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沒關系。”
我想了很久,卻還是沒有勇氣和悟說什么,只是躲在自己的房間里。最后我覺得我差不多想通了,知道該怎么做了,可是一掀開被子,發現天邊都已經微微亮了。
我想我什么都沒說,就那么逃走了,悟現在大概也不想再見到我了,所以今天一整天都可以用來補覺,那現在不睡覺也就沒什么關系了。
于是我就悄悄打開門,心安理得地溜到三樓的陽臺看日出。
我腳步很輕地上樓,將結了一層水霧的窗擦干凈,然后坐在了陽臺上。陽臺很寬,靠近窗邊所以有些外面鉆進來的寒氣,目光所至是一片遠山。
山都不高,就算是長著樹,現在也是黑黑的一片,像海上的波濤一樣起伏。冬日寒冷的霧氣彌漫在山中,厚重極了。
我靜靜地看著那片景色,直到太陽慢慢地升起來,視野也變得漸漸明亮。
我湊的離玻璃很近,近到鼻尖吸入的空氣也是涼涼的,然后呼出的氣又溫暖地讓窗戶結上一小塊水霧。
原本一晚上不睡覺,我是有些不舒服的,可是被涼氣一刺激,反而沒有那么難受了。
所以我干脆把臉貼到了玻璃上。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日出,我卻看的很入迷,直到悟也坐到我旁邊,我才發現。
我一轉頭,看見是悟,知道現在不可能像昨晚一樣順利逃走,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于是只好向后蹭了一點,看著他。
悟沒有看日出,只是看著我,然后他皺著眉頭用手指輕輕地蹭了蹭我的臉——真的非常輕,像是蹭了一朵蒲公英那么輕。“你一晚上沒睡覺?”
我又往后退了退,坐的離他遠一點,然后把臉貼到玻璃上不想看他:“才沒有,我睡醒了。”
“你睡醒了能黑眼圈重的像熊貓一樣?騙誰呢?”悟像往常一樣挖苦我,就好像昨晚什么都沒有發生一樣。
我有點生氣,又轉過頭來看著他,想想最后還是沒說話,輕輕從陽臺跳下來準備回自己房間補覺。
“不想出去玩了?”
我又原地停住。
想去。
非常想去。
想坐新干線,想去住民宿,想看很厚很厚的雪。
可是現在我們之間的氣氛有些奇怪,出去玩真的會開心嗎?
即使悟能做到什么都沒發生的樣子,我也做不到。
因為我很討厭現在的氣氛。
還是把話說清楚吧,要不然我不是白白失眠了一整晚嗎?這樣想著,我只好又慢吞吞地坐回到陽臺上。
“悟喜歡我嗎?”我問他。
“嗯,喜歡。”他肯定地點了點頭。
我想了想,說:“我也喜歡悟。”
悟打斷我:“那不是一種喜歡,我喜歡你是······”
“我知道,先聽我說完。”我伸出食指輕輕抵到悟的嘴唇上讓他噤聲。
悟喜歡我,是男女之間的喜歡,我知道了。
“雖然我還不懂那些,但是我之前說過,「永遠」也不會離開悟。如果我不和悟牽手,我也不想和別人牽手;如果我不和悟親親,我也不想和別人親親;如果不和悟那個,我也不想和別人那個。我有認真地想過,如果我和別人做這些事,我會惡心的吐出來,但是昨天悟親了我,我沒有什么排斥的感覺。所以就算我對悟只是貓對主人的喜歡,可那已經是我的「最喜歡」了,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人能讓我更喜歡了。所以交往的話,沒關系,做那些事,也沒關系。”
悟剛想說什么,又被我堵住嘴。
“但這只是我的態度而已。如果悟想要的是一個也像悟喜歡我一樣喜歡悟的白川百穗,那現在的我還做不到。所以現在要怎么樣都取決于悟,我沒關系。”
我也不知道悟會怎么做,但不管悟怎么做,我都會接受的,不管從哪個角度都是。
反正我沒關系。
“就是這樣了,悟是怎么覺得的呢?”我總覺得這種事不管結果是怎樣,在溝通的過程還是把話全說完比較好,所以我說了那一大堆才詢問他。
“我覺得啊——”悟想了想,伸出手來輕輕地覆蓋在我的手上,我頓時感覺暖融融的,自己冰涼的指尖也被溫暖了。
“你害怕嗎?”他問我。
我搖搖頭。“不害怕。”
悟殺了我我都不害怕,只不過是親了一下,我又怎么會害怕呢?
“討厭嗎?”
“也不討厭。”我不會討厭悟的。
“那就好。”悟點點頭,下一秒又笑了起來,把臉湊近我,表情像是在開玩笑,又比開玩笑認真了一些:“那你親我一口?”
“不要。”我皺起眉頭,下意識地拒絕。
“誒——為什么啊?不是說了不討厭嗎?”悟似乎很遺憾的樣子。
“不為什么,只是現在不想那么做。但是悟想親我的話,沒關系。”我一邊煞有介事地說,一邊湊近他一點。
現在我們之間的距離非常近,近到我能感覺到悟呼出的溫暖的氣體在我耳旁。
是親起來很方便的距離呢。
我看著他,看他一點點的慢慢靠近我,近到我能清楚地看到他漂亮而潔白的睫毛,能聞到他身上好聞的香包的味道。
對了,這個香包還是我給他做的呢,悟一直帶在身上嗎?
這個味道真好聞,而且我身上也有一樣香香的味道,真好。
或許是距離太近了,我不知道為什么開始注意一些奇怪的事,并且開始忍不住想更多的事,想那些比親吻更加曖昧的事······
最后終于近到我下意識的、有點緊張的閉上了眼睛,他卻突然后退了,很調皮地沖我眨了一下眼睛,還笑了。
“為什么不親我了?”我感覺到他的遠離,敏銳地睜開眼睛,很困惑。
剛剛的氣氛明明那么地曖昧,曖昧到我以為他會親親我,或者······
為什么呢?
“啊······不為什么,只是現在不想那么做。”悟學著我說話的語氣說話。
“好吧,不想做就不做好了。”我想了想,不想無話可說被悟噎住,只好作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手底下抽出來,然后抱起胳膊。
不想在話頭上輸給悟。
“好好好,隨你的便吧。但是現在你得收拾東西了,我們還要去高專一趟,再不走可能真的要趕不上新干線了。”
什么叫隨我的便?說的好像在遷就我一樣。
我有些生氣地跳下陽臺,想要反駁又得珍惜時間,只好不高興地皺起眉頭,回自己房間收拾東西,大概收拾了一下東西拎著行李箱到門口,結果發現悟也沒收拾東西,還在自己的臥室里翻翻找找。
什么啊?虧我還那么飛快地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于是我滿懷怨氣地站在悟的臥室門口看他不急不慢地收拾東西。
悟本來表情正常,看我像個怨氣滿滿的小巫婆一樣在那站著突然嘴角就掛上了笑,他剛一開口我就知道他要嘲笑我,于是非常及時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悟看著我的樣子,偏偏要湊到我耳朵邊,非常非常大聲地喊:“你皺著眉頭的樣子像個笨蛋!!”悟看我扭曲的表情就知道我聽到了,于是很得意地繼續收拾東西。
我氣憤地不再看他,自己走到客廳。
最近小唯突然想要學英語,整天把各種各樣的單詞抄到本子上再帶回自己家。我看了看發現自己竟然還記得一些,于是就給小唯教一些簡單的。但是北海道很遠,肯定不是一天能回來的,所以我又回臥室把詞典一類的英語書拿出來放到一樓茶幾上,再給她留下一張紙條。
我寫完了紙條,悟也收拾完了東西,于是我們一起出發去高專。
剛一出門我就感覺到很冷,于是又跑回去順了悟一件羽絨服穿在身上。悟的衣服我穿著自然是大了很多圈,走起路來也像個充氣娃娃一樣運動困難,被悟狠狠地嘲笑了一番。
而且好巧不巧,我們剛一進高專結界就碰到了杰,于是我又被笑話了第二次。
其實我的視力一般般,是悟先看到的。悟很歡快地打了招呼,熱情地和杰介紹我奇怪的打扮,就讓我先去找衣服了。
高專是經常來的,在宿舍玩耍的時候也很多,有時候甚至會在這里住一晚,可是我基本上沒怎么打開衣柜看過,現在一打開衣柜看到眼前一片黑白灰的顏色,只覺得腦子發懵,拿了件黑風衣,就強迫癥地覺得里面不好再穿那么鮮亮的顏色了,于是干脆把一身衣服全換了,白帽子灰圍巾黑外衣,最后我也變成了黑白灰的顏色。
原本我只是想拿件外套,最后卻連全身上下都換了,還要把拿出來的一堆衣服再疊好放回衣柜,再加上一晚上都沒睡著,我現在感覺非常地心累,走起路來除了頭昏腦脹就是覺得自己像個幽靈一樣在飄。
走出宿舍樓發現悟和杰正打的不可開交,硝子穿的暖暖和和得一邊倚著墻看戲,一邊抽著煙,煙霧繚繞也遮不住硝子的美人相和濃重的黑眼圈。
我也就不得不再次感嘆一下硝子的美貌和驚人的工作強度,輕輕湊到硝子身邊:“硝子,他們怎么又打起來了?”
硝子微妙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我一眼,然后有點怪異地問我:“白川百穗?”
?
我絲毫沒有被錯認的自覺:“嗯,怎么了嗎?硝子你煙掉了。”我指了指地上還在燃燒的半截煙。
有點可惜。這個是不是還挺貴的?
悟和杰也停下來了,悟衣服沒怎么亂,嘴角的傷口一眨眼就消失不見了,杰看起來也只是頭發亂了一些,眼眶挨了一拳而已。
于是我忽略了他們的事,而是有些困惑地問五條悟:“悟,我怎么了嗎?”
悟倒是一下子明白了情況:“你怎么把衣服全換了?”
“啊,我是覺得穿太鮮艷的衣服不太搭那些外套,干脆就全換了······很奇怪嗎?”我轉了一圈給悟看,最后有點沒站穩當。
悟被我逗笑了。“不,沒什么,但是你笨的像剛學會走路。”
我直接忽略悟的挖苦:“可是剛剛硝子的表情,還有杰的表情也是,好奇怪。杰,我很奇怪嗎?”我看著杰。
杰也看著我,現在臉上的表情還是有點奇怪。“不······沒什么。”
“沒什么是什么?”我想我大概已經知道杰在驚嘆什么了,可是我故意逗他,又繞到他身邊,放冷了聲音,有些低沉地問他。
可是杰這次沒有被我騙到,他退后了一步,揣著手,很有距離感地沖我溫和的笑:“只是覺得你穿這身很漂亮。”
······翻臉快的和翻書一樣。
我討厭杰說這句話的語氣,每次在和杰通話的時候,杰用這個語氣和我說話,我就知道我又被敷衍了。現在這個討厭的語氣和這個討厭的笑容一起出現,我的心里竄起一股無名的火。
于是我也學著他那個樣子笑,然后很溫和地說:“杰,你能低一下頭嗎?”
杰不明所以,笑瞇瞇地低頭,我抓住時機一把扯住他的劉海,他為了自己寶貴的頭發只好跟著我的力道低頭彎腰,也沒了剛才的云淡風輕。
“謝謝,杰可比我要漂亮的多。”我繼續學著他的樣子笑,學著他的樣子說話,果不其然地看到他的嘴角有些繃不住笑容,連青筋也鼓起來了。
再拽下去杰恐怕真的要生氣了,于是我及時放手,退到悟的身后,還偷偷地做了個鬼臉給杰看,杰只好無奈地笑了一下,還是關照我:“北海道很冷的,厚衣服帶了嗎。”
我點點頭。“穿了一件,還帶了一件外套。”
“那你到了那我們電話聯系?”
我剛想說好,就被悟很不滿地擋住了。“喂喂喂,你們當著我的面這樣真的好嗎?”
杰的狐貍眼一瞇,手一揣,我就知道他說不出什么好話來,萬一打起來就不好了,于是趕緊使勁地把悟推走,一邊給杰做了一個打電話的手勢。
悟順著我的力道一直被我推出了校門才懶懶散散地停下。
“來接應的車還沒到呢,要不我們再回去聊一會吧?”悟躍躍欲試地想要轉身。
我皺皺眉頭。“悟好幼稚,能不能不要和杰打架了?”
“呦,生氣啦?今天可是杰先動手的。再說了,為什么我不能和杰打架?”悟笑嘻嘻地逗我。
······這個表情好屑哦。
“打架不痛嗎?”我皺著眉頭。
“痛吧,你要不要現在打電話問問杰,被我打青的眼眶痛不痛?”悟不無挑釁地說。
什么啊,明明悟的嘴角也被打破了,卻以為我看不見,非要幼稚地擺出一副勝利者的樣子。
“悟討厭我和杰聊天?”
“不討厭,但是我吃醋了。吃醋了你懂嗎?就是,明明我現在是你的男朋友,你卻天天和別的男人聊天,我······”
“所以悟是擔心我會離開你嗎?不會的,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我不會離開你的,從前不會,現在就更不會了。”我歪歪頭。
“什么啊,本少爺這么有魅力,才不會擔心你離開我呢!”
“那悟是······”
“我是希望你每時每刻眼里的人都是我,而不是別的人。就算是杰也不行哦。”悟有些霸道地說。
這是一句有點令我感動的話,比喜歡我更令我感動,但是——“悟的眼睛里,也并不都是我,所以悟為什么要讓我那么做?”
悟的眼睛里并不都是我,悟要打敗咒靈,所以眼睛里一定會有咒靈,悟還想要變得更強,所以眼睛里也經常會有他的術式,而且,難道悟的眼睛里沒有杰嗎?我才不相信。
當然,我也在悟的眼睛里,但肯定不是全部啦。
既然如此,那悟憑什么讓我這么做呢?
悟愣了一下。
而且,悟不是說自己是這世界上最聰明最有魅力最帥氣的人嗎?悟也做不到的話,就不能強迫我去做了,是不是?
我有點驕傲的看著他笑,松開了自己的行李,然后面對著他,把自己的手分別插進他的兩個口袋,再把臉埋進他的胸口去溫暖自己被冷風吹的冰涼的臉。
我沒有抬頭去看他的表情,只是很驕傲地靠著他,直到接應我們的車遠遠地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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