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進展順利，洛名傲心情不錯，嘴角含笑把玩著一只丑得不能再丑了的荷包。
  那是笑笑第一次做針線的成果。針腳長短不一，因為她說扎起來很費勁，只能哪里扎得進，就往哪里下針。
  繡的是一枝竹葉，如果不是有的線浮著，有的線又拉得太緊，那樣子倒也能看得出來確實是竹葉。
  肖二見殿下這些日子總是拿著這個東西把玩，不用猜就知道是曹姑娘做的，只是這繡工實在讓人不敢恭維，他覺得隨便喊個兄弟來縫一只，也不可能比這只更難看。
  白白糟蹋了那塊料子，一看就是好東西。
  但洛名傲很喜歡。本來小野做到一半就不想要了，他哄著她又堅持了兩個晚上，才終于縫成完的。
  小野自然是不要的，這么丑的東西拿出去確實沒面子。
  連洛名傲都沒敢掛腰上，只是裝了幾顆金豆子揣在懷里，到哪里都帶著，待沒外人的時候才拿出來摸一摸，看一看。
  他想起臨行前在笑笑的床頭看到了做了一半的衣褲。
  那是牛嬸跟她說，按習俗，她要親手給相公縫雙鞋。這她很犯怵，鞋是肯定做不出來的，只能試著給他縫件貼身衣褲。
  也不知道縫得怎么樣了。洛名傲一邊嚼著她準備的熏肉干，一邊想象她皺著眉頭又有些不耐煩的樣子。
  十分可愛。
  “有信么？”熏肉干只剩一點點了，他還得過陣子才能回去。
  “回殿下，有。孫公公說曹姑娘前日去天長觀給秋道長送了冬衣，其他的時間都沒有出府，要么在醫(yī)學院里整理典籍，要么在前堂給人看診。一剪閣昨兒又送了套新衣裳過去，曹姑娘非常喜歡，這幾日都穿著新衣裳。”孫立經常來信，說的都是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他自己不嫌累，也不替信鴿想一想。
  肖二實在不能理解，就這信上這些內容，他念起來都害躁，一個大老爺們，整天說一個姑娘穿什么新衣裳，這叫什么事兒。
  洛名傲嘴角的梨渦更深了，好像看到了小野穿著新裙子，在他面前轉著圈圈顯擺的樣子。
  她總是不經意間就露出了天真嬌憨的模樣。
  天真嬌憨的小野此刻正一臉嚴肅，背著手查看醫(yī)學院學生的現(xiàn)場考核。
  每隔幾日就考核一次，是小野提出的要求，張民安和王瑞陽負責執(zhí)行。
  張民安這段時間對小神醫(yī)有了更深的了解。她醫(yī)術高明，也確實有一顆仁義之心，做起事來卻并不是那么好說話的人。
  醫(yī)學院的學子們不用交束修，食住都是由醫(yī)學院免費提供的。但這些福利，是要通過不斷的考核才能有資格享用的。
  若是連續(xù)三次考不過的話，要么得自己掏錢來學，要么服從安排去普濟藥坊當學徒，要么走人。
  束修的多少也跟考核的成績有關。成績越差，束修越高。
  成績特別好的，則每月可以免去最后十天的藥田勞作，改成在前廳隨她出診，由她手把手的教導。
  這讓學子們既興奮又痛苦，一刻也不敢松懈。就算像宋姣姣那樣出得起束修的人，也不想輸了面子，學得格外用功。
  王瑞陽剛接手醫(yī)學院的活時，是想離曹姑娘更近一些。他怕有一天，會連見她一面都很難。他比張民安更了解小野，卻也總是不斷地被她震撼。
  但凡她想做的事，好像沒有做不成的，他只是聽從她的安排，醫(yī)學院的事情推起來便得心應手。
  如今每日被學子們恭恭敬敬地喚作“王夫子”，王瑞陽的心情微妙又復雜。他有些喜歡這個新稱呼，不由自主地走路都更是沉穩(wěn)了幾分。又有些惶恐，尤其是看到學子們圍著張民安問問題的時候，生怕哪天問到自己頭上，卻答不出來。
  一年前還啥事不管的王公子，如今也有了操不完的心，書得繼續(xù)編撰，藥學也得繼續(xù)學，方子得繼續(xù)整理，藥田的規(guī)模也是時候擴大一些了。還有藥坊那邊時不時有些生意上的事情需要他出面。
  前陣子祖母還張羅著給他說親，見他一直不松口，祖母和母親如今也不提了。總不好一直拖著，白白耽誤人家姑娘。又想起以往他臥病在床那么些年，如今雖每日早出晚歸，但氣色卻著實不錯，便也不再念叨，只偷偷向菩薩許愿，求菩薩賜他一樁好姻緣。
  王瑞陽不想成親，倒也不是還抱著什么不切實際想法，他只是覺得自己這樣挺好的。
  他知道三殿下和曹姑娘的事。林子達早就跟他繪聲繪色地講過三殿下是如何好脾氣地照顧曹姑娘用飯的。
  他們肯定已經定下婚期，孫公公已經著人找了十余位繡娘進府，在給曹姑娘備嫁衣。
  他知道很快有一天，他和她將不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他能做什么呢？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默默地在醫(yī)學院當個王夫子，或遠或近地看她一眼，又趕緊轉移視線。
  怕她有壓力，也怕被別人戳破。盡管全太白街上許多人都知道王公子心儀曹神醫(yī)，他也始終恪守禮儀，從不逾矩，就算是時刻陪在小野身邊的牛嬸，也挑不出他的一絲錯來。
  宋姣姣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認真作答，生怕自己過不了考核，她不能給神醫(yī)師父丟臉，更怕王夫子覺得她不行。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宋姣姣總不自覺地留意著王夫子。他芝蘭玉樹，是醫(yī)學院里最俊俏的男子。他的衣著、談吐絲毫不遜色于京城的世家公子，學問更是出類拔萃，她書袋里所有的書，都是他編的。
  就是不知道為何，他眼中總是有些憂郁。宋姣姣悄悄地問過一回知府家的張夫人，張夫人只說王家是太白有名的大戶人家，但他素來身體不好，沒有娶親。
  宋姣姣想起自己也是身體不好，在京城一直說不成親事才留在此處，心里便對王夫子更多了幾分親近。
  因為王夫子不授課，大部分時間都呆在藏書室里奮筆疾書，她便擠出時間過去幫忙干些整理，校正的活。有時候去晚了，王夫子下值走了，她還會偷偷翻閱一會他正在抄的書稿。
  那俊秀工整的小楷，簡直跟王夫子本人一樣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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