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濟藥坊醫學院開門收徒的消息，傳得比王瑞陽的八卦還要遠。
  招生考試的日子到了，天還沒亮，就有不少慕名而來的人聚在大門外，等著這個難得的機會。
  普濟藥坊正廳后門往東，沿著青磚園廊走到頭，那個不起眼的小院門口，有兩名小廝正在值守。太陽剛剛爬上院墻，小野便帶著牛嬸走進了這處院門。
  院中正廳上方，懸著張書為粗獷蒼勁的題字：“普濟醫學院”，同樣的牌匾還做了一個小的，掛在這處院子東門外。若是從曹府東邊的巷子進來，留意著看，能看到竹林旁的角門旁那塊不起眼的牌子。
  此刻學院里頭收拾得干干凈凈，院中的青石板上，一片葉子都沒有，角落里的桂花樹開得正旺，滿院盈香。考試用的房間里，桌上的筆墨都已備好，只等通過面試的學子進來聽課答題了。
  王瑞陽正在做最后的檢查。宋姣姣和厚樸兩人跟在他的身后，有樣學樣地將每一個物件都擺放整齊。
  小野站在房門口，陽光從她身后穿過，照在王瑞陽的錦袍上。
  無數次，王瑞陽想起小野時，總覺得她周身閃閃發光，想象中的模樣在此刻有了具體的影像，陽光下的小野，散發著淡淡的金色光暈，溫暖明亮。
  “瑞陽哥，從今往后，我就得叫你王夫子了！普濟醫學院的學子們很快就會知道，他們學的所有的書都是王夫子主編的。”小野一邊走近，一邊脆生生地笑道，明亮的杏眸猶如一汪池水，映出細碎的波光。
  王瑞陽淡淡的表情也跟著溫潤明朗起來，嘴角微微翹起：“多謝曹夫子抬愛。”
  宋姣姣上前一步，低頭沖小野福了福身：“姣姣見過師父。”
  昨晚宋永鵬已經讓她磕頭拜師了，后來張伯母又特意叮囑她，小神醫肯收她，是她的造化，往后不管小野受不受，她的禮數要周全。
  小野撲哧一聲，伸手扶起宋姣姣：“想做我的徒弟，你得先學完王夫子編的書才行，不然我可不認的。”
  “是，師父。”宋姣姣一臉認真。
  巳時一刻開始面試。巳時未到，太白街上有些喧鬧。兩隊捕快開道，三匹棕色駿馬拉著一輛雕梁畫棟的黑楠木馬車，緩緩停在了普濟藥坊的大門外。
  正當眾人低聲猜測來者是誰時，身著官服的知府張書為和鹽道使宋永鵬一同下車來。
  百姓紛紛跪地行禮，張書為微微點頭，領著宋永鵬，昂首闊步地走向大門。他今天就是來給曹神醫撐場子的，還帶著夫人安排的任務，夫人選了一個家生子，想送進醫學院去當學徒。
  小野笑著迎了出來。
  眾人看著兩位威儀無比的大人，對著小小個兒的曹神醫拱手見禮，幾人說說笑笑進了正廳。
  不多時，招生正式開始了。
  第一輪是面試，由報名人自己填寫名字籍貫年紀等，字跡漂亮周正的，會被領到劉峻明跟前，劉峻明帶著幾個族人，按小野準備的問題挨個詢問并做好記錄。
  這一輪的問題，都是小野前世考醫學院被問過的問題，簡化了許多，但也是考量來者的學習態度和基本三觀。
  待這一輪過了關，才能參加筆試。筆試考的是學習能力，先聽夫子授課，然后考生現場作答。
  肖十一帶著人維持面試現場的秩序，不過有張書為和宋永鵬坐在正廳里，門外的人也不敢大聲喧嘩，都規規矩矩地排著隊。
  就連張書為家的那個十一歲的家生子，也在外頭排隊等著填表。
  珍妮匆匆趕了過來。她昨兒拿著進貨單子過來找了趟增德，晚上歇在藥鋪的小院，又和艾米對了一下各處朱顏閣的供貨情況。這會兒找小野，是莊子里頭木生娘子求了她，請她來問問小姐，劉家那個在藥庫里當庫管的劉其峰能不能來醫學院。
  劉家是佃戶，平日里劉其峰書不離手，一本藥典早就背得滾瓜爛熟了，是個踏實懂事的。珍妮覺著可以，但還是得先問問小姐的意思。
  小野在前廳后院里來回穿梭，看完填表看面試，看完面試又去看筆試。
  她有點興奮，計劃許久的事情，今日是最重要的節點。珍妮在學院里頭總算尋著了她，見她額頭上都微微有些汗了，趕緊拿出帕子給她擦：“小姐，你在這里坐著看看就好了，跑來跑去一會要累著了。”
  “就是呀，你家小姐今日倒是走得比我還快了。”牛嬸打趣道。平日里稍微遠一點兒就只想趴她背上的姑娘，今天里里外外跑了一早上也沒停下。
  小野白瑩瑩的小臉上，因為熱和興奮，多了幾分紅暈，仰著頭嬌聲道：“我高興著呢。”
  “知道，那也得悠著點呀。”珍妮接過安吉拉遞過來的參茶，看著她喝了一口放下，又拿出帕子輕輕壓了壓她的嘴角。
  “看來晚上得給你家小姐準備泡藥浴了。”牛嬸對安吉拉說道。
  “好的，嬸兒。”安吉拉乖巧應下。
  珍妮提起劉其峰的事兒，小野記得這個孩子，她想了一下，道：“你把藥庫那邊的人手安排妥當，他若是要來，確實不必參加考試，可以直接來。”
  珍妮得了準信，遠遠地看了一眼在另一間屋子里候著的王瑞陽，沒有久留，匆匆回莊子里去了。
  王瑞陽眼下有點兒緊張，小野將第一次現場授課的任務交給了他和方師兄，雖然他只負責一個比較簡單的藥方解說，這個方子他早在天長觀做義工的時候就已經能默下來了，但作為夫子教學生，那又是另一回事。他在心里默默地過了一遍又一遍，站起來理理衣服，又問厚樸：“我這發髻沒有歪吧？”
  厚樸認真地看了一下他的玉簪小冠：“沒有歪。”
  陸陸續續有通過面試的人被領了過來，在旁邊房里候著。小野背著手進去看了一圈，七八個人，小的約莫十來歲，大的估計十六七，只不過一個女娃兒也沒有。
  到前廳門外一看，排隊的人當中也沒有女娃兒。她微微皺眉：“嬸兒，你看，咋都沒有女娃兒來呢？”
  “姑娘，識字的女娃兒本就不多的。”牛嬸答道。尋常女子可沒有姑娘這般恣意，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她們最大的出息，就是看看夫家的賬簿，管管庫房和家里的日常用度。要不然她活了三十幾年，也只見過小野這一個女大夫呢。
  “那我還想要培養幾個女弟子呢。”尤其是女科，女醫最適宜。小野說道。
  “不是有宋姣姣嘛！”牛嬸抬手撫平她皺起的眉頭，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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