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限藝人》就是許子問所說的真人秀。

        這檔真人秀花樣十足，請的人五花八門，要么就是些赫赫有名的大咖，要么就是綜藝感十足的怪咖。玩的游戲也很有趣，似乎就是針對請來的嘉賓往死里整，每一期都爆點十足，引人發笑。

        于書槐看過幾期，就算是不追星的他也覺得很有趣，偶爾沒書看的時候也會看看。所以他才會在許子問說要在這檔真人秀的片場工作的時候那么興奮。

        屏幕上跟現實中的感受是很不一樣的，看電視雖然開心，但那是在屏幕上看，沒什么實感。可當他知道許子問就是電視中節目的幕后工作人員，一下子就把屏幕中的人拉到現實中，那些事情仿佛就在他身邊，變得很有真實感。

        而現在，于書槐看到的新聞也從離他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被拉到眼前，一瞬間攤在毫無準備的他面前，強行進入他的腦子里。

        宋曲的經紀人是誰？

        會不會是子問哥？

        子問哥有喜歡的人嗎？

        這種現實感讓他涌起那次去酒吧找許子問時焦躁的心情，甚至比那時更強烈。

        他想立馬問清楚這件事情是否跟子問哥有關，幾乎是想法一出現，手機里的電話就已經打出去了。

        于書槐打的是電話，不是微信電話。等待電話接通時的鈴聲是很普通的嘟嘟聲，不像蔡健柏，換了個首傷情的情歌鈴聲，每次等他接電話都得聽一遍苦情情歌。

        嘟嘟聲響了六十秒，他就聽了六十秒。

        明明只有短短六十秒，腦子卻已經把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想來想去，無非只有一個結果。

        與他無關。

        子問哥的事情，都與他無關。

        就像那天在銀杏樹下子問哥所說的，“有關系的就不叫p友了”，他們沒有關系，所以與他無關。

        焦躁的心情猶如熊熊燃燒的大火，被一盆接著一盆的冷水澆滅，最終歸為平靜。

        于書槐看著手機里的紅色未接電話，忽然間沒了再次撥打的勇氣。

        漫步在林間的校道上，他想起曾經看過的一本書。

        書里寫的是主人公暗戀女同學的故事，因為缺乏勇氣以及種種原因一直沒敢表白，最后因為女同學突然出國留學，他再也沒有表白的機會，只能抱著遺憾獨步走在學校的校道上，聆聽風聲。

        雖然他們的故事不一樣，但他能體會到書里主人公的感受。

        想要踏出那一步，卻又擔心被對方拒絕后連朋友都做不了的那種恐懼感。既想保持現在的關系，又想更進一步，但卻接受不了失敗。

        啊啊啊啊啊！不行！不能這么消極！

        再說了，宋曲的經紀人又不一定是子問哥，子問哥那么有責任感的人，要是有喜歡的人又怎么會跟他保持不純潔的關系。

        對哦，子問哥說過談戀愛不適合他，所以這個經紀人肯定不是他。

        于書槐的心剛放松一點，又忍不住冒出一個念頭。

        如果真的是他呢？

        以他負責任的態度，有男朋友后會跟自己撇清關系吧？

        會吧？

        會的。

        就在這時，手機震了一下，于書槐低頭一看，心都涼了半截。

        是子問哥。

        他回消息了。

        他想跟我說什么？

        點開微信的時候手都在抖，看到信息后于書槐因緊張而極速跳動的心跳也沒慢多少。

        許子問：我剛剛在忙，有事嗎？

        于書槐盯著那條信息看了兩分鐘，輸入框里的字打了又刪，打了又刪，許久才發出一條信息。

        于書槐：你沒有事情要跟我說嗎？

        五分鐘后，那邊回復。

        許子問：？

        許子問：說什么？

        許子問：冰箱里菜我吃完了，碗沒洗。昨天回來實在太困了，吃完就睡了，你幫我洗一下唄。謝謝修勾。

        許子問：噢，忘了你不喜歡聽謝謝。

        許子問：寶貝真棒【狗狗表情包】

        于書槐幾乎是一瞬間癱軟下來，蹲在地上。

        蹲了一會兒，心跳還是很快，不過心情徹底放松了。

        他感覺自己像個神經病，獨自心動，獨自緊張，獨自失戀。明明對方并沒有做什么，他就已經坐了一遍又一遍的過山車，跌宕起伏，難以自控。

        大人們說的對，早戀不好，早戀對人的影響很不好。什么小學初中高中都不準早戀，好好學習！我要學習！

        于書槐一頭扎進學習中，試探淡化這種詭異的心理，時好時壞的感覺太難受了，他不想這樣。

        許子問的工作很忙，于書槐去五回只有一兩回能撞見許子問在家睡覺。

        原以為經紀人是很輕松的工作，沒想到會這么累，許子問眼睛周圍都多了一層黑眼圈。

        于書槐坐在地上，趴在床邊，伸出食指輕輕碰了碰許子問的臉頰。

        黑眼圈好重，還瘦了。

        到底是在做什么樣的工作才會瘦的這么快？

        許子問摸了摸被于書槐戳過的地方，皺著眉不耐煩地呢喃。

        “陳宇旋別鬧，快去睡覺。”

        于書槐身體一僵。

        他看著許子問，目光逐漸沉下來，垂下眸。

        劃動手機，關于陳宇旋的信息一點一點暴露出來，他的心也一點一點沉入谷底。

        陳宇旋，實力與顏值并存的當紅男演員。非科班出身，卻比很多科班出身的演技還好，目前正值上升期，是一個備受期待的男演員。

        網上有很多關于他的照片和輿論，□□很少，更多的是正面評價。

        是個帥哥，他比不過的那種。

        他沒有等到許子問醒來，因為他得上課。今天是班主任的課，不能逃。

        投影布上的字變來變去，為了跟上進度，于書槐很認真很認真的聽課。

        可即使這樣，也擋不住不想聽到的東西自己鉆進耳朵里。

        “看熱搜了嗎？”

        “看了看了，是不是想說宋曲出柜的事？”

        “不是，宋曲不是被安排跟宇旋一個隊伍嗎。”

        “噢這個啊，宋曲都承認跟他經紀人談戀愛了，他倆除了吵架也沒啥好看的，我已經脫粉了。”

        “你這墻頭草爬的也太快了吧，我聽說陳宇旋的經紀人也是個大帥哥，兩人以前是大學同學。”

        “我草？又有瓜？”

        “不知道，但聽說這兩個人挺曖昧的。”

        “今年是怎么了，怎么都跟經紀人談起戀愛了。”

        叩叩。

        低頭看手機交談的兩人剛抬頭，便對上于書槐冷漠的眼，不知怎么的，心里有點發怵。

        “可以小聲一點么？我聽不到老師講課了。”他說。

        兩人立馬說了聲好，坐直身體認真聽課。

        又過了一星期。

        《極限藝人》的拍攝已經接近尾聲了，許子問也沒那么忙了，每天都回公寓睡。

        但是于書槐很忙，大二的課程本來就多，還要考四級，去許子問那兒的次數逐漸變少。

        這天灰蒙蒙的，連帶空氣都染了一層灰色。層層疊加的烏云在頭上掛著，仿佛隨時都會下一場兇猛的大雨。

        于書槐看著天，心里總覺得不太舒服，掏出手機給許子問發信息。

        于書槐：子問哥，帶傘沒。

        許子問：沒帶，怎么了？

        于書槐：你看天。

        于書槐：【照片】

        許子問：靚仔語塞【表情包】

        許子問：沒事，要是下雨我就打車回去。

        于書槐：今天沒開車上班嗎？

        許子問：沒開。

        于書槐：我去接你。

        許子問：不用，你好好待在學校學習，專心準備考試，乖。

        于書槐沒再回復，而是回頭拿了把傘，又跟蔡健柏借一把傘，直奔許子問公司。

        海星娛樂離g大有些距離，打車過去差不多要一個小時。于書槐拿著兩把傘下車的時候，豆大的雨滴砸在他臉上，砸的他生疼。

        他匆忙把車門關上，然后打開傘，頃刻間，耳邊便響起嘩啦啦的水聲。

        這雨實在太大，于書槐不過是在雨中站了兩分鐘，鞋襪就濕透了。

        他把沒開的折疊傘夾在腋下，一手撐傘，一手給許子問打電話。那邊沒接，他就又打了一次。

        打第二通電話的時候，他看到有兩個人從海星娛樂的門口走出來。

        其中一人個子偏高，染了一頭褐色灰發。

        他直接掛斷電話，張口想喊子問哥。卻看見那人微微俯身拍了拍另一個人的肩，神色溫柔，用討好的姿態俯身說話。

        于書槐定住了，原本不自覺移動的雙腳像是被釘子釘死在原地，拔都拔不起來。

        雨越來越大，耳邊的嘩啦啦的水聲也變成了噠噠噠雨滴砸地的聲音。他把手機塞進口袋里，用雙手支撐被暴雨擊打的雨傘。

        好重，好悶。

        似乎要被暴雨淹沒了。

        于書槐覺得此時的景很像他和許子問。

        他在暴雨里頭掙扎，又重又悶，拼了命想往前掙扎，可雙腿始終無法前進。

        子問哥就在前面，可他過不去，他沒有勇氣。

        然后，他看到屋檐下的子問哥驚愕得看向這邊，不顧暴雨沖了過來。

        “書槐！？你在這站著干什么？”

        于書槐鼻尖一酸，眼睛也跟著酸了。他把傘盡數撐在許子問上方，任由雨滴砸在自己身上，想要掩飾自己的丑態。

        “我來給你送傘。”

        許子問急忙把傘推回去，自己也走進雨傘擋住的范圍。

        “先進去再說，雨太大了。”

        兩人并肩躲在傘下走進公司門口的屋檐下，許子問濕了鞋子和褲腳，從口袋掏出一包紙巾要擦，卻發現站在一旁的于書槐幾乎全身都濕了。

        他捏著抽出的紙巾轉而去擦于書槐臉上的水漬。

        “我不是說了不用接我嗎，看你這身濕的。”

        擦著擦著許子問發現于書槐的視線越過他緊緊盯著他后方，頓了一下，轉身看向后頭的葉方。

        葉方微微撇過頭，看上去很不自在。

        “啊……抱歉。”許子問尷尬道，“要不你進去等吧，等會兒車到了我叫你。”

        “不用。”葉方就站在那看雨，“我不想看見他。”

        他才說完，許子問就瞥見門里面的杜見想出來，急急忙忙把紙巾一股腦塞到于書槐手里，說了句你在這等我就進去了。

        于書槐看見許子問沖進去之后對一個眼熟的男人推推搡搡的，不讓他出玻璃門。又看一眼不遠處站著看雨的葉方，似乎懂了什么，側了側身體擋住葉方。

        過了一會兒，里面的身影消失在墻壁盡頭，于書槐聽到后面的人說。

        “你喜歡許子問。”

        于書槐頓了一下，轉身看他。

        他用的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不過于書槐也沒打算藏著掖著，點點頭。

        “喜歡一個人是不是很辛苦。”他的語氣很淡。

        于書槐沉默著，再次點頭：“嗯。”

        空氣一片寂靜，只有暴雨落地的聲音。

        “我不喜歡許子問。”葉方昂頭看天空落下的雨，雨滴掉落下來形成一條條密集的線，“我喜歡的人沒心沒肺，裝聾作啞，他才沒有許子問那么好。”

        許子問還沒回來，車就已經來了。于書槐給了他一把傘，那人向他道了聲謝。

        車子開走沒多久，許子問就出來了，他看一眼葉方剛剛站著的位置，問道。

        “剛剛那個人呢？”

        于書槐說：“剛剛的士來了，他就走了。”

        “這樣。”許子問看上去不太在意，“那我們也回去吧，待會兒你要著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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