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選妃風波
進入臘月,日子一天天過得飛快,盛京在一片喜氣洋洋的氛圍中迎來了嘉寧二十七年的除夕。
按照郢國國制,這天晚上宮里會舉辦除夕宴,文武百官、王侯將相率家眷出席,與皇帝共慶新的一年。
雖說是晚宴,但正午之前就得進宮,因此陸思妤一大早就被許氏叫醒,揉著惺忪的睡眼任阿念為她梳妝打扮。
“今兒進宮后跟在我身邊,可不能亂說話,知道了沒?”
許氏一邊幫她整理衣物一邊叮嚀。
“知道啦阿娘!标懰兼ゴ蛄藗哈欠,“每年都是那些流程,早會背了!
“今年不一樣,前幾天貴妃娘娘召我進宮,談話間透露圣上要趁著這次宮宴給夔王殿下選妃呢!
“選妃?”
聽到這個重磅消息,陸思妤一下子清醒了。
“陛下要給顧晏選妃嗎?”
“這有什么好奇怪的,殿下過了年就十九了,也到娶妻的年紀了!痹S氏疑惑地看了女兒一眼,似是不解她為何反應這么大。
陸思妤訥訥道:“可、可是也太突然了吧,之前都沒聽說……”
“圣上愛子心切,想來也是為了早日看到殿下成家立業吧!
陸思妤怔怔地聽著,心亂如麻。
因為親眼看過上一世顧晏在她死后的癲狂模樣,所以她篤定顧晏喜歡自己,完全沒想到顧晏也有娶別人為妻的可能。
即使是顧晏,也很難拒絕圣上賜婚吧?
數輛馬車駛停在宮門前,從這里開始就只能步行。
其中一輛引起了人們的注意。
首先是駕車的人。
尋常富貴人家的馬夫都是五大三粗的漢子,可駕駛這輛馬車的卻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一頭墨發高高束起,背靠車廂,一手抓韁繩一手搭在車軫上,嘴里還叼了根狗尾巴草,神情散漫,姿態慵懶,顯然不是雇來的馬夫,反而像是受不了拘在車廂里才主動駕車的。
只見那吊兒郎當的少年把車穩穩當當停在宮門口,沖車里招呼了聲,一位比他稍年長些的青年便率先走下馬車。
青年身材頎長,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往那一站就是幅雋永的山水畫。
他伸出手,似乎要扶里面的人下車。
周圍的人不禁心生好奇——這兩位公子已經是一等一的好相貌,不知接下來出現的會是怎樣賽天仙的人物?
一只柔若無骨的白嫩小手搭在青年的掌心,仙女在萬眾矚目下翩然登場。
肌膚勝雪,領如蝤蠐,一雙水汪汪的杏眼顧盼生輝,輕易就能奪了人的魂魄去。
眾人吸了口氣,深深折服于少女的美貌,猜測起這是哪家的公子小姐,竟有這般仙人之姿?
抬頭一看馬車的標識——哦,原來是定遠侯府!
那眼前三位俊男靚女,想必就是陸氏三兄妹了——長子陸思淵,次子陸思齊,幺女陸思妤。
最后下車的許氏對兒女們引起的騷動見怪不怪,心中自豪的同時也不愿他們被過度關注,于是吩咐兩個兒子:“你們先去面圣吧,我帶阿妤去給娘娘們賀歲,一會兒宮宴上會合。”
中宮正殿。
張皇后端坐于主位,一面姿態優雅地品著香茗,一面聽命婦們的恭維。
她年逾四十,膝下一兒一女,雖然花了大功夫保養,還是不可避免地在眼角留下歲月的痕跡。
來得早的女眷已經在皇后下首坐定,年輕的姑娘們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嬌艷欲滴,看樣子都是有備而來,為爭奪夔王妃的位子鉚足了勁。
方樂怡便是其中之一。
她不動聲色地掃視了圈眾貴女,輕蔑之情溢于言表。
一群自不量力的家伙,居然敢肖想夔王妃的位子?論樣貌、論才華、論家世,在座的有誰比得過她?
她攏了攏鬢發,正欲挺直脊背,讓自己的氣場更突出時,門口傳來宦官獨特的尖利嗓音——
“定遠侯夫人、小姐到————”
陸思妤今日穿了件輕粉色的曳地對襟長裙,外罩水紅飛蝶氅衣,裙子在腰間以一白玉細帶收束,勾勒出少女玲瓏有致的曼妙身姿。
滿室芳華在她進來的那刻黯然失色,連方樂怡都被比了下去。
即使不甘心,方樂怡也不得不承認,陸思妤確實是盛京貴女圈最美的那一個。
聽聞日前陸思妤和蘇言卿退了婚,今兒來勢洶洶,不會也是奔著夔王妃的寶座吧?
這個想法剛浮上心頭,方樂怡就立刻否定了自己。
不,不可能。
據她所知,顧晏和陸思妤素來不睦,以顧晏的脾性,娶誰也不會娶一個自己最討厭的女人。
這么一想,她又放下心來,對陸思妤的警惕也減少了許多。
張皇后原本帶笑的面孔,在見到許氏母女的瞬間變得異常冷淡:“我道是誰有這樣大的排場,原來是侯夫人和陸小姐。”
許氏屈身行了個禮,不卑不亢道:“臣婦拜見皇后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相較張皇后不加掩飾的嫌惡,坐在她旁邊的五公主顧盼盼一見到陸思妤就露出欣喜的笑,但礙于母親在場,馬上又壓下嘴角。
皇后的敵意是有原因的。
尚在閨閣時,張皇后就看許氏不順眼。
年輕時在各種場合都被許氏壓了一頭,后來她進宮當了皇后,本以為能就此扳回一局,實際卻并不是這樣的。
身居高位,冷暖自知。
中宮之主表面風光,其中的艱辛和苦楚只有自己清楚。
嘉寧帝專寵崔貴妃,當初娶她為后不過是礙于大臣的逼迫,除了按規定每月來那么幾回,其余時間從不曾主動踏進她的宮里。
久而久之,張皇后的心也冷了,只想守著一雙兒女過活,待皇帝百年、太子登基,有的是手段磋磨失去倚仗的崔貴妃。
反觀許氏,嫁給心儀之人不說,定遠侯的后院干干凈凈,除了許氏再無旁人,只這一點就足以讓世間絕大多數的女人艷羨不已。
張皇后覺得,自己到底還是輸給了許氏。
加之許氏和崔貴妃交好,因此她對許氏母女更加不喜,當下見陸思妤將滿屋子貴女都比了下去,仿佛回到了從前被許氏力壓的日子——
“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張皇后冷笑道:“侯夫人年輕時風華絕代,養出的女兒也是萬眾矚目的焦點,著實讓本宮佩服!
許氏哪里會聽不出皇后話里話外的陰陽怪氣,但此刻依舊佯裝不知:“娘娘謬贊!
張皇后最討厭她這副樣子,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勁也使不上。
“本宮聽說陸小姐先前和蘇參議家的公子退了婚,此事當真?”
“……娘娘的消息真靈通。”
既然為人母,自然有其軟肋。
所以張皇后故意將陸思妤和蘇言卿已經作廢的婚事搬到臺面上來講。
“退過一次婚的姑娘,往后再想找個如意郎君可就沒那么容易了,侯夫人要費心了啊!
這話說得難聽。
言下之意就是說陸思妤是個沒人要的二手貨,試問哪個母親能容忍自己的女兒被人如此羞辱?
看著許氏有氣不敢吱聲的模樣,張皇后心中升起陣陣快意,還想繼續發難,一道嬌媚的女聲突兀地響起——
“喲,今兒好生熱鬧,怎的也不叫上我?”
眾人抬頭望去——
一個身穿艷紅云煙衫的美婦裊裊娜娜地走進殿內。
敢無視戒律、擅闖皇后宮中,整個后宮也只有顧晏的生母崔貴妃了。
薄粉敷面,紅唇烈烈,頭戴一支金珠鳳釵,明艷動人不可方物,尤其是那雙上挑的鳳眼,和顧晏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看到她,才知道“歲月從不敗美人”此言非虛,難怪能坐擁帝寵長達二十年。
崔貴妃像是沒注意到張皇后愈來愈黑的臉色,走到許氏母女身邊:“怎么傻站在殿中央?來人,還不給夫人和小姐賜座!
“玥姨……貴妃娘娘。”
意識到這是在皇后面前,陸思妤話到嘴邊馬上改了口。
“哎呀,一段時日不見,阿妤又變漂亮了!
崔貴妃把小姑娘拉到近前好一頓夸,又是摸頭又是捏臉,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對主座那位連個眼神都沒給。
張皇后忍無可忍道:“貴妃,休得放肆!這里是本宮的寢殿,不是你的錦瀾宮!”
該死的崔錦玥,當著外人的面如此猖狂,根本是不把她這個皇后放在眼里,真是反了天了!
聽到皇后的呵斥,崔貴妃勾起紅唇:“既然是皇后娘娘的地盤,怎么連把凳子都舍不得給?您就是這樣待客的嗎?定遠侯浴血疆場,守衛國土,才有我們今天的好日子。然而您卻如此刁難他的妻女,怕是會寒了天下武將的心!
早該清楚這個女人有多么牙尖嘴利的,隨隨便便就給她扣了項動搖國之根基的罪名。
張皇后死死摳住杯沿,用力到精心呵護的指甲都發白:“來人,賜座!
“不必了!
把皇后氣得不輕,崔貴妃自個兒卻像沒事人一樣:“既然這里不歡迎她們,就請移步錦瀾宮吧。剛好本宮許久未見侯夫人,想和她說些體己話。”
“你!!”
皇后這下是真的氣得快昏了,要不是還有其他人在,恐怕當場就要破口大罵。
“里頭憋悶,我、我也出去透透氣!”
顧盼盼不想觸了母后的霉頭,趕緊從座位上起身,在張皇后看不見的角度沖陸思妤吐了吐舌頭。
不管是張皇后的故意刁難,還是崔貴妃及時救場,方樂怡都坐壁觀上,當個事不關己的看客。
然而當陸思妤從她身邊經過時,腰間晃過的一抹月白吸引了她的注意:溫潤的色澤,鏤空的荷花設計,赫然就是她失之交臂的那枚玉鏤雕荷紋佩!
這個事實讓方樂怡宛如當頭棒喝,不敢置信地看向陸思妤——
她就是顧晏那日帶在身邊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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