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中午，清瑤一睜眼，映入眼簾的便是一眾丫鬟和醫者裝束的老者。

        “醒了！快去告訴薛大人！”為首的醫者喜于清瑤的醒來，“敷在臉上和手上的藥膏，是我王家世代相傳的秘方，現下也好得差不多了，現在只需要靜養，不要打擾了這位姑娘休息，過兩個時辰后，給這位姑娘泡一個我獨制的藥浴，保證絕不耽誤今晚的事情，也報請薛大人放心！”

        說到今晚的事情這幾個字時，醫者的語氣輕佻，他似乎在腦補著一出大戲，絲毫沒有注意他的身后，一個冷厲如刀的眼睛正在狠狠地盯著他。

        一侍女歡喜地去將這一好消息報給薛海山，薛海山心內也好奇，那怪瘧莫測的太子能看上的女子到底是怎么樣的人。那廂便急急地跑來，待見到了清瑤之后，也不禁驚為天人。

        “昨夜夜暗燈昏，本官竟未發覺，你長得，確實不錯！”

        這女子雖略帶病態，面無血色，但五官小巧精致甚是可人。他一生閱女無數，也覺得這樣的佳人可稱得上傾國傾城。

        他下令，嚴防此地，調集新人值守，不得對外透露半個字。

        薛海山此舉，不僅僅是為了保護太子的秘密，更是想到他那善妒的夫人是斷斷不能知道此事，不然他的夫人又將掀起不少風波！

        上次的美人，他就摸了一下手，他的夫人就責令斷了那美人的雙臂，這樣的事情，斷斷不可再發生了。

        待一切回歸平靜后，眾人散去，清瑤睜開疲憊的眼睛，看著身邊還有一個侍女的身影，便道，“你也下去吧。”

        “清瑤妹妹，是我！”

        清瑤驚而坐起，“顧公子！”

        眼前這個身著女裝，身形佝僂人竟然是顧信。

        他臉上胡亂涂抹的草木灰掩去了他英氣的容顏，儼然成了一個倒是丑陋衰老的老媽媽。

        “我說呢，我夢見一個老媽媽一直給我換藥，照顧我，那老媽媽竟然是你？原來是你？顧公子！”

        “清瑤妹妹，都是我不好。”

        “嗯，無礙，我現在覺得好多了。”清瑤摸了摸臉，臉頰也不疼痛了。

        “薛海山給你找了王大夫，治療外傷有奇效。你這般，我也放心了。”顧信道。

        “嗯嗯，顧公子，那攜帶萬民書的人已經死了，但戶部尚書薛海山說，那人已經被其嚴刑拷打而死，致死沒有說出萬民書的下落，薛海山告訴了那混蛋太子，說萬民書是子虛烏有的事情！”清瑤為了緩解尷尬的氣氛，趕緊將昨日打探到的消息和盤托出。

        “這事情瑤妹妹不必憂心，我已經安排好了，養好身子，現在外面層層圍著，我們也出不去，等時機成熟，我帶你走！”

        “你安排好什么了？”

        “一兩句說不清楚，總之，你放心，我一定就你出去！”

        清瑤向來聽父親母親教導，對于外人說的話，要有自己的思考，不可輕信不可全信。

        可此番，她愿意完全相信顧信，對他的話沒有絲毫的質疑。

        看著他那易裝成老婦的樣子，便打趣道，“顧公子真是上可戰沙場，下可易紅妝！清瑤真是好奇，顧公子換上戎裝是什么樣子呢！”

        “休要渾說！”

        “我要是將此事告訴我哥哥，他必然也是樂的歡快呢！”

        顧信從昨夜就一直照顧清瑤，確實也沒有在銅鏡前看到自己的模樣，他便背過身去，走到銅鏡面前，待看到自己的樣貌時，也不免吃了一驚。

        這樣怪的模樣，真是讓他無地自容。

        他瞬間耳根通紅，“你，你，你再要這樣，我便要出去了，你一人在這里玩笑吧。”

        清瑤也知，玩笑不可多開，便扭過身去，強忍著不再發笑。

        氣氛很安靜，清瑤在藥力的催噬下，不免有些犯困，她有一搭沒一搭的和顧信聊著。“顧公子，你為什么會來救我啊？”

        “是我說話行事太莽撞了，我早該想到你不會對這件事袖手旁觀。”顧信內心很是后悔。

        “你怎么會想到啊，我自己都沒有想到，事態竟然發展到了現在這一步。”

        “那你為什么？膽子也是夠大的！”

        “我啊，我為了我嵐姐姐，我嵐姐姐，是我最好的姐姐，這太子竟然逼我嵐姐姐嫁給他，我想啊，如果能拿到太子的把柄，能讓太子消沉一段時間，我做什么都愿意的。”

        “那拿到了太子的把柄你又要怎么辦呢？不會還這樣冒險吧”

        “我也不知道，如果這件事沒有用，那我就找哥哥，哥哥定然是有辦法的再不然，還有爹爹和娘親，你不知道我爹爹，他雖然和舅父在很多觀念上不同，但爹爹也是最疼愛嵐姐姐的，他定然也會幫忙的。”

        “下次不許那么莽撞了！”

        “那你為什么也回來了呢？追馬車的，是你嗎？你怎么知道是我出了事？”

        “我聽到四樓有動靜，然后就看到從四樓下來幾個侍女拖著你進了馬車。還好我看見了！要不然后果不堪設想。”

        “顧公子，我不會有事的，我會和他們周旋的。”

        “那可是太子——”

        “怕什么，我也很聰明的——”

        “——”

        “對了，你從南疆一路走來，有沒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兒，你給我講講吧，我困了——”

        “什么有意思的事兒？還真有，在甘州的時候，有一天，我走在大街上正在看一個雜技表演的時候，那用頭舉著火盆的男人站在長長的高蹺上，沒有注意到”顧信正在回憶的時候，發現清瑤已經困得閉上了眼睛。

        酉時，顧信喚醒清瑤，“姑娘，該藥浴了，請您起身，奴婢伺候您藥浴。”

        “你，伺候我，沐浴？”這樣的話，從清瑤口中說出，她害羞極了！不由得將身上的棉被拉的更靠上些。

        “是，姑娘，請起身吧。”

        “你，”清瑤看著顧信和旁邊站著的一眾老媽媽，“換一個人，我不要他伺候我藥浴！”

        清瑤看向其他老媽媽，隨手點了一個，“你，就你好了！”

        怎知被點到的老媽媽大驚失色，連忙跪在地上，“姑娘饒命，姑娘饒命！”

        “怎么回事，伺候我沐浴，怎就要了你的性命！”

        那老媽媽想起之前的事，不忍全部說破，這藥飲伺候的事情本就是她的，她看新來的媽媽不知道內情，這才誆騙了顧信幫她，現下，是萬萬不能去伺候這位美人的，夫人要是知道了，此后必然問起美人的細節，到那時，她該怎么回復。據聽說，上一次有個媽媽伺候一個美人穿衣，夫人問美人哪里長得最好看，那媽媽說美人的耳朵長得精致，夫人便讓那媽媽去割了美人的耳朵，這樣血腥的事情，她萬萬是不能干的了。

        她說道，“老婆子手腳笨重，且手上有傷口，怕污了姑娘貴體，姑娘就放我這把賤骨頭吧！”

        清瑤無奈地看向顧信，顧信只是低著頭，臉頰也是一片緋紅。

        “不行，我說不行就不行！”

        那老媽媽跪地求清瑤，“姑娘，姑娘饒命啊，”轉身又對顧信道，“顧媽媽，你就好人做到底，你既幫了我照顧姑娘，就再幫我伺候姑娘沐浴吧，我賤骨頭雖輕，但以后顧媽媽有啥事，我老婆子一定也幫你！”

        顧信道，“鄢媽媽，我是新來的，我自然想多賺些錢，也想多辦些差事，現下我雖然想幫你，但姑娘指定你來伺候了，我也無能為力，這事，你還是得問問姑娘。”

        那老媽媽復又轉身求清瑤，清瑤雖不明就里，但看著那老媽媽確實可憐，讓她伺候沐浴就是害了自己，索性說，她自己來，不需要人伺候。那老媽媽道，“姑娘，老爺吩咐過，要看，看著姑娘的。”

        清瑤這才明白，薛海山是怕自己逃走了吧。

        顧信怎不知清瑤的想法，道，“姑娘，還是我來吧，這番藥浴之后，姑娘今晚定能睡一個好覺。”

        清瑤知他話外之音，就不再強求。那跪在地上的老媽媽頓覺如釋重負，指揮著將藥浴的物品搬了進來，就趕緊離開了這危險之地。

        待一切收拾妥當，室內就剩余清瑤和顧信，顧信急忙解釋，“清瑤妹妹，我不會——偷看——偷看你的，這藥浴，我看過了，確實對你的身體大有益處，你就放心泡一泡。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話音未畢，顧信撕下了身上的布條遮住了雙眼，并堵住了耳朵，徑直向外間走了過去。

        顧信是君子。

        但畢竟房間外有外男，此時藥浴，她深覺不妥。

        清瑤拉下內室的簾子，只是做了一個簡單的梳洗。

        這半個時辰，清瑤靜靜地坐在那里，小心翼翼地給自己的臉上上些藥粉。梳妝洗漱時似乎任何一個翻動的水花都能讓這尷尬的氣氛增加一絲尷尬的氣氛。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顧信道，“清瑤妹妹，水，水涼了吧，水涼了就可以了，不然就該著涼了。”

        “哦，嗯，是，水涼了，我這就好了，好了。”清瑤回過神來。

        簡單梳妝打扮后方喚顧信轉過身來，顧信看著那地上干干凈凈的絲毫沒有水漬以及清瑤臉上厚厚的脂粉，他心下明白，清瑤并未藥浴，但用了脂粉掩蓋自己些許紅腫的臉頰，道，“清瑤妹妹，身體如何，還疼嗎？”

        “嗯？不痛了，王大夫這個人雖然不是好人，但王大夫的藥的確是好藥，藥到病除！”清瑤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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