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缺一條手臂,能行么?
李桑榆被硬拖著朝臥房走,震驚得渾身僵硬!
要知道他們二人雖然定親,卻一直謹守禮數,從未有過親密行為。
她在齊放面前,雖然驕縱炸毛,但總還是留著三分小女兒家的羞怯……
那點矜持眼看就要不保了。
李桑榆同手同腳邁進臥房里,路過一盤紋絲未動的棗泥芋頭糕,渾渾噩噩地被推到床榻上。
齊放單手解開束在兩側床柱上的帳子,也脫鞋翻身上床,手沖著她的臉伸過來,李桑榆緊緊閉上雙眼,聽得耳邊一聲輕笑。
“你緊張什么?”
李桑榆閉著眼,雙手用力揪緊床單,舌頭打結道:“我不是我沒有我不緊張!我就叫不緊張!我我我……”
她突然一挺脖子,“你來吧!”
齊放“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李桑榆閉著眼,心里抓心撓肝,突然感覺眼皮被輕柔地撫了下,悄悄睜開一條縫,對上他含著笑意的雙眸。
“來什么來?我就是同你說說話。”
我信你才有鬼!
……說話需要上床拉帳子嗎?!
然而齊放單手撐著身子,斜臥在身側,雙眼含笑地看她,似乎真的只打算說說話。
“……哦。”
李桑榆木著臉,不知怎的又有些失望。
下一刻,齊放成功地讓失望情緒轉瞬即逝。
“小貓兒,兩年不見,我很想你。”
李桑榆的心霎時被酸酸漲漲填滿,熱意止不住地上涌,涌到心頭,再從眼角溢出。
她有些哽咽,“我……我也想你。”
“是么?”
齊放輕笑,溫柔嗓音里帶了點諄諄善誘的意思。
“那這兩年……有什么關于你的事情是我該知道,你也該告訴我的嗎?”
李桑榆瞬間渾身僵直。
他這是聽說了什么嗎?
她越慌腦子轉得就越快,飛速地回憶了一遍方才和苗承恩的對話,覺得自己處理時態度十分冷酷,應該沒暴露什么不該暴露的秘密。
而齊錚……呵,齊錚總歸遠在柳州呢。
所謂天高皇帝遠,快活一日算一日,好死不如賴活著,能拖則拖……(這都是什么跟什么。)
李桑榆搖頭如撥浪鼓,“沒有!絕對沒有!”
“好,你說沒有就沒有。”
齊放沒追問,在她身側躺下,完好的左臂攬在她腰間,輕輕拍著,柔聲細語道:
“忙了一天也累了,睡吧。”
這一關過得有驚無險,李桑榆長長呼出一口氣,埋頭在他胸前,蜷縮身子的姿態仿佛倦鳥歸林,迅速陷入沉沉睡夢。
可惜剛到第二日,又迎來了新問題。
齊放因為手臂的緣故,不樂意見人,可公主府仆役足足百人有余,根本不可能瞞得住。
因而李桑費盡心機榆找借口,又同安平公主一番撒嬌耍賴,總算哄得母親松口,又搬回了縣主府。
搬回去后,她就再也沒出過府門。
頭一個意識到不對的是方若黎,他從公主府赴宴后,按照同李桑榆說好的,到縣主府請脈,結果吃了個閉門羹。
“讓我回公主府?這是什么意思?我的病人是縣主啊!回公主府我給誰瞧病呀?!”
白嬤嬤抱著幾盒名貴藥材,一股腦地塞進他懷里。
“縣主說,她的病已經好了,用不著請脈了!”
方若黎不可置信地“啊”了一聲,難道真是中毒,苗承恩送她回京城這一路上,已經把毒解了?
他許久沒見過苗承恩,他回到京城,苗承恩又趕著回柳州,兩個人恰好錯過,也錯過了對病情脈案的切磋。
但方若黎直覺哪里不對勁兒,縣主的病,他們兩個大夫從南疆吵到柳州,吵了那么久沒吵出輸贏,怎么可能這么容易。
可李桑榆不見人,他也只能薅著白嬤嬤問。
“縣主不嗜睡了?吃飯有胃口了?能說能笑了?”
“是啊!”
白嬤嬤翻了個白眼兒,這郎中,話里話外,好像她們不懂得照顧縣主似的!
縣主明明日日掛著笑臉,吃得好睡得好,清晨甚至能在院子里打一套拳,哪里像是有病了!
方若黎失魂落魄,仿佛信仰崩塌,“真是……真是我錯了?真的解毒了?”
他醫家心性一時發作,甚至試圖朝府里闖,被侍衛拎著手臂扔了出來,在青磚路上摔得滾了好幾圈,仍然不忘聲嘶力竭。
“嬤嬤,你讓我進去把個脈!我就把個脈!一炷香的時間就夠!求求你了,讓我把個脈吧!”
白嬤嬤:“……趕走趕走!”
這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縣主府欺男霸男,強搶民男呢!
方若黎沮喪離去,走出巷子時還在碎碎念,“……怎么會呢,我怎么會錯呢?”
他突然一拍腦門兒!
給苗承恩寫封信問問不就知道了!
將軍既然專程請他回去當軍醫坐鎮,借用軍營里的信鴿寫封家信這樣的福利,應該不會吝嗇吧?
方若黎想出了法子,又自顧自高興起來,離開縣主府。
然而此時的他并不知曉,他的這封信,勢必無法送達那人之手了。
苗承恩是一路五花大綁,被捆著送回柳州的。
他實在狡猾,又會易容術,齊錚早交代了押送的將士,決不可掉以輕心,因此這一路,他就連屙屎都是在將士眼皮子底下進行的。
他本人對此倒是接受良好,甚至有些安之若素的意思。
苗承恩十分清楚,在柳州等待他的會是什么。
向南梁透風報信,導致齊放兵敗,這般血海深仇,齊錚就是挖他的心焚他的髓也不為過。
此次回軍營,不過是大戰在即,最后利用他一次,就送他去告慰十萬枉死英魂。
可押送的將士發現,他明明是以階下囚的姿態南下,不但不哀不慟,不憐不傷,反而夜夜睡得香甜!
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將士們看守愈加用心,光五花大綁還不算,夜里輪值看著他睡覺,不讓他離開視線一時半刻。
只有苗承恩自己知道,他是真的沒力氣跑了。
在心頭沉甸甸壓了十幾年,壓得他直不起腰,讓他脊梁彎曲停止生長,永生永世停留在母親死去那年的那塊巨石……突然消失了。
這股復仇的勁兒一松,之后是無垠的空虛。
他順從地按照指令,往南梁寄去書信——圖爾盧雖在絕境給過他一口飯食,也只是相互利用,他并不把反水放在心上。
他隨著大軍東奔西走,金戈鐵馬。
偶爾隨手給幾個傷兵治傷——當然是私下里,齊錚是萬萬不允他和兵士過多接觸的。
就這么順順當當過了幾個月,大軍經過多日攻打,克服艱難險阻,進駐涼州。
到達涼州的第一件事,就是被帶到城外一座小山丘上。
那日深秋晴好,邁步踏上微微枯黃的草地時,能聞到空氣中焦土與殘留的血腥氣。
齊錚換了身干凈黑衣,輕甲被擦得發光,站在山丘頂端沖他招手。
“過來看看。”
苗承恩這些日子瘦得驚人,渾身只剩一把骨頭,艱難地攀爬上去。
只一眼就知道,這是他的死地。
只見山丘前,是一個不見邊界的巨坑,經過肥沃的養料滋養,坑中長出漫山遍野的油菜花,煞是動人。
定睛細看,才能看見那草葉花瓣間,根莖枝條間,隨處可見斷肢骸骨。
“涼州十萬英魂,都在這里了。”齊錚面無表情,目光落在腳邊一截指骨上。
苗承恩低頭看去,他手里摩挲著一柄短劍,劍承繼自他的父親。
他布局布得那樣早,當年齊老將軍在軍中暴斃,很難說不是他的手筆。
苗承恩頷首:“用這劍殺我,很合時宜。”
齊錚點頭,拔劍。
“你還有什么話可說嗎?”
苗承恩迎著寒光閉上眼,長長吸了一口氣,再呼出來。
“說什么?說我所做都并非本意,實際上是被人用稀世罕見的蠱毒所控制,你應該留我一命,去找幕后真兇?”
齊錚眸色黑沉,微微蹙眉,他輕笑出聲來。
“還是不必了。”
苗承恩想了想,又道:“我給方大夫留了封信……單純醫家探討,沒說什么不該說的,煩請將軍轉交。我雖然罪大惡極,但方若黎……方若黎是個好人。”
他聲音越來越低,仿佛叫出方若黎的名字無比艱難,試了好幾次才說出聲。
“他也是個好郎中,我……我不如他。”
說完這句,他又鼓起一點勇氣。
“勞煩將軍,動手吧。”
然而齊錚沒動手。
齊錚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就在苗承恩狐疑地以為他改變主意要放人的時候,反手叫了個年紀不大的兵士上來,把手中劍遞給他。
“這人是兩年前涼州戰敗的罪魁禍首,交給你了。咽氣之前,割滿一千刀。少多少刀,你今年的賞銀就少多少兩。”
苗承恩:“……也行。”
兵士訥訥接過劍,“將軍,我一共才……才十兩賞銀啊……”
“你知道就好。”
他的將軍走了,留下個決絕的背影。
苗承恩努努下巴,“小將軍,麻煩你了,我挺能忍疼的,盡量不叫。”
“不麻煩。”
年輕兵士轉頭的瞬間,面色已從憨厚轉為狠戾。
“苗大夫大概不知道,這兒躺著的十萬人里,有一個是我哥。”
·
李桑榆仿佛窩藏著金銀寶箱的巨龍,只要目之所及能見到那人身影,就天下平安,心滿意足。
事事都順心隨意,幾乎到了完美的地步……只除了一件。
——齊放雖對她親近一如往昔,卻始終沒有更進一步。
他不主動,李桑榆在他面前也重拾早丟到爪哇國的矜持,兩個人一個知書守禮,一個裝腔作勢,竟然白白同寢多日,誰也不肯邁出那一步。
沒過多久,李桑榆就坐不住了。
她倒不是·欲·火焚身,非得做那事不可,只是好奇心上頭,眼睛控制不住,時不時就要往齊放空蕩蕩的右臂處瞟,一邊瞟一邊盤算。
……缺一條手臂,能行么?
在床上要怎么使勁兒?
能保持平衡么。
這可真是天下頭號難題。
齊放正靠在窗前,左手拿著本兵書看,覺察到她火辣辣的目光,也并不抬眼,只唇角淺淺勾起,像是在等待什么。
這一等,就等到了冬至。
今年的冬至,京城有一件大事要發生。
出征大半年的南征軍,終于得勝還朝了。
也就是說——
不管李桑榆為此是多么忐忑不安,都無法阻止一件事的發生。
曾經跟她有過最親密閨房關系的另一個人,齊錚。
——他要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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