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讓她們這些有誥命且孕育子嗣的夫人去云山寺替景妍祈福？

梁芳菲被這話驚了一下，簡直覺得自己這是聽錯了。

大概是太過震驚，梁芳菲被嚇的差點癱軟在地，幸而趙庭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芳菲，你怎么了？”

“侯爺，你可知陛下為何要下這樣的圣旨？”梁芳菲沒回應趙庭的話，只抓著他的胳膊，盯著他。

“天家歷代有這樣不成文的規定，不過大多都是皇后即將臨盆時，傳召中有誥命且孕育子嗣的夫人們去云山寺為皇后娘娘祈福。”

“不過像陛下這么早就降下圣旨，倒是頭一次。”

但以陛下對皇后娘娘的看重，這也在趙庭和那些朝臣的意料之中，并不是特別驚訝。

只是，趙庭低頭看了一眼梁芳菲死死捏住自己胳膊的手，指尖已經泛白，似乎是急切？

“侯爺，陛下讓我們去云山寺祈福，是為了讓神佛護佑皇后娘娘平安誕下皇嗣，可若是皇后娘娘不能順利……”

話未說完，梁芳菲突然止住了話語。

“不能順利什么？芳菲，這話是什么意思？”

芳菲這是怎么了？就算是對皇后娘娘心有畏懼，可反應實在是有些奇怪。

對上趙庭詢問的眼神，梁芳菲努力平復自己的心緒，面上只是露出些許不安。

“我只是在想，皇后娘娘因著當初阿月的事遷怒于我，一直不喜歡我。此番我若是去替皇后娘娘祈福，恐怕皇后娘娘會覺得我給她添了晦氣。”

說到這，梁芳菲的聲音都低了許多，低著頭，有些失落和沮喪，像是做錯了事的孩童一般，惹人憐惜。

“而且……”

“芳菲，你但說無妨。”

看到芳菲提及皇后娘娘那般謹小慎微的模樣，趙庭實在是心疼極了，他的聲音極盡溫柔。

“侯爺，皇后娘娘三番兩次地無故為難針對我，我實在無法真心實意地去替她祈福。”梁芳菲猶豫半晌，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而且要是皇后娘娘不能順利誕下皇嗣，我們這些去替她祈福的夫人們，會不會因此被陛下降罪？”

這話，已然是對皇后娘娘的大不敬了。

但一向嚴格遵從三綱五常的趙庭卻是十分理解，甚至，他很欣賞自家夫人的這番話。

泥人尚有三分血性。

皇后娘娘如此為難作賤芳菲，在芳菲尚未出月子時，就時常宣芳菲進宮挑刺從而懲戒于芳菲，如今再要芳菲虔誠地去為她祈福，這根本就是圣人才能做出的事。

芳菲和他都是塵世中的凡人，做不到。

因著景妍對梁芳菲的所作所為，趙庭其實心里對景妍也很是不喜。

趙庭覺得，他們的這位皇后娘娘，除了生了一副好容貌以及對陛下有救命之恩，便再無任何可取之處。

堂堂皇后，該是母儀天下，寬容大度，可偏偏小肚雞腸，遷怒于無辜的人，實在不配為一國之母。

不過這話，趙庭就沒再說了，他嘆了一口氣，將梁芳菲攬入懷中。

“芳菲，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這話切勿再說了。”

“皇后娘娘深受皇恩，福澤深厚，定然會平安誕下皇嗣。若……”趙庭猶豫片刻，還是低聲安撫道：“若真有不測，那也是皇后娘娘福薄，怨不到你們的身上。”

梁芳菲順從地摟住了趙庭的腰，輕輕地“嗯”了一聲：“我明白。”

“你好歹是陛下親封的一品夫人，皇后娘娘便是顧及著陛下，也不該再去尋你的錯處。”

“阿月已不在人世，逝者已矣，便是皇后娘娘對阿月有再大的怨氣，也沒什么理由再來為難針對你了。”

說到這，趙庭的眼眸微凝：“皇后娘娘她，能得陛下如此恩寵，便不是尋常女子可以比的。”

“說不準阿月的事……”

話點到為止。

趙庭能明顯感受到梁芳菲的身體一瞬間的僵硬。

他一低頭，就看到梁芳菲那張蒼白的臉。

“侯爺，不要再提阿月的事了，好嗎？”她的聲音顫抖，緊咬著嘴唇，像是在努力地克制著什么。

看到梁芳菲這個反應，趙庭知道，芳菲和他想到一塊去了，心頭的苦澀瞬間彌漫開來。

縱然被困府邸終生不得外出，可以阿月那般性子，而且這才多久，又怎會不服管教懸梁自盡了？

他對梁芳月這個妻妹無感，可梁芳月是芳菲從小寵到大的妹妹啊。如今妹妹被人害死，做姐姐的，卻只能當作意外來對待，芳菲心里定然是痛苦悲傷到了極點。

可如今，非但不能尋仇，還要去為殺妹仇人去祈福，這任誰都接受不了。

“芳菲，你不必為難。”趙庭越想就越心疼自己的夫人，終于，他下定決心：“我這就進宮回稟陛下，就說你疾病纏身，恐污了佛門圣地，無法再為皇后娘娘祈福。”

說著，邁開腿，就要出門。

旁人都去，她不去，這不是欲蓋彌彰么？

等到景妍真出了事，陛下第一個懷疑的就是她。

趙庭說的對，景妍要是真出了意外，那也是她福薄，陛下再是如何寵愛她，也不該降罪于她們這些無辜的人。

梁芳菲立即上前攔住了趙庭：“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趙庭，你放心，我能受得住的。”

……

謝重處理完政務，便來陪著景妍來御花園里散步。

“陛下，您是準備明日賜死方郎君么？”景妍的語氣很隨意，就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謝重并沒有特別意外：“妍兒如何知曉這件事的？”

“是有人求到了我這里。”景妍的表情頗有些無奈。

謝重停下腳步，掃視了一下跟在身后的舞刀和弄槍。

他勾了勾唇，幽沉的眼眸里似有笑意：“那妍兒是想替方子修求情？”

“是。”景妍點了點頭：“我與方郎君并無私交，他的生和死與我無關。”

“只是，鬼神命數之說，實屬無稽之談。若陛下因方郎君對血崩難產的言論而降罪于他，這豈不是我的罪過？”

“陛下，我不愿在我的孩兒尚未出生之際便又平添罪孽。”景妍認真地向謝重解釋。

“他倆倒不瞞你，全都與你說了。”謝重輕笑出聲，語氣一如既往的充滿了寵溺和無奈。

“妍兒你說的有理，便是為了我們的孩兒，也不該在此時賜死方子修。”

不該在此時？

看來，方子修的命就只是暫時留下了。

“那就多謝陛下了。”景妍淡淡一笑。

“朕與妍兒是至親夫妻，妍兒想要什么，朕都會成全。”

除了離開他的身邊，其他任何事，只要她想，他都會滿足她。

這是他賜予她的，獨一無二的榮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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