輩,兩位為長輩,但在國法面前,我為將軍夫人,你們不過倆個白丁(平民),你們?nèi)粲惨c我講規(guī)矩,那不如,你們講你們的族規(guī),我講我的法規(guī)?”
<div class="contentadv"> 宇文澤與宇文浩一聽她這番綿里藏針的話后,都一時啞口無聲。
他們對視一眼,心底都開始有些惴惴,這個新婦看起來不像他們想象當(dāng)中的那般好應(yīng)付啊。
“罷了罷了,這些細(xì)支末節(jié)的小事便不與你計較那么多了,你應(yīng)該知道我們過來的意思吧?”宇文澤背著手,趾高氣昂地問道。
鄭曲尺一臉茫然道:“我不知道啊。”
宇文澤與宇文浩:“……”這個晟兒媳婦怎么這么不按套路出牌?
“我當(dāng)真不知道,想我夫君眼下還下落不明,難不成是族里人派你們過來慰問?那若是這般,那侄媳婦當(dāng)真是感激了。”
她說完,便裝模作樣地站起來,朝他們施然一禮。
這是在路上鄭曲尺找王澤邦稍微取的經(jīng),有什么萬能的行禮姿勢。
見她一出聲就將了他們一軍,宇文浩與宇文澤心底自是暗惱。
但出于對她無依無靠、哪怕是欺辱了也無處找公道的自信,宇文浩連客套話都免了。
“你不用隱瞞了,巨鹿國早就將晟兒的事情公布于眾,我們知道想晟兒兇多吉少,我們也知道你不會輕易將屬于咱們宇文家的東西交出來,但這卻由不得你了。”
鄭曲尺又慢條斯理地重新坐了回去,她好奇地問道:“原來,你們是來要東西的啊,不知道我將軍府上,有哪些東西是屬于你們的呢?”
宇文澤道:“首先是宇文家的祖宅,你們得立即歸還。”
“還有呢?”
“還有晟兒的將軍府內(nèi)一切,你既無子嗣,我等與族長商議過,會過繼一同宗堂兄弟之子替他死后嗣續(xù)妣祖,永接宗枝。”
過繼?
在他們眼里,宇文晟的死葬、乃至身后祭祀,都需要一個過繼的孩子來完成,當(dāng)然這個孩子的權(quán)利則是繼承嗣父家的宗祧和財產(chǎn),在他們的想法當(dāng)中,壓根兒沒有鄭曲尺這個人的存在與價值。
鄭曲尺道:“這么說來,將軍府是需要一個宇文家的孩子來主持年節(jié)祭祀、繼承財產(chǎn),承擔(dān)起父族一支的宗祧重?fù)?dān)。”
“自然。”
哦,只要有孩子就行了。
“那假如他有遺腹子呢?”
鄭曲尺突然丟出一個重磅炸彈。
“什么?!”宇文澤與宇文浩一臉震驚,他們猛地看向她的肚子,表情驚疑不定。
難不成,她有了身孕?
這么巧?
“這不可能!”宇文浩斷然道。
鄭曲尺沒承認(rèn)也沒否認(rèn),只是不解地問道:“為何不可能?我與夫君成親半年有余,鶼鰈情深,假若有孕,也屬人之常情吧?”
宇文浩一噎,他總不能說,他早前安排了無數(shù)美人試探,早就懷疑清心寡欲的宇文晟那啥不行了吧。
“再者,我夫君一日沒明確生死,他的一切都將會由我來看管處置……所以,你們且回去告訴你們的老族長,若想要貪圖將軍府,便盡管來要,我鄭曲尺就在這福縣恭候他的大駕。”
見她竟如此大言不慚,宇文澤直接氣得口不擇言:“鄭曲尺,你算個什么?要不是晟兒非要將你的名字記入了族譜,非得認(rèn)下你為新婦,你一個連婚契都沒有的人,根本就不算將軍夫人……”
他說什么?
她的名字被宇文晟記入了他們宇文家的族譜了?
鄭曲尺有幾分呆然。
她根本沒想過這其中還有這樣的一些緣故存在,難怪宇文家的人明明瞧不起她,卻還偏要費事派兩個族人過來“通知”一聲。
因為鄴王一直卡著他們的婚書不放,宇文晟就干脆造就既定婚姻,將她的名字牢牢地刻在他們宇文家的族碑之上,與他宇文晟的名字生生死死地捆綁在一塊兒。
鄭曲尺神色徒然一厲:“本來我還想尊重兩位長輩,可你們當(dāng)眾如此辱罵一國上將軍的夫人,這個罪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呢?
一直充當(dāng)背景板的王澤邦他們,一開始還擔(dān)心將軍夫人會被宇文家的人給欺負(fù)了,但沒曾想,最后被壓得背脊骨都挺不直的卻是這些人找碴鬧事的宇文族人。
先前將軍夫人將他們懟得啞口無言,有氣不順,有理不直,他們看得大快人心。
但這會兒,宇文家的這兩人竟然敢當(dāng)著他們的面來對夫人耍橫,他們自然就不能袖手旁觀,非得亮相一手,為夫人撐腰。
“放肆!”
王澤邦當(dāng)即冷聲一喝。
蔚垚與潤土也歘一聲拔出配劍,一隊神情兇戾的士兵當(dāng)即沖入主軍大帳,將帳門口圍堵得水泄不通,他們齊聲厲喝道:“何人敢對夫人不敬?”
刀光劍影,寒器森冷,殺意撲面。
宇文澤與宇文浩哪曾見過這等架勢,當(dāng)即頭皮發(fā)麻,嚇得哆嗦了一下。
他們強撐著面子,怒道:“你們、你們知道我們是誰嗎?”
鄭曲尺敲了敲案幾,清脆的叩擊聲響蕩在帳內(nèi),她道:“我覺得是兩位堂叔至今還搞不清楚,站在你們面前的是誰?我是宇文晟的夫人,亦是一國將軍夫人,不是你們宇文家可以隨意拿捏擺布的柔弱小婦。”
她挑了下眉:“懂?”
他們愕然地看著她,在這一刻終于明白了,他宇文晟是個狼崽子,他娶的新婦也不是什么善茬,當(dāng)真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門。
事到如今,他們是講規(guī)矩講不過,來強硬的也拼不過。
在來之前,打死他們也算不到,這樣一個沒有家世背景、亦無出彩之處的農(nóng)女,憑什么迷得宇文晟神魂顛倒娶了她,如今又能叫他的親信、軍士都對她擁護(hù)不已?
老族長算錯了,他們也來貿(mào)然大意了一趟。
“好、好啊,你說你有遺腹子,那咱們就回去稟明老族長,讓老族長帶著咱們族里的大夫一塊兒來診斷!若你作假,也不怕你橫,哪怕最后告上鄴王,咱們也是合法合理,你也得認(rèn)!”
宇文澤與宇文浩此次無功而返,還被氣得夠嗆,臨走時卻撂下了這句狠話,顯然是不打算善罷甘休。
而在宇文澤他們落荒而逃之后,所有人都一臉怔神地盯著鄭曲尺……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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