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名傲的大手包裹著小野的小手，兩人慢慢往回走。小野想問問他怎么來了，偷偷看了一眼，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也許是燈火映著，她覺得洛名傲的臉色有點紅，手心有微微的汗。
  “我餓了，您用晚飯了嗎？”小野小聲地說道。
  街上聲音嘈雜，洛名傲微微低頭，手將小野往自己身邊帶了帶，他聲音低沉：“你想吃什么，讓他們去買吧，咱們回去吃。”
  “那讓他們多買一點，今天過中秋，好吃的多。”
  “嗯。”
  兩人沿著天長觀東邊的小巷子，路過了曹氏藥鋪，一直朝里走，有一扇小野從未走過的小門，直接通著道觀的后院。
  從這道門進去便是陡峭的臺階，小野爬了一小會，便覺得走不動了。
  牛嬸不在，她只能咬著牙自己爬。洛名傲腿長，一跨便是兩三級，小野很是無奈，跟在后面氣喘吁吁。
  她實在太不愛運動了。
  洛名傲等著她跟上來，低低地笑，道：“你叫哥哥，本王背你上去。”
  他還在回味剛才小野跟他告狀時的嬌憨神態，心情好得很。
  小野沒想到洛名傲還會開玩笑，便輕聲喊道：“哥哥。”
  “聽不清。”
  “哥哥，哥哥，哥哥。”小野也笑。
  “你方才在裁縫鋪里的表現，讓我還以為你挺有骨氣，怎么這么容易就低頭了呢。”洛名傲笑意更濃了。
  “方才若是沒骨氣便要吃虧，現在要是有骨氣便會吃苦，可我既不愛吃虧，也不愛吃苦。”小野說得理直氣壯，她站著不肯走了，等著洛名傲蹲下來背她。
  洛名傲轉過身來，猛地將她橫抱起，小野突然失重，下意識便將雙臂抱住了他的脖子。
  兩人不緊不慢地往上走。小野問道：“中秋節了，殿下可以送我一個禮物嗎？”
  “你想要什么？”
  “我不想看到那些嚇人的事……上次去林子里回來以后，我做了好幾次噩夢……”小野歪著頭，靠在洛名傲胸前，細聲細氣地說道：“我想要殿下許我一個承諾。”
  “什么？”
  “就是……倘若我以后犯了錯，惹了您生氣，您能不能別那樣折磨我，氣不過就一刀砍了我的頭，給我個痛快，可以嗎？”
  “胡言亂語！”洛名傲有點無語。只見過求免死金牌的，沒見過求速死牌的。“要是本王不答應呢？”
  “我知道殿下不信我，但我一向都是專心做自己的事情，根本沒想過要惹您生氣。”小野擺起爛來：“如果殿下不答應，我自然也沒有辦法。若是真不小心惹到您生氣，我便只好自盡了。反正我不要那樣痛。”
  “你放肆！”若不是雙手不得空，洛名傲真想掐死她，此刻月色正好，四下無人，剛剛有點旖旎的氣氛，就被她幾句話攪個稀爛。
  “我又沒有做錯什么，只不過是把心里所想說出來，您便又氣成這樣了，那我以后什么也不說了。”小野一邊嘟嘟囔囔，一邊又將頭往他身上拱。
  洛名傲只覺得有點頭疼，不知道這丫頭什么時候才能開竅。她覺得她沒有做錯什么，也不能怪她說了實話，但他自己也沒做錯什么啊！
  恩威并重，威德兼施，老師和舅舅都是這樣教的，父皇當初也是這樣對后宮里的母妃們的。究竟是哪里錯了？
  他不明白。
  香香軟軟的小人兒在懷里，他也舍不得真生氣，憋了一會，只說出一句：“你別氣本王就好了。”
  “我哪里敢氣您，我最怕的就是您。”小野道。
  “我不想你也怕我。”洛名傲幽幽地說道：“當今天下，我是唯一一個年滿十六而未曾立妃的皇子，我母妃走了，母后走了，父皇不喜我，眾人說是我不利六親，待我遠而避之，唯有舅舅與我親近，可舅舅他年過三十了，也一直未有良緣。我不信，又不得不信。”
  小野沉默了一會，說道：“您不生氣，我便不怕。”
  小野滿腦子科學思想，也不懂得這個時代講究哪些規矩，她當然也不會信什么不利六親。她只覺得洛名傲挺可憐，好好一帥小伙兒，卻是個注孤生。
  不過她天性樂觀，這樣想了一會，便覺得這好像是老天爺專門安排給她來撿漏的，想著想著，她便忍不住輕聲笑出了聲。
  洛名傲見她抬頭看他，便低下頭去，嘴唇輕輕落在小野的額頭，有些貪戀一般，停留了一會。
  月色將兩人的身影融在一塊，小野微微地別過頭，道：“殿下，若是您不想答應我剛才說的，那我換一個行不行？”
  “換成什么？”
  “我也不信別人說的。我知道您心悅于我，我很開心的。可是我也是有理想有追求的人。”
  “那你追求的是什么？”
  “我想要努力賺很多的銀子。然后用這些銀子做一件大事。”
  “你是女子，要做什么大事？大事不應該留給男子去做么。”
  “我覺得，別人認為男子該做什么，女子該做什么，都不及我自己想做什么重要。我想開藥坊，還想將我的醫術，傳授給更多人。”這是小野心中最近越發清晰的想法，她兩世都靠醫術安身立命，除此之外，她別無所長。
  棋琴書畫看不懂，柴米油鹽認不全。
  洛名傲沉默了。他曾經也跟秋道長說過類似的話，要做自己想做的事。
  “殿下，我的身世，您是知道的，厚樸還小，他需要我照顧，我沒有依靠，只能靠自己。”
  “你可以依靠本王。”洛名傲心里有點難受，小野說的每一句都在理。但每一句都不是他想聽到的。
  “不是這樣的，殿下，我現在還沒有資格依靠您。”小野的聲音越來越細，幾乎耳語：“其實我也心悅于殿下。可是我現在太小，也太弱，我只會成為您的拖累。我知道您是有抱負的人，我也想要成為配得上您的人，我希望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地站在您的身邊。”
  洛名傲的心情很復雜，他喜歡的人，也喜歡他，這是兩情相悅的好事兒。
  可怎么聽起來，又是那樣艱難呢？
  剛才還覺得她沒開竅，現在又覺得她看透了。
  他嘆了口氣，說道：“你果真與本王見過的女子都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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