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南的明德書院，曾經(jīng)出過一個狀元、三個進(jìn)士，和好幾個舉人。

想要在明德書院這里讀書，可不是報了名交了銀子便可以的。

必須要經(jīng)過學(xué)院的夫子當(dāng)場考教，通過以后才可以進(jìn)去學(xué)習(xí)。

前些日子，顧硯初到明德書院報名時，經(jīng)過三位夫子的考教，當(dāng)場通過。

明德書院的規(guī)矩，就是當(dāng)天學(xué)完的課業(yè)，第二日早上都要由夫子進(jìn)行考試，不通過的，便不能繼續(xù)學(xué)習(xí)新課，而是要回家中重新復(fù)習(xí)。

連續(xù)三次都不能通過者，則要退出書院。

連著幾天，顧硯初都沒有因為不通過而被趕回家，相反他的成績始終保持在頭名。

今日一大早，他便被秦夫子叫到了課堂外面。

秦夫子多年以前曾是國子監(jiān)的司業(yè)，卻不知是什么原因，在十多年前突然告病還鄉(xiāng)。

他在學(xué)堂的院子里看了顧硯初半晌，終是搖了搖頭，嘆氣道：“顧秀才，以你的學(xué)識，老夫?qū)嵲谑菦]什么可教你的了�！�

顧硯初愣了一下，問道：“先生這是何意？”

秦夫子笑道：“你別誤會，老夫的意思是，你的學(xué)問在所有學(xué)生之上，甚至與老夫也不相上下�！�

顧硯初恭敬的作了個揖：“先生謙虛，學(xué)生年紀(jì)尚輕，比先生還差的很遠(yuǎn)�！�

秦夫子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顧秀才，你不必自謙，老夫觀你的字和文風(fēng)與我的一位故人極為相似，所以想問問你，師從何人？”

“家?guī)煟�是個出家人，已經(jīng)過世了。”顧硯初的神情染上一絲落寞。

“唉！”秦夫子嘆了口氣：“可惜了，能把你教的這樣好，你師父想必也是個不簡單的人物。這樣，你也不必每日都到書院來，在家里好好讀書，若是有什么不懂的隨時來找我�！�

顧硯初仍舊向秦夫子恭敬的施了一禮，低垂的眼睫遮擋住了眼中的異色。

望著他離去的清瘦背影，秦夫子自言自語道：“看來兩年后的秋闈，青州城的明德書院又要出人物了！”

另一頭，曼舟和楊春蘭趕到老馬頭的牛車旁時，車上已經(jīng)坐了個兩個人，正是老牛婆子和牛桂琴。

楊春蘭先爬上了牛車，她放下竹筐以后又把曼舟也拉上了車。

牛桂琴見周嬤嬤沒有跟著一起來，便和曼舟搭起話來：“曼舟，你也要進(jìn)城��？這罐子里裝的是你這幾天煮的藥嗎？”

曼舟偏著頭看了她一眼，說道：“對。”

“我說怎么總從你家院子里飄來一股子藥味，這藥是賣給什么人的？”牛桂琴追問道。

曼舟略略皺了眉頭：“賣給城里的藥堂。”

“一罐子能賺多少銀子？”牛桂琴還沒發(fā)問，一旁的牛婆子倒是急著問了起來。

曼舟轉(zhuǎn)過頭看了看她們兩個人，隨即笑了笑：“賺不多少。”

正當(dāng)二人還要再問時，遠(yuǎn)遠(yuǎn)的又有人向這邊跑過來，邊跑還邊喊：“馬大叔，等我一會�！�

幾個人同時尋聲望去，向牛車這邊跑過來的正是楊春蘭的二嬸葛氏。

她的背上背了個挺大的包袱，氣喘吁吁的爬上了車，好不容易才坐好，一眼便瞧見了楊春蘭。

她有些心虛的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扯著嘴角說道：“春蘭，你也要進(jìn)城�。磕隳膩淼你~板坐牛車？”

楊春蘭正要張口，曼舟在下面捏了把她的手，搶著說道：“我給春蘭姐姐出的銅板，請她幫我去城里送點(diǎn)東西�！�

葛氏看了看二人身前的竹筐，撇了撇嘴便不再說話了。

由于睡的晚起的早，一路上楊春蘭就不停的點(diǎn)著腦袋，直到進(jìn)城以后，其他人都下了牛車，曼舟才推了推她的肩膀。

楊春蘭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見車上只剩下了她們兩個人時，便急急忙忙的爬下了牛車。

在路過一家布莊門前的時候，曼舟回頭見楊春蘭沒有跟上來，一看她正站在一個賣布的店鋪門口，伸著腦袋往里看。

曼舟只得走回去，與她一起朝布莊里面看。

里面掌柜的正在與一個婦人討價還價：“娘子，你這床被子太輕，用的棉花太少了，按重量最多也只能給四百五十文�！�

婦人道：“哎喲，你看看這棉花少說也用了五六斤，就這棉布也用了快十尺了，你怎么也得給五百文啊�！�

掌柜的把被子抱在手上掂了掂，又放在了柜臺上，不耐煩起來：“被子最多用了四斤棉花，四百五十文，愛賣不賣。”

“賣賣賣，四百五十文就四百五十文�！眿D人陪笑道。

看到這里，曼舟拽了拽楊春蘭的袖子：“春蘭姐姐，我們走吧�！�

楊春蘭紅著眼睛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咬著牙又往布莊里面看了一眼，便跟上了曼舟的腳步。

兩個人肩并肩往保和堂的方向走，曼舟瞧了她一眼問道：“那被子是你娘做的？”

楊春蘭道：“前些日子，祖母說入冬了夜里冷，讓我娘給她做床被子，我娘白天忙著劈柴、喂豬，晚上熬夜做了出來，卻沒想到……”

她抹了把眼淚，深吸了口氣，有些說不下去。

曼舟對楊家的情況也是有些了解的，于是說道：“春蘭姐姐，你們一大家子生活在一起，以后這樣事在所難免，除非你們分出去單過。”

曼舟的話讓楊春蘭驚的瞪大了眼睛：“你是說分家？”

見她只說了這么一句就不肯再說，楊春蘭皺著眉頭沉思了起來。

快到保和堂的時候，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到阿冬站在藥鋪外面的街上，不住的往她們這邊張望。

見到曼舟的身影，他便急匆匆的跑了過去：“歷姑娘，你可來了！”

他接過曼舟背上的竹筐，飛快的就往藥堂跑去。

等她們兩個邁進(jìn)門時，王掌柜抱著一個罐子正在與一個年輕姑娘說話。

見到曼舟進(jìn)來，就和她打了聲招呼：“歷姑娘，你來送藥了。”

曼舟露出淺淺的笑容，微微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和王掌柜說話的那個姑娘，穿著桃紅色綢緞小襖，額前厚厚的劉海遮擋住了整整半張臉，她的身后還跟著個小丫鬟。

丫鬟給了銀子后，那個年輕姑娘便令丫鬟抱緊藥罐子往外走。

在經(jīng)過曼舟身邊時，她停下了腳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會，開口問道：“這藥是你做的？”

曼舟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

王掌柜趕忙跟了過來，介紹道：“吳小姐，這就是熬制這膏方的歷姑娘，她住在清河村，今天是特地過來送藥的�！�

接著他又向曼舟道：“歷姑娘，這是吳大戶的長女，吳小姐。”

曼舟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告了聲“失陪”便拉著楊春蘭走到藥堂里面，幫著她卸下了背上的竹筐。

吳寶珍見曼舟穿了嶄新的衣裳，人又長的嬌小可愛，對她卻是不冷不熱的，心里莫名的就起了惱意。

她爹是青州城有名的富戶，平日里與她交好的小姐妹哪個不是上趕著的巴結(jié)她。

她對身旁的小丫頭使了個眼色，又朝著曼舟的方向努了努嘴兒，小丫頭立刻會意。

她走到曼舟跟前說道：“我家小姐讓你過去�！�

曼舟微微皺了眉頭，但還是走了過去。

吳寶珍見她過來，用傲慢的語氣說道：“你每日賣藥才能賺多少銀子，不如跟著我回去，做我的丫頭，保準(zhǔn)比你賣藥賺的多，怎么樣？”

曼舟強(qiáng)壓下了心頭的厭惡，平靜的說道：“多謝你的好意，我不愿意做什么丫頭�！�

她轉(zhuǎn)過頭對王掌柜道：“掌柜的，這次膏方的銀子我下次送藥時再結(jié)，我先回去了�！�

說罷也不理會吳小姐，而是對著楊春蘭招了招手：“春蘭姐姐，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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