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世叔。”不用沈琦介紹，陳慶之率先上前點頭行禮。顯然兩人也不是第一天才認(rèn)識了。而這個稱呼也讓張啟凌心頭暗驚，除了沈家當(dāng)代家主沈秋林，誰還能當(dāng)?shù)钠鹗朗宥�字？自然也不想失了禮數(shù)，上前拱手道，“沈老爺子言重了，晚輩在您面前豈敢擔(dān)個爺字？”不同于帝都的那些建國后才興起的各大家，沈家可是名副其實的百年世家。就連沈琦這樣在蓉城風(fēng)光無限的人，于沈家而言不過只是個拿不上臺面的旁系罷了。“哈哈，小琦幫我安排兩把椅子。”“我也有很多年沒見過張爺跟慶之這樣有意思的年輕人了，今天一定要陪我好好的喝上一杯。”沈秋林聞言大笑，招呼著兩人進了涼亭。首先端起一杯剛煮好的茶水遞給陳慶之，“你我兩家多年故交，說起來也是慚愧，弟妹的病我竟是沒幫上一點。”說完后，長長的嘆息了一聲，表情里滿是落寞，“當(dāng)年我們尋到你父親時，他是何等意氣風(fēng)發(fā)，如今……唉！”說到這，張啟凌不由雙眼放光。白馬探花陳慶之，最出名的就是他那手鬼神莫測的雙刀，當(dāng)初也是讓他吃盡了苦頭。要不是對方的心境未在巔峰，掛念著家中老母親，不敢跟他換傷也不會那么輕易的落敗。能跟西北王在草原大戰(zhàn)了三天而不敗的男人，本身就已經(jīng)是一個傳奇。“勞煩沈世叔掛念，母親現(xiàn)在的病情還算穩(wěn)定。”“跟在張爺身邊，踏實。”面對沈秋林，陳慶之的回答恰到好處。說完淺淺的品了一口杯中茶水，蘊了蘊后才放在了桌上。蘊茶敬主。這是旗人老輩子特有的習(xí)俗，在禮數(shù)上陳慶之表現(xiàn)的滴水不漏。沈秋林輕輕點點頭，隨即將目光轉(zhuǎn)向張啟凌，“慶之的父親與我也算故交至深，這杯茶多謝張爺仗義出手。”說罷同樣端了一杯才煮開的茶水遞到了他面前。張啟凌急忙雙手接過，手指在茶杯上輕點三下。鳳凰三點頭。川中蜀地謝主敬茶的標(biāo)準(zhǔn)禮節(jié)。輕輕的喝了口茶水后，將茶杯放回到桌上，張啟凌這才笑道，“沈老，這談不上仗義，說起來我這也算是收買人心了，有陳慶之相助我在蓉城才能睡得踏實。”這話出口，沈秋林不由愣了愣。能把最厚顏無恥的舉動，說得這么風(fēng)輕云淡，他一時間也看不出張啟凌這是在自污還是真的問心無愧。“呵呵，年輕人謙虛了。”沈秋林淺笑著回應(yīng)了一句，目光卻在張啟凌的身上掃視了一圈，忽然突兀的問道，“不知道我這劣茶還能入張爺?shù)目趩幔俊焙笳咭矝]想到他會有這樣一問。隨后端起茶水又淺嘗輒止的品了口，“入嘴先苦后澀，入腹后味甘生津，余香環(huán)齒。”“上好的明前虎跑龍井，想不到沈老還深諳煮茶之道，品的不是茶而是人生。”話音落下，沈秋林放聲大笑。這年頭全國都在積極加快社會主義建設(shè)，經(jīng)濟建設(shè)更是重中之重。即便是在這天府之國，大家飯后最多的也就是泡上一杯濃濃的綠茶，鮮有人懂品茶更遑論煮茶之道了。仿佛是確定了什么一樣，沈秋林意味深長的看著張啟凌，“想不到張爺年紀(jì)輕輕，卻對茶道有如此之深的造詣，實在是讓老朽刮目相看。”后者擺擺手道，“我哪里懂什么茶道？不過是家里老爺子愛喝茶，耳濡目染之下拾人牙慧罷了。”這句話到也不是有意謙虛。他家的老爺子是茶如命，不管好賴每天必須得喝上三泡，否則就是渾身都不得勁。這些年張啟凌跟他走南闖北，上至大紅袍、普洱，下至綠茶白茶，但凡能叫出名的也都被他喝了個遍。“老爺子？”聽到這個稱呼后，沈秋林眼中不由閃過一抹疑惑，試探性的詢問道，“不知家中老者貴庚？”張啟凌也不隱瞞，如實道，“具體多大他也沒跟我講過，但是想來應(yīng)該八十往上了。”對于老爺子的歲數(shù)，他曾經(jīng)不止一次的問過，但老頭子想來都不肯透露半句。就是過生日也從不點蠟。沈秋林聽后，眼里的意外稍縱即逝，就連張啟凌和陳慶之兩人都沒有絲毫察覺。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一邊端起茶水喝了口，一邊故作無恙的笑問，“張爺果真是有家學(xué)淵源的，那不知能否喝出這水是源自何地？”似乎早就料到他會有這么一問。張啟凌拿起茶盞搖晃了幾圈，在沈琦和陳慶之好奇的目光中淡淡的說道，“陸羽在《茶經(jīng)》里說過，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而這卻并未區(qū)分茶葉品種，按照沈老您的龍井來說，自然是取山泉水微火煮沸最佳，但您這至少也是十年上的老陳，山泉透徹卻難烹其神。”難烹其神！聽到這四個字，沈秋林原本略顯渾濁的雙眼頓時精光驟亮，端著茶杯的右手微微一顫。茶水傾盞而出。還不等他開口，沒注意到這點的張啟凌繼續(xù)自顧的說道，“要想煮透您這十年上的極品老陳，在我們川中也就只有一種水能夠做到……”“便是取自涪江第六峽，山陡林密的中游之水，下沉十米，清而不透，涼而不冰，當(dāng)煮其茶。”這話說完。沈秋林再難控制心中波濤，手中茶盞哐當(dāng)落地。無比震驚的看向張啟凌，“你，你，你跟……竟說的分毫不差！”見他這種反應(yīng)，陳慶之和沈琦心里各自閃過一抹疑惑。堂堂沈家當(dāng)代家主，就算張啟凌說的全對，也端不至于露出這種表情才是。良久之后沈秋林才漸漸緩過神來，即便努力壓抑也控制不住面上露出的激動，“抱歉，張爺這番話說的簡直如同親眼目睹，老朽失禮了。”“只是不知道張爺這爐火純青的茶道，也是家中老人所教授的？”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張啟凌點點頭，沒有半點遮掩的回道，“沒錯，這些都是爺爺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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