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血洗
辰時天色已經(jīng)大亮,長安城外的一片楓林之中才剛剛平息了一場殺端,夜刀手中短刀的刀尖還淌著一滴未盡的鮮血。李蓮娘蹙了蹙眉頭,轉(zhuǎn)頭朝千機閣的其他人吩咐道:“兩日之內(nèi)我要得到有關日月神教的全部消息,順便傳話給副閣主,即日起發(fā)布江湖懸賞令——”
“斬殺日月神教教主莊不意者,賞黃金百兩。殺日月神教教徒者,賞白銀十兩!苯屹p令是江湖上的一大特色,但凡有人張貼江湖懸賞令,只要賞金足夠,便不會缺了來為你賣命的打手。千機閣正式進入武林的時候,正是當下這個和日月神教過招的最好時機。
夜刀疾步過來伸手扶住身體已經(jīng)撐不住的她,寅時左右他們出了宮,眼下已經(jīng)不知道這里是她們所殺的第幾處日月神教在長安的據(jù)點了。李蓮娘手中的寒光劍也被鮮血染紅,劍芒里依依沁染了血色,剛才腳下一軟差點兒就栽了個跟頭,好在夜刀比她先一步反應過來。
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鞋襪,早已被血水給打濕了,李蓮娘借著夜刀的支撐重新站穩(wěn)了身體,讓留下來的其他人將尸體都處理了。夜刀問她:“剩下的交給他們?nèi)プ,我送你回去??br />
“送我去容王府吧,皇叔那里有虞大夫在還能順便替我看看傷!币灰刮疵哂诌B番端了日月神教在長安的大大小小的據(jù)點,她不只是覺得腹中饑餓甚至還很困,加上又受了傷,就這么明晃晃的回宮,只怕會引起不小的動蕩。容王那邊,是目前對她來說最好的去處。
尾火虎箕水豹二人走過來,垂首道:“殿下,屬下等方才收拾尸體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這個東西覺得有異,特尋來交予殿下查看!彼麄儍扇耸乔C閣青龍王夜刀的直系下屬,昨晚也正是他們幾個帶著人跟著李蓮娘和夜刀動的手,一夜間滅掉了這么多個日月神教的據(jù)點。
箕水豹個子嬌小,雖說給她起的代號是叫箕水豹,但她本人實際上是一個長得嬌小的女孩子,年歲不過二九年華,是夜刀從冥衣樓里挑選出來的;稚系臇|西是一個用來配玉飾的絡子,這樣的絡子其實在長安西市隨便找一家女紅鋪子就能買得到,沒什么奇怪的。
但這絡子上還扣著一個小小的木片一樣的東西,這和昨日崔稤在小聘禮上贈送給自己的絡子是一樣的。這是崔夫人編絡子的習慣,崔稤送給她的絡子上就有這么一個木片,是黃梨木上摳下來的上面刻著他們兄妹各自的名字,崔稤的增給了她,這一個會是誰的呢?
如果是崔秀崔和的,李蓮娘想想又覺得不太可能,那兩個混不吝的小子最近被拘在國子監(jiān)念書呢。國子監(jiān)看管嚴謹可比以前的弘文館還要嚴格,輕易不準予學生離開國子監(jiān)的。
箕水豹昨日扮作宮女也在現(xiàn)場,自然也看到了崔稤交給李蓮娘的絡子,那是崔稤贈給李蓮娘的定情信物,現(xiàn)在被她收在寢臥之中的。本是打算過幾日尋得一塊好玉了,刻一顆玉珠與之相配,當做是腰飾日日佩戴在身上,現(xiàn)在看著這個絡子不知為何,有種不好的預感。
夜刀:“眼下日月神教的人一定早早得到了線索,想必這個時候江湖上也會暫時動蕩一番,若是想要趁此機會找回崔家的六娘子的話,看來我們也只有順著這個絡子查下去!
“你說的不錯,這個絡子就交給你們了,你們倆負責追查崔六娘的下落,一有線索立刻趕回來告知于我!彼龑⒔j子遞給尾火虎,尾火虎心思細密方才也正是他從橫七豎八的尸體當中找到這個泡在血水里的絡子的,加上有箕水豹的協(xié)助,查到崔六娘的下落并不難。
隨后她就靠在夜刀身上閉上了眼,困了這許久可算是暫時能夠睡一下了,夜刀抱著她先下山上了馬車,之后才轉(zhuǎn)道進京去興化坊。容王府里,虞大夫是前些時日才來的,他本是過來給容王復診檢查身體的,不曾想又遇到了渾身是傷的李蓮娘還有夜刀她們兩個。
容王府的醫(yī)女給李蓮娘上完藥,才有宮女過來給李蓮娘更換身上的衣服,她實在是困乏的很不等容王和李元嘉過來看她,已經(jīng)是睡著了。夜刀換了身衣衫過來一直守在李蓮娘身邊,容王看了夜刀半晌,想說什么又沒說,反而是拉著一臉好奇兼之詫異的李元嘉走了。
中午過了午膳時分李蓮娘方醒,醒來后就去見了容王,之后就是和夜刀一塊兒回宮。
容王什么也沒問,雖說他心里和李元嘉一樣好奇她那一身傷是怎么來的,但既然李蓮娘自己不愿意說那他就不問了。隔了幾天容王府的廚房管事出門去買菜的時候,聽了一個消息回來說是這些天禁軍在街上抓捕日月神教的人,連千機閣也出動了,惹得街上人心惶惶的。
千機閣,容王和李元嘉之前在太原的時候就已經(jīng)見識過他們的威風,不曾想這千機閣居然又出現(xiàn)了,還是和江湖上最大的魔教發(fā)生這樣大的爭端。容王進京之后就不再關心江湖上那些事了,而李元嘉也是自他生父在天牢之中自縊以后,就更是鮮少出府的。
如今得知北衙禁軍統(tǒng)領換成了李蓮娘,他們師徒二人驚訝地都不知該說什么好了。說來也是奇怪,李蓮娘上一次出宮的時候帶了一身傷來容王府,這回又來容王府的時候身上依然有傷,看著虞大夫蹙著眉給她包扎傷口,李蓮娘心下也有些后怕:“皇叔……我……”
距她上一次出宮已經(jīng)是一個月之前的事了,如今四時已經(jīng)入秋,離中秋佳節(jié)也不過還有七八日的功夫。長安城近來是越發(fā)熱的很,她早些時候護送天子去行宮避暑,太子與皇后也一道去了行宮按理來說,她這唯一的公主殿下合該也在行宮那邊避暑乘涼的,她卻留下了。
“雖說外面都在傳你是自己要求留守長安,可我怎么覺得你是故意將皇帝他們送走?長安城內(nèi)最近這一個月可很是不安啊,你們之前絞殺了那么多日月神教的人,也算是朝廷徹底和江湖人士撕破臉面的一場爭端。”容王說著話,又讓宮女去給李蓮娘端了碗甜湯來。
李蓮娘說:“長安城看似太平,其實早就是一個滿是蟲眼的空殼子了。上次我來您這之前正是絞殺了日月神教的開陽長老以后,又趁熱打鐵滅了幾個據(jù)點,如今這日月神教勢力發(fā)展迅速,他們的爪子都已經(jīng)伸到了大理寺天牢,想象一下若是不制止會是什么后果!
“……若是任由這些江湖勢力發(fā)展壯大,朝廷早晚會被這些武林人士給架空,天子式微皇權沒落天下早晚又會被這些無視王法,蔑視皇權的江湖人給鬧得國不將國,家不成家!崩钤文苷f出這樣一番話,倒是真的讓李蓮娘深感佩服,又問:“那你打算怎么做?”
“爭取在中秋節(jié)之前把那些懷有異心的波斯人,先從長安和洛陽請出去!遍L安本是大昭的京畿重地,洛陽又是高祖皇帝稱帝時所建立的大昭第一個京城,所以洛陽與長安兩地的外國商人也是最多的。朝廷如今也有不少部門都留了一些波斯人為官,比方說禮部。
除了禮部以外,九寺和五監(jiān)之中也有一些經(jīng)由絲綢之路來到大昭的外國人,他們中極少部分都是剛來大昭不過幾年的,大部分人都是已經(jīng)在大昭生活了幾十年,甚至是在大昭成家立業(yè)的。因而李蓮娘要從這些人當中,順藤摸瓜去查日月神教的線索,可以說比打仗還難。
可眼下局勢一觸即發(fā)已經(jīng)由不得她重頭考慮,她打算在短短數(shù)日時間里先把長安和洛陽里最可疑的波斯人清出去,從朝廷到民間不知道有多少人。光是登記戶口就需要很長的時間,也是好在如今她是北衙禁軍統(tǒng)領又兼開府儀同三司,手里有兵權又有千機閣做后盾。
容王府的廚子是從川蜀一帶尋來的,容王喜歡吃辣口一點的菜,故而之前從宮中御膳房安排過來的御廚呢,就撿了個耙活專門給做糕點。這位御廚的甜湯燒的也是不錯,就是手藝上比不過臨仙樓的衛(wèi)掌柜,和李蓮娘的乳母江氏比起來,也是要稍微遜色一些的。
可能是吃慣了比這甜湯滋味更好的,她舌頭很是挑剔,覺得這碗甜湯不合口味就擱在一旁不再吃了。倒是旁邊的李元嘉咕嚕咕嚕幾口就把甜湯給吃完了,他如今因為李兆是畏罪自縊身死的緣故,不能明著替一個罪人守孝,便只在容王府里尋了個院子給他過小醮。
李乾沒有褫奪他皇室宗親的身份,不過似乎也不打算重用他,早前下了旨讓他在三個月出孝以后就去洛陽城防營任職。眼下不過才過半個月,李元嘉想跟著李蓮娘一起去,除了想為自己的未來謀求一條路之外也是想給妹妹一個依靠,畢竟他是李月落最后的依靠了。
李蓮娘本是不打算帶上他的,考慮到李元嘉如今還在守孝,讓他出遠門實在是有違孝道。
不過李元嘉自己堅持,又有容王和虞大夫給他當說客,李蓮娘再三思量過后還是同意了李元嘉暫時以北衙禁軍萬騎營參事的身份,跟著她一起離開容王府去北衙禁軍大營。
八月初三,長安洛陽兩地紛紛遷出大批的波斯商人還有少部分的西域商戶,八月初五瑯琊公主下達了封街令,大大小小無論是高官顯貴亦或是王侯卿相都要閉門在家不得出門。
八月初六一早開始大理寺天牢大門敞開,一個又一個與日月神教相關的人被拖進天牢,不過短短三日的功夫,天牢的牢房已經(jīng)關不下那么多人了。于是又將人關到了京兆府的大牢,沈瓊這幾天每天案子也不查了,就光是坐著小板凳在牢門口熟人就能從早數(shù)到晚的。
好在這一場空前的暴風雨,在八月十四的這天徹底結束了。
彼時,日月神教已經(jīng)是損兵折將了上千人,昔日的江湖第一幫派眼下也成了一盤散沙,江湖上武林盟也參與了朝廷這一次對于日月神教的絞殺行動。為了彰顯朝廷對武林盟此番協(xié)助的謝意,李蓮娘親自登門邀請武林盟盟主進宮參加中秋宮宴,這宮宴也是由她主持的。
當下帝后太子都在行宮避暑未歸,長安由她瑯琊公主坐鎮(zhèn),這與天同慶的中秋佳節(jié)闔宮本該是一起歡歡樂樂吃月餅,賞月的好日子。但李蓮娘在這場宮宴上,卻又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然而她不是那楚霸王項羽,舞劍的人也不是項莊,武林盟盟主卻是沛公。
“瑯琊公主,你這是什么意思?”甫一喝下公主賞賜的御酒,進宮赴宴的這些人便察覺到自己內(nèi)力紊亂好似丹田里有一冷一熱兩股力量在互相碰撞。武林盟盟主更是端起酒杯來聞了一下,方才杯中裝著濃郁的烈酒,眼下烈酒下肚酒杯里留下的,只有毒藥的味道。
李蓮娘坐在高位上莞爾一笑:“諸位不死,我李家這帝王之位安能坐得穩(wěn)?你們這些江湖人啊素來藐視皇權,從不將律法放在眼里,若你們自己尋仇廝殺也就罷了。可你們卻還要對朝廷官吏梟首索命,你身為武林盟盟主不加以制止,無辜‘伯仁’正是因你而死!”
“你……真是好毒的心思,是老夫輕信你了,不曾想當今天下李家皇室,居然出了你這么一個心狠歹毒的小公主。罷了罷了,既然老夫今晚注定是活不過去了,但求公主能饒過老夫的妻兒家眷……”賀童匍匐在案桌上,臉色青白嘴唇也變得烏紫一片。
聽他這么說,徐長思緩緩走上前來:“怕是要讓賀盟主失望了,因為剛剛得到消息,江南霹靂堂雷家已經(jīng)派人血洗了賀家莊。想來此時此刻,賀盟主的家人都在黃泉之下了!
“什么?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賀童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伸手揪住徐長思的領口,厲聲質(zhì)問:“你說江南霹靂堂?怎么會……”
“你們這些江湖人成日里打打殺殺,不會連自己的仇家都不急得了吧?”說完,李蓮娘便輕生一笑,拿起筷子來夾了一筷子炒得很是順滑爽口的肉片,送到嘴里,細嚼慢咽起來。
就算此刻有人倒下就此死去,她也不覺得會敗了她的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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