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一聲吼叫，耗費了景妍太多的力氣，她的面色更加慘白，在昏暗的燭光下，幾乎看不到血色。

“對不起，阿嬌，是我連累你了。”本來蘇嬌是可以直接離開的，是她一時多事，讓蘇嬌住了進來，這才讓謝重有機會用蘇嬌來威脅她。

不過，景妍這樣想，屬實是對謝重不太了解。

謝重本就打算利用蘇嬌這些人逼迫景妍就范，不過時間早晚而已，到最后結果都是一樣的。

蘇嬌連忙搖頭：“阿妍你這說的什么話？這算哪門子連累我？”

她走上前去，拉住景妍的手，低聲問道：“阿妍，你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你和季公子怎么沒在一起？”

景妍臉色一變，她反拉住蘇嬌的手：“阿嬌，你說什么？”

“季昀，京州季家二郎君。”蘇嬌見此，也不費話，立馬長話短說地解釋：“當初他重傷在溪邊，我把他救了回來。他說你是他的未婚妻。”

“那他現在如何？”景妍拉著蘇嬌的手愈發用力，語氣慌亂和急切。

蘇嬌連忙安撫景妍，補充道：“季公子如今回了京州季家，想來應該是平安了。”

景妍面色稍稍緩和，只是想起蘇嬌說的重傷，扯了扯嘴角，冷笑了一聲。

果然謝重還是對季昀出手了。

“阿妍，你快告訴我，你去幽州到底發生了什么事？”蘇嬌回過頭看了一眼門外，然后用只能兩個人聽到的聲音問道：“剛才那人所稱呼的主上，是不是定宸王？”

就在蘇嬌緊張忐忑的目光下，景妍看著她，緩緩點了點頭：“是。”

蘇嬌面色一白，腳下一軟，險些摔倒在地，幸而景妍及時站起拉住了蘇嬌。

“阿嬌，我的這件事太復雜，牽扯甚多，你不知道最好。今日一陪我一晚，明日我就去跟謝重說，讓他放你離開。”

聽著景妍這話，蘇嬌似乎有些明白了，她沉默片刻，看著景妍聲音有些顫抖，甚至帶了些許哭腔：“阿妍，是不是定宸王拿我威脅你，讓你做一些你不愿意做的事？”

景妍搖了搖頭：“這與你無關，遲早要發生的事，你的出現不過是將事情提前了而已。”

停頓了一會，她笑了笑：“而且，這不一定是壞事。”

蘇嬌只覺得景妍是在安慰她，心里更苦澀了。

都怪她！

要是她不是非要來住這客棧，阿妍也不會受此脅迫。

蘇嬌越想越難過，越覺得自己對不起景妍，揚起一只手，就要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景妍忙拉住了蘇嬌：“阿嬌，我并不是在安慰你，這真的與你無關。”

蘇嬌看著神色認真的景妍，沉默著沒有說話。

景妍淡淡一笑：“阿嬌，你相信我，不要想太多，今晚就好好陪我睡一覺。”

大概是真的相信景妍沒有騙她時，蘇嬌傲嬌地哼了哼：“什么叫陪你好好睡一覺，聽著這么奇怪。”

景妍失笑：“我這不是重復了一下你當初的話么？你當初怎么說的，忘記了？”

蘇嬌的臉漲紅，很有些不好意思。

當初阿妍去何家看何疏言身體恢復的如何時，她當時在場，一番威逼利誘下，把阿妍帶回她家。

名義上是替她爹娘看病，留完午膳用晚膳，最后給了個天色已晚，她一個姑娘家回去不安全，強留在了她家，和她睡了一晚。

當時，兩人都沒有困意，談天說地了一晚上，差點誤了阿妍的事。

……

“王爺，女郎和蘇姑娘早早就寢了。”侍書恭敬稟告道：“特地吩咐婢子和侍棋不必守夜。”

謝重站在窗前，看著外面依舊淅淅瀝瀝下個不停的雨，眸色幽沉，久久沒有說話。

侍書看了一眼從剛才進來便一言不發的侍棋，見她還沒有說話的意思，只能自己硬著頭皮問：“王爺，需要婢子和侍棋繼續盯著女郎嗎？”

又是長久的沉默。

侍書在心里長嘆了一口氣，以為王爺不會回答，準備再問其他的事時，他開口了。

“不必了。”停頓了一會，似乎覺得不夠，就又補充了一句：“以后你們不必刻意去盯著妍兒的行蹤，也不必每日來向本王稟告妍兒的事，若無特殊的事，每十日一次來找本王即可。”

“是。”

侍書頓時松了一口氣，她用胳膊肘輕撞了一下侍棋，對她眨眨眼。

女郎對她倆這么好，她也早就不愿意監視女郎了，如今得了王爺的命令，她自然高興。

侍棋卻沒有侍書那樣樂觀，她想的更多，面對侍書的高興，她勉強笑笑，無法真的替女郎高興。

一個孩子，換她和侍棋的不再時時監視，這算是王爺對女郎的補償么？

而且，就算沒了她倆，監視女郎的，還有外面那些隱藏著的暗衛，女郎一個外出，一切行蹤便都在王爺的眼皮底下。

這沒有任何的意義。

“你們退下吧。”謝重擺了擺手。

“是，婢子告退。”

兩人退出來時，順便關上了門。

謝重低頭看了一眼手上拿著的書，眸色深深。

這本書，是有關靖貞帝一朝的野史。

而里面最濃墨重彩描述的，便是靖貞帝和元貞皇后之間的情史與愛恨糾葛。

原本這本書是被靖貞帝禁了的，可京州突然傳出他并非靖貞帝之子的流言后，這本書便不知因何又傳播了起來。

是方子修及時察覺流言，阻止了流言的進一步擴散，并迅速派人再次查封了這本書。

至于這幕后之人，查出來的是季昀，但方子修特地修書來說，季昀對景妍情深，如今景妍在他身邊，季昀不可能做出惹怒他的事而讓景妍陷入危險的境地。

果真是情深意重么？

若是季昀知道妍兒懷了他的孩子，怕是更舍不得放手了。

想到這，謝重有些嘲諷地笑了笑，身上的冷意更甚。

妍兒已有了留在他身邊的心，回了京州難免會重憶起舊情，而他不允許再有任何因素擾動妍兒的心。

季氏一族不可留，季昀更不能留。

想起景妍，謝重目光柔了幾分，他輕喃出聲，似在自言自語。

“妍兒，別怨恨本王，本王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

他不會重蹈他阿父阿母的覆轍，哪怕在后人記述的野史上，他和妍兒也會是一對恩愛帝后。

……

謝重過來景妍這邊時，景妍剛洗漱完，她的面色看起來好了很多，只是眼角處有些青黑，顯然是昨夜沒睡好。

看到謝重來了，坐在凳子上景妍站都沒站起來，她抬了抬眼，態度有些冷淡：“王爺請坐。”

面對景妍的冷淡，謝重并不介意。相反，他大概已經猜到了景妍的決定，甚至有些欣慰。

就算以后會發些脾氣，但謝重覺得，自己是能夠包容的。

“妍兒一大早讓侍書來找本王是有何事？”

“王爺何必明知故問？”景妍面無表情，她不想再彎彎繞繞了：“王爺今日放蘇嬌離開，我同意打掉這個孩子。”

“只是一個蘇嬌，便讓妍兒改變心意，看來，妍兒確實將蘇嬌當作了至交好友。”謝重嘆了一聲，盯著景妍，語氣不明。

景妍冷笑，毫不掩飾地嘲諷：“只是一個蘇嬌么？若沒有蘇嬌，那便是整個蘇家，亦或者整個何家？這不是王爺您那位好下屬想出來的辦法么？”

沒等謝重再開口，景妍站了起來：“要我墮胎可以，但所用的藥物需要我親自配制，絕不能假手于人。”

謝重皺眉，片刻，點頭：“可。”

隨即，又是補充道：“妍兒，你的醫術本王自是信得過，可若是因你自己配制的藥出了差錯，從而導致妍兒你自己有了性命之憂，無論最終結果如何，你在意的人，可都是要為妍兒你的任性付出代價的。”

威脅！

又是威脅！

景妍對此厭惡到了極點，她冷笑：“王爺放心，我惜命的很。王爺一日不死，我也不會死的。”

如此放肆大膽的一句話，謝重卻是勾唇笑了：“倒是第一次聽到妍兒說如此尖酸刻薄的話。”

“妍兒放心，我與妍兒一樣，都會活的長長久久的。”

……

景妍并沒有去送蘇嬌，蘇嬌招呼其他三個人將客棧里的東西搬出來。

而她自己站在大堂，因為在想一些事情，有些失神，直到一道陌生的女聲喚醒了她。

“姑娘。”

蘇嬌看向聲音的來源，是一位大著肚子的美貌婦人，正是梁芳菲。

而蘇嬌并不認識：“夫人是？”

梁芳菲笑了笑，用手指了指蘇嬌的腳下，蘇嬌下意識低頭，瞬間有些尷尬，不知道什么時候，她腳下踩了一條繡著蘭花的手帕。

她連忙彎下腰去撿，然后遞給了梁芳菲：“這位夫人，不好意思，我真沒看見。”

梁芳菲笑了笑，正想說沒事，卻瞥見蘇嬌對襟處半露出似乎是信封一類的東西。

察覺到梁芳菲的目光，蘇嬌低頭，臉色微變，當即將信封往里推了推些。

蘇嬌狀似不好意思：“讓夫人見笑了。”

梁芳菲此時并未放在心上，笑著搖了搖頭：“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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