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角三人冷不丁聽裴恕嘴損覺得又驚訝又好笑，但礙于此時氣氛實在不合適，憋得一個個臉紅脖子粗。

        那鄒白臉都氣得變了形，怒道：“小兔崽子目中無人，讓爺爺來稱稱你的斤兩。”

        話音畢，他左手橫于胸前作格擋式，右手高舉頭頂作劈砍式，身形一動，朝裴恕沖了過來。

        眼見到了裴恕跟前，鄒白右手猛向下劈，掀起嚯嚯刀風，一刀之力重似千斤。

        裴恕見狀雙手持劍舉至頭頂格擋刀勢。

        “當啷”一聲，刀劍相撞，發出劇烈的嗡鳴。

        鄒白見攻勢被擋住，屈于胸前的左手立刻向外掄圓變守為攻，直擊裴恕肋下。

        裴恕也不慌忙，右腿一蹬，滑步去了左側，劍身擦過屠夫刀隱約濺出火花來。

        鄒白兩刀皆空，迅速將雙刀架于身側，以防裴恕反擊。

        另一邊，裴恕側滑到左側，雙腿站定穩住底盤，將鎏火平舉至身前，雙指揩過劍身，朗聲道：“月落蒼山！”

        風星炎見裴恕能在鄒白的攻勢之下游刃有余，十分欣慰地點了頭，贊道：“小恕如今越發像樣了。”

        蘇為見她一臉老母親看兒子的慈愛表情忍不住貶損道：“那是他自己努力，跟你可沒關系。”

        風星炎嘖了聲翻個白眼兒回應他這種給人潑冷水的行為。

        裴恕學會歸元劍經后，尚未與人實戰過，初次實戰便要與鄒白這等經驗豐富的老江湖一較高下，風星炎心里還是十分忐忑。

        但裴恕這兩次閃避格外漂亮，倒讓她放下了懸著的心。

        月落蒼山之式重在平刺。

        裴恕肩膀一動，瞬間將鎏火刺了出去，腳下步法迅捷，配合手上連番捅刺讓人眼花繚亂。

        鄒白不得已步步后退，手腕翻轉，兩把屠夫刀左右開弓，堪堪擋住裴恕猛烈的攻勢。

        裴恕記得風星炎的囑咐，將鎏火對準鄒白的腰腹猛擊，時間久了，鄒白防御便顯現頹勢，漸漸力不可支。

        風星炎觀察許久，發現鄒白雖是手持雙刀，但他實際上并不能做到左右手皆隨心動。

        他的左手無論是力量還是速度都遠遜于右手，裴恕攻其左側時，他多得側身閃避。

        “小恕，攻他左手！”風星炎大喊一聲。

        裴恕一聽，立刻了然，集中落點，猛攻向鄒白弱側。

        鄒白步步后退，漸露敗相。

        他心知再拖下去后果難料，便側滑一步，右手刀大力一揮彈開鎏火劍身，偷出個空檔來，轉身向就近墻邊跑去。

        他雖正經功夫并不到家，但輕功卻是數一數二，畢竟打不過就得跑，這逃命功夫是半點都不能偷懶不練的。

        裴恕再想去追已然不及，風星炎心下著急，若此刻令這賊人跑了，日后被他纏上只怕是后患無窮。

        “東其！去追！”

        “是”

        東其離得近些，立刻跑去試圖攔住鄒白，但終是晚了一步。

        鄒白跳上墻頭，獰笑道：“山不轉水轉，咱們后會有期。”

        眾人追趕不上，只能恨得牙癢癢地瞪著鄒白那張陰鷙的面孔。

        鄒白冷哼一聲，轉身要往下跳。

        豈料，忽而響起“咚”的一聲，鄒白不知怎么直接摔下墻頭，砸在了四人面前。

        他立刻旋身而起，避到一邊，架起雙刀作防御狀。

        四人也被嚇了一跳，看著鄒白胸口上一個鞋印一頭霧水。

        蘇為轉頭看向墻頭，忽而結巴道：“老板……老板娘？”

        大家順著他驚訝的視線望去，只見茶檔上那個風情萬種的老板娘正娉娉婷婷立在墻頭之上，只是她此刻不似那般風流打扮，只著一身素服，鬢邊簪一朵雪白絹花。

        借著月色，眾人看見老板娘那張柔媚美艷的臉上沒有半分笑意，只有凜冽的殺氣，絲絲纏繞在她的眉宇之間。

        鄒白看清來人，忽而間雙手顫抖起來，啞聲道：“三……三娘，你還是，還是要殺我嗎？”

        三娘靜靜地立在墻頭，不發一言。

        鄒白苦笑起來，“我早說過，若是……你想要我的命，盡管拿去便是，只要你親自動手，我便將腦袋送給你砍！你為什么！為什么！”

        他聲音愈發顫抖，漸漸變成了失控的嘶吼，“你只要臟臟手而已，難道你就這樣厭惡我嗎？為什么非要別人來索我的命！”

        裴恕走到了風星炎身邊，將她護在身后。

        “啊——！”

        鄒白仰天大叫，聲音凄厲如同惡鬼，叫聲回蕩在天地間，竟讓人莫名覺得凄愴。

        蘇為皺緊眉頭，冷嗤道：“想不到，這般惡魔竟也懂傷心。”

        風星炎看著鄒白癲狂的模樣，冷笑一聲，“世間因他惡行而悲痛欲絕之人又何止千百，小恕，送他上路，叫他在黃泉路上對著苦主們哭去。”

        “好！”

        裴恕眸光一凜，舉起長劍朝鄒白撲了過去。

        二人纏斗在一處，此時鄒白似乎知道自己窮途末路，反而激發了斗志，一招一式比方才狠戾迅捷許多，隱隱有壓制裴恕之勢。

        風星炎拍了拍東其，“你去幫他，今夜務必在此處將鄒白擊殺，萬不能讓他跑了。”

        東其得令，拔出月輪刀加入了戰局。

        東其如今功夫雖不如裴恕，但她經驗豐富，總能在裴恕發力時封住他的弱側，不讓鄒白偷到破綻。

        這二人齊心協力，漸漸又重新占到了上風。

        風星炎得出空來，踱了兩步走到墻邊，朝三娘招了招手，“呃……三娘是吧，不如三娘前輩下來，咱們好好聊聊，晚輩看著，您和這解尸鬼鄒白倒有幾分淵源吶。”

        三娘瞥了眼風星炎，又將注意力轉回戰局，冷聲道：“我與他有血海深仇，但我曾向亡夫發誓，絕不沾染他之鮮血，今夜無論發生什么我都不會插手，你們若死在鄒白刀下我亦不會相救，所以你安生待著罷，少費力氣套近乎。”

        風星炎抱著肩膀，笑道：“前輩怎對我們這般沒信心，今夜鄒白死定了，晚輩同前輩說話只是單純好奇而已。”

        三娘冷笑一聲，悠悠道：“死定了？沒那么容易。”

        話音畢，便見戰局陡然生變。

        鄒白旋身飛遠，暫時脫戰，一轉身將左手刀猛擲出去，正朝東其面門而來。

        東其矮身躲避，也將彎刀甩了出去。

        鄒白原地起跳一腳將彎刀踢飛，正在空中時卻見裴恕已踏步沖來，劍尖直取他咽喉要害。

        千鈞一發，裴恕殺意暴起，只準備將他一劍斃命。

        但奇怪的是，鄒白面上毫無懼色，反而泛起森然邪笑。

        裴恕心下納悶，忽聽風星炎一聲高呼，“小恕背后！”

        裴恕猛收劍勢，回頭望去，只見鄒白方才拋出的那炳刀此刻正旋轉著朝他背心處飛來。

        裴恕大驚，腰腹用力，將身子扭轉過去，劍身一搪，阻住刀勢，但這樣一來，他雖是躲過了這致命一刀，卻也將自己的后背暴露給了鄒白。

        鄒白自然不會錯過這等機會，右手刀立刻平舉身前，眼見就要插進裴恕后背。

        在這危急時刻，東其瞬間暴起，右腿高撩，踢開了那奪命一刀。

        一擊不成，鄒白立刻轉移目標，他左手化掌，趁這功夫一掌拍在了東其胸口，東其登時倒飛出去摔倒在地。

        這一掌功力不淺，東其只覺得體內血氣翻涌，哇地一口吐出血來。

        蘇為忙跑過去扶住東其喂了她一顆丸藥，見她滿額冷汗，心疼的不行。

        三娘皺起眉，呢喃道：“還是嫩些。”

        蘇為聽見大為光火，也不管什么前輩不前輩的了，沖三娘嚷嚷，“你若有力氣不如下來幫忙，少在那隔岸觀火還說風涼話，什么狗屁誓言，我看你就是怕了鄒白才編出這些瞎話！”

        三娘冷眼一瞥，沒有言語，風星炎也對她這番行徑頗為不齒便也不阻攔。

        她仔細盯著鄒白左手那柄刀，片刻后發現，似乎是有一條極隱秘的細線牽引著它，所以鄒白才能在眾人都以為他是力竭棄刀時又出人意料的將它拉回來。

        鄒白又是一甩，左手刀飛出去釘在了枯樹干上，裴恕一邊一心二用與他對招，一邊還得擔心身后隨時會飛來的威脅，一時分身乏術。

        風星炎嘴角一勾，喊道：“小恕，左袖口有絲線連著刀。”

        這一提醒，裴恕立刻心領神會，長劍撩起，直沖鄒白袖口而來。

        鄒白忙側身躲避，裴恕見一擊不成，飛身向后，退到樹干前，雙手持劍猛地一揮，將那刀柄上連著的絲線切了開。

        鄒白一見招式被拆穿，惱羞成怒地瞪著風星炎，喝道：“小丫頭片子眼睛倒毒，我先將你宰了。”

        話音畢，飛身一躍，踏空朝風星炎而來。

        此時，東其倒在地上想要救援也是力有不及，蘇為若是過來和直接送命也無甚區別。

        離風星炎最近的是墻頭上一直置身事外的三娘，根本不能指望，而裴恕離她又太遠，鞭長莫及。

        看似風星炎已然陷入絕境，但她依舊是一幅云淡風輕的模樣。

        三娘冷眼觀察，只覺得這人遠不似表面看來那般簡單。

        鄒白愈來愈近，裴恕當下便亂了方寸，他知風星炎如今只是個花架子，除了嚇唬人，根本沒有任何自保能力，一瞬間，巨大的恐懼涌上了裴恕胸口。

        他大吼著向風星炎跑去，卻在驚懼之中看見風星炎眸間陡然亮起熾烈的光芒，左腿后撤化作一個弓步，虎口貼住腰間逢春，嘴角勾上了自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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