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反，軍工崩潰，不反，軍工糜爛

“他就是大真人云逍子？”

何可綱看著云逍的背影，眼神頗為復(fù)雜。

于公而言，云逍子對于遼東，乃至于整個大明，無異于中流砥柱。

從最初的遵化大捷，推薦孫承宗，再到平遼之策，以及如今遼東局勢的改變，讓何可綱對云逍經(jīng)若天人。

然而袁崇煥之死，卻是因云逍而起。

袁崇煥雖然罪有應(yīng)得，又是自縊，可他對于何可綱卻有著知遇之恩。

何可綱跟滿桂一樣，都是從軍中最底層起來的。

不過滿桂是因勇武，而何可綱多的卻是智謀。

若不是袁崇煥，他不可能有出頭的機會。

因此單從個人情感而言，何可綱心中多少對云逍有些怨憤。

李邦華看出何可綱的心思，提醒道：“何將軍，切不可因私廢公，也不可自誤。”

何可綱心中陡然一凜，頓時警醒，向李邦華拱手說道：“多謝大司馬點醒！”

二人正說話時，一名侍衛(wèi)匆匆而至：“李尚書，何將軍，云真人請二位一起去試炮場！”

何可綱詫異地問道：“我是邊將，去試炮場是否有些不妥？”

那侍衛(wèi)答道：“云真人說，造出的新式火炮首先要裝備遼東，何將軍乃遼東大將，正好一起去看看，可以當(dāng)面提出意見。”何可綱忙應(yīng)承下來，然后自嘲地笑了笑。

云真人一心為公。

與他相比，自己的那點小心思，豈不是可笑之極？

二人一出軍器局，就被叫到崇禎的車駕上。

崇禎依然余怒未消，云逍卻是沒受影響，仔細詢問何可綱關(guān)于遼東的事情。

何可綱有問必答，言無不盡。

馬車駛出京城。

有隨行侍衛(wèi)在車外說道：“王廠督派人有緊急事情稟報。”

云逍笑了笑，“應(yīng)該是軍器局的大使，還有那戊字庫的提督太監(jiān)，想必是畏罪自盡了。”

崇禎、李邦華、何可綱都是滿臉不可思議。

崇禎命車駕停下，讓東廠的人立即前來。

一名東廠番役匆匆上前，跪奏道：“工部軍器局大使，還有那戊字庫提督太監(jiān)，雙雙在軍器局內(nèi)自盡！”

崇禎幾人頓時大驚失色。

何可綱難以置信地看著云逍。

孫承宗曾經(jīng)對他親口說過，云逍子能夠未卜先知，他當(dāng)時還以為是孫承宗的恭維之詞。

此時親眼目睹，這不是未卜先知，又是什么？

崇禎和李邦華卻是見怪不怪，迅速從震驚中反應(yīng)過來。

崇禎喝問道：“王承恩是干什么吃的，兩個大活人都看不住？”

不等那番役答話，云逍擺擺手：“此事怪不得王承恩，也不是什么大事。”

頓了頓，云逍接著說道：“不僅是這兩個人，兵仗局的掌印太監(jiān)，怕是也會走上這條路。”崇禎神色又是一變，朝那東廠番役喝道：“立即去告訴王承恩，要是再死一個，他的東廠提督也就不用干了！”

那東廠番役匆忙而去。

李邦華進言道：“陛下息怒，云真人既然早有預(yù)料，卻并未出言提醒，必定是胸有成竹。”

崇禎這才醒悟過來，滿腔怒火頓時化作烏有。

“軍器制造，牽連極廣，早就形成了一條龐大的貪腐鏈，軍器局、兵仗局的人，都不過是鏈條中的一環(huán)。”

“這次陛下微服私訪，查出軍器局的問題，并且下令徹查。這些人不死，他們身后的人又豈會放過他們？到時候不僅是他們，連其家人都難以幸免。”

“此時自盡，才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云逍道出真相。崇禎更深地體會到了軍工腐敗之深，也隨之越發(fā)憂心，問道：“既然軍器局和兵仗局已經(jīng)糜爛至此，正該借此機會，清除積弊，云真人卻又為何有意放縱？”

云逍說道：“軍工腐敗，反，則軍工崩潰，不反，軍工糜爛。你選哪一樣？”

崇禎一怔，想了想，露出苦笑。

李邦華和何可綱也聽出云逍話中的意思，不約而同地一聲嘆息。

“大明軍工淪落到如今這種境地，軍器局和兵仗局的貪腐，不過是表象，根源卻是體制的問題。”

云逍也是頗為無奈。

當(dāng)年朱元璋以4萬人，擊退了勁敵陳友諒的60萬大軍，后來在“鄱陽湖之戰(zhàn)”徹底擊敗陳友諒，焦玉所研制的新型火器居功至偉。

朱老四更是創(chuàng)建了神機營，組建了世界上第一支火器軍隊，比西方領(lǐng)先了一個世紀。

到如今，反倒要山寨西洋火炮、火槍。

著實是讓人扼腕。

究其根源，正是官僚體制的問題。

萬歷年間的著名軍械專家趙士楨，就曾《神器譜》中，痛斥大明官營手工業(yè)的產(chǎn)品質(zhì)量弊病。

西洋人造槍炮是一門產(chǎn)業(yè)，采用競爭淘汰制度，因此保證了質(zhì)量。

而大明的軍械制造作坊，都是公家所有，自然會產(chǎn)生各種弊端。

大明真的造不出好槍好炮？

東南亞那邊的西夷，就喜歡購買廣東出產(chǎn)的火槍。

那些私營的火槍作坊，賣給他們的私產(chǎn)槍械質(zhì)量極高，比官府造的垃圾強得多。大明不是做不出精良火槍，是沒有那個積極性啊！

崇禎更為擔(dān)心的是，即使孫元化造出新式的火炮，在大明這樣的軍工體制之下，最終再怎么厲害的火炮，也會毫無用處。

崇禎問道：“可有根除軍器制造弊端之良策？”

云逍淡然一笑，“辦法倒是有一個，不過還不成熟，讓我再琢磨琢磨。”

說完，他閉著眼睛陷入沉思之中。

崇禎三人不敢打擾他，在一旁靜靜地坐著。

馬車來到趕到位于西山的軍器局試炮場。

試炮場設(shè)在一座山谷中，谷口有一支京營軍士把守，閑雜人等不得進入。

鄭芝龍和朱成功父子倆，早就在谷口等候著。崇禎等人下了車駕，父子二人趕忙上前參拜。

崇禎這次是微服私訪，因此并沒有大張旗鼓地進去，而是命一名侍衛(wèi)，拿著錦衣衛(wèi)的腰牌前去跟崗哨交涉。

可惜錦衣衛(wèi)的招牌，在這里也不怎么好使，門口的守衛(wèi)讓他們在外面候著，然后去稟報上官。

不多久，一名武官匆匆而來。

“錦衣衛(wèi)有何公干，要到試炮場來……何將軍，怎么是你？”

武官是一名游擊，竟是何可綱的舊識。

何可綱大笑道：“黃得功，黃闖子，居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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