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小野給洛名傲扎上針，忍不住小聲問了一句：“殿下，我給您備的藥丸，您有按時服用嗎？為何這傷勢，好轉得這么慢呢？”
  洛名傲原本是有遵醫囑按時吃藥，看著小野皺著眉頭，一臉認真，突然生出了想逗一逗她的心思，便放下手中的文書，板著臉說道：“你搓的老鼠屎，叫本王如何下咽？”
  “啊？哦。”小野有點不好意思，臉上微微發燙，道：“那我想想辦法，給您做一些新的。”
  洛名傲微微點頭：“嗯，下次搓得像樣一點。”便不再理她，繼續低頭處理文書。
  鳳翔府的地理條件比秦州要好上許多，渭河和黃沙河蜿蜒著穿過全境，沿河流域便是他封地內最主要的糧食產區。只是碰到年歲稍旱，渭河便會干至見底，而碰到多下幾場暴雨的年歲，黃沙河便會泛濫。
  前兩年洛名傲往上遞了幾次折子，請求朝廷派水利使來修整河道，卻一直沒有等到回音。今年的雨水還算適量，他便就著夏稅一事，帶著幾個手下，每到一處，忙完之后便沿著河壩堤堰，走訪田間農戶，實地校準前朝所繪的水文輿圖，準備今年冬日農閑時，自行發起民眾興修水利。
  事務繁忙，治傷也不能耽誤。他日日來回奔波，每天休息的時間便一再壓縮。肖十一曾提議帶著小野一塊出去，他未應允。他自己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每日回來，無論多晚，看到書閣中亮著昏黃的燭光，便覺得心中有了一絲安定。
  小野總在那里等著他回來，給他施針，上藥，還時不時會叮囑廚房給他備這個羹，備那個粥，有時候能看到她偷偷站在門口，等著他吃完。
  好像沒有人那樣等過他。即便是舅舅，也是遵循著天長觀的作息，到點便歇息了。只有小野，不論多晚，總會等他。
  洛名傲天天熬夜又早起，傷口怎么可能好得快呢。不過看著小野發愁的模樣，他又莫名覺得有點開心。
  其實每次等久了，小野心里會有些不爽，不過她不敢表現出來，只是更認真地琢磨著如何才能盡快幫這位大爺把傷治好。
  每每熬晚了，她便要么窩在牛嬸懷里，要么趴在牛嬸背上，一步也不肯自己走回住處去。牛嬸看她給殿下治病似是用盡了全身力氣，眼皮兒都睜不開的樣子，也總是輕輕把她放到床上，還要給她擦擦臉和手，蓋上被子。
  隔日，王瑞陽帶著劉增德過來了。
  劉增德確實如林子達所說，長得很是標致挺拔。其實他臉上的疤痕并不算太嚴重，只是有些長，淡淡地如長蟲一般從眼角蜿蜒到了下巴。
  小野領著他去了小院，站在廳堂，問他若是在這里開一家醫館或藥鋪，請他做管事，他該如何主事。他淡定回答，如何布局裝修，如何選人，如何建立穩定的進貨渠道，如何管理庫存和賬目等，方方面面，確實考慮得非常周全。
  藥房的管事不像酒樓的管事那般需要整日笑著迎來送往，小野說的月例銀子也不如悅泉居的管事多，但比在酒樓的后廚干活還是要多一些，而且也干凈許多。劉增德對這個差事十分中意，又帶著林子達和王瑞陽的應允，當下對小野的稱呼便從曹大夫變成了東家。
  看著小野哼著小曲兒回來診室，王瑞陽笑道：“回頭我讓人把增德的身契給你送過來。他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周到的，你跟我說，我讓劉管事教他。”
  小野道：“林公子調教出來的人，我信得過。不過，我得拿多少銀子換他的身契啊？”
  “哈哈，這是我府里的人，送你便是了。”
  “嗯，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反正我也是靠了你才安了這個家的，用你的人來管也沒毛病。”小野大咧咧地說道。
  王瑞陽輕輕一笑，道：“你那院兒挺好，就是有點小，待我痊愈后，我再送你一處大的罷。”
  “別別別，那我可不敢要。”小野連連擺手，心說給我銀票就好了。
  “診金總是要付的，更何況治好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若是真能好，你多收點也無妨。”
  “嗯，那倒也是。你可得快點好起來，我打今兒起就盼著搬大宅子了。”小野笑哈哈的回道。
  小野惦記著洛名傲嫌她搓的藥丸不好看，趁這空當，讓王瑞陽幫她畫一個圖紙。
  她想做個搓丸板。
  比比畫畫好半天，廢了七八張紙，王瑞陽終于把圖畫出來了。
  他看看圖紙，又看看小野，心底暗暗贊嘆這大概是他見過的最聰明的女子了。
  不止王瑞陽這么覺得，秋道長看到圖紙，也是這么想的。不等小野開口說要找人來做，他便拿著圖紙，興沖沖地要去找會木工的師兄，走到門口又轉身問道：“你昨兒說讓我支持你做什么來著？”
  “師父，先做這個。”
  “還有驚喜是吧哈哈，你這丫頭！”
  在小野的指導下，兩個木工師兄忙活了兩天，秋道長去看了不下六趟。當成品做出來的時候，一群道士圍著這個新玩意兒看稀奇。
  那場景，怎么說呢，就如同她前世看到路邊停著輛推土機，那鐵爪爪旁邊就會冒出來一群男人一樣。
  小野說還要打磨光滑才行，馬上就有好幾個人搶著要去幫忙打磨。趁他們正在興頭上，小野又提出得再做三個孔徑不同的，一位木工師兄朗聲應道：“放心吧，曹大夫，你若以后還有什么新鮮玩意兒，我也幫你做！”
  小野笑道：“我倒是還想要一個石磨和一個搗藥缸。”
  眾人哈哈笑，這可不是木工的活兒。
  不過隔了兩日，小野便在書閣的屋檐下看見了一個嶄新的小石磨，和一套石質的搗藥缸。
  有師父就是好。
  當天晚上，小野給洛名傲扎完針，又忙活了許久，趕制出了三十顆圓潤如珠的升級版藥丸。見洛名傲屋里還亮著燈，便讓啞奴送了兩顆進去，剩下的交給廚子打包，自己則又窩在牛嬸懷里，回房睡覺去了。
  藥丸大概拇指頭那么大，在燭光下微微泛著光亮，洛名傲呆呆地看了好一會，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嘴角微微往上翹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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