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巨大的鐵籠，里面躺著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衣服褲子被扒光，只剩一條內(nèi)褲勉強遮羞，兩邊胳膊、大小腿、腰腹、胸膛全是利器劃出來的傷痕，或深或淺，或長或短，凝著血痂。

        新傷顏色偏艷紅，舊傷顏色呈暗紅。

        男人皮膚本就偏白，而血是紅色，兩相映襯，化為一種刺激眼球的沖擊力與震撼感。

        血腥，靡麗，骯臟，驚駭。

        突然，鐵籠里的人手指動了動。

        沈婠上前。

        蔣碩凱茫然地睜開眼睛，見到是她，眼底一片迷茫。

        他想，自己可能又出現(xiàn)了幻覺。

        只是沒行到這次竟然虛構(gòu)出了沈婠……

        “蔣碩凱！你清醒點！”

        “蔣碩凱——”

        “別睡！”

        不對！這不是幻覺！男人雙眸驟然聚光，徹底清醒：“你……你是真的……”

        那一刻，他嘴唇顫抖，幾欲落淚。

        沈婠：“你還好嗎？”

        他笑：“……死不了。”

        幾個黑衣大漢上前，根本不用鑰匙，砰砰兩槍下去，那把足足十斤重的大鎖應(yīng)聲脫落。

        蔣碩凱被抬到擔(dān)架上，楚遇江拿了件衣服替他蓋住。

        這時，從外面走進來一個黑衣人，手里拎小雞仔一樣提著一個身形消瘦的男人。

        擔(dān)架上躺平的蔣碩凱情緒突然激動起來，嘴里發(fā)出憤怒卻壓抑的咆哮。

        沈婠眼神一厲，使了個眼色，黑衣人便將手里的小雞仔一扔，丟垃圾一樣扔在地上。

        那人太瘦，看上去好像連站都站不穩(wěn)，更何況被人這么一丟，鼻梁磕在地板上，涌出兩管鮮血。

        他抬手一摸，再攤開看，許是鮮血刺激到他敏感的神經(jīng)，整個人都狂躁起來，表情猙獰，眼神發(fā)狠。

        “你們是誰？！憑什么帶走我的人？！”

        “你的人？”沈婠挑眉。

        如果她沒記錯，眼前這張瘦削的臉跟她之前在個人檔案中看到證件照有幾分相似。

        只不過照片上的人更加年輕，臉上還有肉，臉色也很正常，跟眼前這個膚色暗黃、面頰消瘦，仿佛營養(yǎng)不良的男人有著天壤之別——

        健康的少年郎和瀕死的癮君子。

        這應(yīng)該就是另外一個“蔣碩凱”了。

        沈婠一看他這副尊容就知道這人吸毒，而且毒齡不短，已經(jīng)被掏空了身體，哪天不注意多推了劑量，就足夠要他的小命！

        “他，”男人指著擔(dān)架上，表情憤怒的蔣碩凱，“是我的。你們沒資格帶走。

        “夏凱，放你媽的屁——”

        這是沈婠第一次聽蔣碩凱罵人，帶著發(fā)泄的痛快，歇斯底里！

        “呵，你考慮清楚，沒有我，你媽的醫(yī)藥費誰出？”

        蔣碩凱表情一僵。

        而這樣的無奈、隱忍，恰好取悅了對方變態(tài)的審美。

        “哈哈哈……蔣碩凱，你就認(rèn)命吧，你這輩子只配當(dāng)我的影子，替我學(xué)，替我考，替我活！”

        沈婠看見蔣碩凱因憤怒而攥緊的拳頭，手臂青筋暴突，血管擴張，將原本已經(jīng)結(jié)痂的傷口又崩開，濃稠鮮艷的血滲出，蜿蜒而下。

        “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可真像一條狗！主人要打要罵，你都給我忍住，否則——”他做出握匕首的姿勢，在半空中輕輕一劃，再重重一拉，神情卻無比溫柔地警告，“否則會受罰的。”

        沈婠眼神一緊，原來蔣碩凱那遍布全身的劃傷是這么來的。

        “夏凱，我不會再被你要挾了，也不會再聽你爸的話，替你弄虛作假！”

        “呵呵……翅膀硬了，要飛？不要緊，我會咔嚓——掰斷你的翅膀，這樣你才可以永遠留在我身邊圍著我當(dāng)一只亂轉(zhuǎn)的小雞，哈哈哈……想想那樣的場景，我就好開心！”男人眼中流露向往之色。

        可他血污滿臉，神色猙獰，非但不具半點美感，反而像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你、做、夢！那我寧愿去死。”

        夏凱凹陷的臉龐閃過受傷之色，眼神也突然變得黯淡：“碩凱，我們以前不是最好的兄弟嗎？你幫我寫作業(yè)，我從家里偷面包給你當(dāng)早餐，一起上課，一起踢球，你本來就該一直陪著我，這樣不好嗎？”

        “我有錢，可以幫你媽媽治病，只要你答應(yīng)永遠留在我身邊，我什么都可以給你！”

        蔣碩凱冷笑，下頜微揚，劃出一個孤傲睥睨的弧度，帶著無盡的鄙夷與輕蔑望著他：“你早就不配當(dāng)我兄弟。”

        從他企圖對自己不軌，設(shè)計讓他也沾上毒癮的時候，蔣碩凱就徹底寒了心。

        如果不是母親病情惡化，急需要用錢，他也不會答應(yīng)夏子明幫夏凱替考，后來順理成章入讀起航。

        不過，他還是感激能有這樣的機會。

        否則他不會認(rèn)識沈婠、苗苗這些人，也不會真實而直觀地接觸到商場斗爭以及大小項目。

        當(dāng)他在實踐中，一點一點將曾經(jīng)在書本里看到的知識與具體情況結(jié)合起來，一步一步去攻克難題，贏來贊賞的時候，那種滿足感與幸福感令他沉迷貪戀，最后抽身而退才會依依不舍。

        夠了。

        真的夠了。

        原本他這輩子就該爛在土里，被人踐踏，何其有幸能夠重回校園，結(jié)實到沈婠這樣的朋友。

        大夢一場，足夠余生回味。

        蔣碩凱不敢再奢求太多。

        所以，他走了。

        走得干脆利索，連道別都省了。

        那頓飯就是散伙飯，他難得大方一回。

        吃完，就各奔天涯，再不相見。

        他打算帶著母親離開寧城，找一個不那么繁華的地方，重新開始，過清凈日子。也有避開夏子明和夏凱這對父子的打算。

        可不知道夏凱從什么地方得知他要離開的消息，竟然把他弄暈帶到這間倉庫。

        等蔣碩凱再次醒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被困在鐵籠里，叫天天不應(yīng)。

        他給自己畫了條底線，一旦被夏凱強制注射，他就立馬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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