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一早，苑明皙一下樓就聽母親興高采烈地講著電話。

“明皙，一會兒晶晶說要來拜年。”

即便是在家里，姜蓉也會將頭發盤得一絲不茍。

“您答應了？”

“晶晶說自己已從外匯科，轉做市人民銀行的會計。她雖說考下證書多年，可并未在會計崗位上干過。她說有好些問題要請教。”

苑明皙沒有說話，他不知道哪個徐晶晶又在打什么主意，可他知道母親最愛聽就是別人請教，她對財務工作有一份偏執的熱愛。這熱愛都可以支撐她不吃不睡。

“晶晶是哪個？”苑老爺子正從書房踱步出來。

“爸，你忘了，晶晶是明皙讀研究生的女朋友。”

“哦？好像有點印象，是不是那個不笑不說話的姑娘？怎么？你們又在一起了？”苑老爺子看向站在一旁的孫子。

苑明皙：“沒有，她是來看媽媽的。”

“既然沒有，你趁著休假抽空見見鄒爺爺的孫女。我一會兒要到你鄒爺爺那里下棋，你隨我一起過去？”對于孫子的終身大事，苑老爺子很有些著急，他在上京呆了多年，倒是能接受晚婚，可35歲的年紀卻是應該抓點緊了。

因兒子吊兒郎當，不務正業，苑老爺子對事業心極重的兒媳很是高看一眼。可卻并不認同她挑兒媳婦的眼光，過日子又不是考學，不用非得找個學霸。最重要的還是家世背景與他們相當一些，識大體顧大局，會為人處世。他心知自己的孫子的前途不可限量，身邊需要一個這樣的女人。家世好，才不至于眼皮淺，背著丈夫犯錯誤，出身高，才能在各種場合都游刃有余。

這些，都不是單純一個學霸做得到的。

“爺爺，我和同學約好了。下次，需要我陪你去，早些告訴我。”苑明皙可不想陪爺爺去鄒家，鄒家那個小孫女鄒予諾，他小時候就見過，咋咋呼呼的，什么都要說的算，現在好像是在省政府上班，具體什么部門他不太清楚。

他和肖航約在了一家私廚館，淮揚菜系。

苑明皙常年和爺爺待在一起，口味比較清淡。肖航因工作要求，也需要控制體重。兩個人略一溝通，一拍即合地選了淮揚菜。

兩個人自從十一假期之后，再沒見過面。

“你是不是好幾個春節沒在家過了？”苑明皙問道。

“可不是么！”肖航還沒提副機長之前，想休春節假期實在是難如登天。還好，時日一長，不僅級別升了，新人也變成了老人，在航空公司稍稍有了幾分面子，“自打我妹妹考去靜海縣之后，我就沒在家過年。小姑娘見到我就哇啦哇啦說，還真挺不習慣。”

“有妹妹家里熱鬧，是好事。要不然就像我一樣，一回來，就成為全家關注的焦點。”

“老爺子還是催婚么？”

“何止老爺子，連我媽那樣不理會俗事的，這回也跟著起哄。你家里就一點不催促你么？”

“這就是你方才說的有妹妹的好處了。她一回來，小嘴就不停，光是講她那個閨蜜，就是也在你們靜海縣的曲知遙，就講了一個晚上。”

苑明皙聽到這個名字，拿筷子的手略微抖了一下，裝作不經意地說：“哦？那女孩怎么了？”

“我之前也和你說過，那女孩命不好。尋思考上了公務員，就好些，可是處了個男朋友，卻是不靠譜的。小姑娘挺被動的。不過，還好，她又遇上個男孩，樂樂說，跨年時，你也見過，是開寵物醫院的。和樂樂她們同年紀，可據說很會照顧人，變著花樣給小曲做菜，說今年春節小曲就要見那男孩的家長了……兩情相悅的話，談婚論嫁也快，我妹她們過這個年是二十八歲，雖說比咱們小的多，可是說來就是這么不公平，男女就是不一樣，婚戀市場對她們的年紀要求總是苛刻一些……”

聽了肖航的話，苑明皙的腦子嗡的一聲。

什么？

見家長？

談婚論嫁？

真的進展這么快么？

那個男人看著也不很著調的樣子。

曲知遙看男人的眼光著實堪憂。

他根本沒有聽清肖航后面在講什么。只想起了，那個軟軟的，甜膩的身體曾縮在他的懷中，不停地喚著他領導領導，不停地求饒。

難道，這個人竟會屬于別人了么？

他恍惚起來。

這時，他的電話響了，他看了眼來電是徐晶晶，根本不想接。可那鈴聲卻是響了一遍又一遍。

“什么事？”

“你終于接電話了，阿姨在醫大附屬醫院，剛剛她頭不舒服。你不用著急，檢查完了，問題不大。”

“稍等，我這就過去。”苑明皙知道媽媽有腦供血不足的毛病，頭痛欲裂時恨不得撞墻，吃了好多藥也沒有起色。大夫總說著，這個病要想少發作，就應該少動腦，可是媽媽是個女強人，又怎么能做的到？

他擔心媽媽的身體，又想著剛剛肖航講的曲知遙快要談婚論嫁的事，整個人心很亂。

“你送我去醫大附屬，我感覺自己開不了車了。”

“怎的，阿姨的病這么嚴重？”

苑明皙沒法解釋，只是說了句：“辛苦了。”

到了醫院，正趕上CT結果出來，仍是老毛病。

“我說不用來醫院，可晶晶偏不聽，非要折騰這一趟。”姜蓉說道。

“阿姨，瞧您說的，若不是因為我問東問西的，您這老毛病也不會犯的。”

“徐晶晶，謝謝了。”苑明皙機械地道了句感謝。

豈料徐晶晶笑著說，“若是真想感謝的話，你回去時候正好捎上我。”

“你說什么？”苑明皙不明所以，以為她在開玩笑。

“老爸說，叫我跑一趟靜海縣，他說他需要幾張李隆鎮的圖片，什么穿斗式構架的，我也聽不明白。只能到了地方之后和他視頻了。”

見苑明皙還在猶豫，徐晶晶又說：“我開高速有點害怕，若是你不同意的話，我只能坐高鐵了。”

一旁的姜蓉聽不下去，說道：“明皙，順路的事，大過年的，你怎么能讓晶晶擠高鐵去？”

苑明皙知道徐晶晶的心思，若是真要幾張穿斗式構架的照片的話，叫誰拍不行，何苦要她親自折騰一趟，可是人家剛將母親送到醫院來，又陪著做檢查。他實在不好意思開口說拒絕，再說，萬一徐教授有什么秘不外宣的丈量方法，只能放心交給自己女兒呢？況且，這還是給靜海縣辦事……

“我初五就回去。你可以走么？”

“可以。蹭車的哪有立場，還是出車的說的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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