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允許借閱
第二個休息日，解昭起得很早。
他去了沈英嵐的16號房，在左側(cè)走廊的盡頭，公共浴室旁邊。
敲了下門，房間里忽然傳來“篤”的一聲，像是有什么重物摔在了地上。
三秒鐘后，沈英嵐開了門。
解昭注意到她滿頭大汗，不停地喘氣，仿佛剛剛跑完一千五百米的長跑運動員。
“我在晨煉，剛做完一組倒立撐。”沈英嵐解釋，“不然太無聊了。建議你也試試。”
“……不了。”解昭，“有件事想問你。”
“說。”沈英嵐用掛在門后的毛巾擦了擦臉和脖頸上的汗珠，簡潔明了地吩咐。
解昭：“昨天我經(jīng)過大廳，看到有人在看書。這里有書柜？”
沈英嵐沒有立刻回答，過了片刻才說：“你跟我來。”
她領(lǐng)著解昭穿過走廊，經(jīng)過圓形大廳的時候，發(fā)現(xiàn)趙勵和錢靖和昨天一樣坐在墻邊。
今天他們玩的是紙牌。
黃毛的趙勵聽到動靜抬起頭，見來人是解昭，登時心頭火起，想要站起來罵他又亂跑什么，但見這人前面還有個沈英嵐，遲疑了一下，到底還是沒有動作。
錢靖倒是完全沒有在意有人經(jīng)過前廳，見趙勵半天不出牌，他便大聲吆喝起來：“走什么神呢，出牌啊你倒是。”
趙勵收回視線，冷臉丟出一張紅桃k。
錢靖迅速打出一張牌，像是生怕他反悔，“大王！大王要不要要不要？”
趙勵：“……不要。”
錢靖哈哈大笑，把手里的最后兩張對10扔到了地上，然后喜笑顏開地站起身，頗具儀式性地理了理衣領(lǐng)，說：“終于輪到你小子替我監(jiān)工了。”
說完，錢靖拔腿就往左側(cè)的走廊走去，路過沈英嵐時響亮地吹了個口哨，算是輕浮的問好。
他越走越快，最后簡直像是飛奔而去。
解昭注意到，錢靖最后停在了15號房門口，也就是沈英嵐的隔壁。
他沒敲門，直接大喇喇地推門而入，然后迅速將石門“砰”地一聲用力關(guān)緊。
解昭皺眉，心想：這倆人在干什么？難道游戲贏了的人，可以回房間休息？
大廳里現(xiàn)在只剩下趙勵，沈英嵐和解昭三個人。
沈英嵐向趙勵抬手示意，簡潔明了：“找本書，消遣消遣。”
同是事務(wù)組成員，即便平時沒什么交情，面子還是要給。趙勵點點頭，示意他們自便，然后倚在墻邊，冷眼看著解昭的一舉一動。
沈英嵐走到對面的墻壁角落處，掀起地毯的一角，露出白色的石板地面，和一個不怎么明顯的圓形凸起。
她用力按了下去。
只聽“吱呀”一聲，地面下陷，原本凸起的地方留出一個四四方方、一立方米大小的地洞。
地洞里堆滿了書。厚薄不一，各式各樣。
沈英嵐向解昭擺擺手：“來挑吧。一次只能拿一本，看完了再來換。這是規(guī)矩。”
解昭沒想到這陰暗逼仄的地下洞窟里竟有一個小型圖書館，一群隨時可能性命不保的人聚集于此，竟然還有心思搞文學藝術(shù)陶冶心靈。
就像養(yǎng)殖場的肉牛在閑暇的時候會練習體操一樣滑稽。
想是這么想，他還是半跪在地面上，彎下腰仔細看了一遍地洞中那些書冊的名目。
《格林童話》，《安徒生童話》，《荷馬史詩》，《瑪雅文明》，《古埃及的信仰與傳說》，《神曲》，《格列佛游記》……
這些書籍有新有舊，粗略估計起碼有三四百本。有的已經(jīng)被翻閱了多次，封面上出現(xiàn)了明顯的折痕，比如那本《格林童話》，有的還是處于比較新的狀態(tài)，似乎鮮有人問津。
但它們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都與傳說、故事有關(guān)，也就是當初第一個上島的人抽中的，這座島嶼的主題——
“tale”。
解昭的手伸到左上方的角落里，摸出一本半新不舊的《天方夜譚》。
這是昨天那個中年女人在這里看的書，想來是她看完了，于是還了回去。
他拿著這本書站了起來，“就它了。”
沈英嵐想了想，俯下身在書堆里摸索一陣，隨手取出一本《鵝媽媽童謠》。
畢竟休息期還有三天，實在無聊。
…
離開大廳后，解昭沒有向右轉(zhuǎn)回自己的26號房間，而是跟著沈英嵐一起往左走。
沈英嵐意識到解昭還有事情要詢問，心里有數(shù)，便沒在趙勵面前多說什么，而是沉默地順著順著甬道往回走。
解昭在15號房間門口頓住腳步，默默聽了聽里面的動靜。
一片死寂。
這石窟的墻壁都是石制，隔音很好。
沈英嵐已經(jīng)推開了16號房間的門，見解昭并沒有打算跟她進去，而是站在15號門口發(fā)呆，便用一只腳抵住石門，低聲問他：“不進來？”
解昭：“錢靖……是紅頭發(fā)的那個對吧，他住幾號房？”
沈英嵐沒想到他會突然問出這么一個不著邊際的問題，愣了一下，隨即抬起手臂指向?qū)γ娴莫M長甬道，回答道：“在那頭，30號。”
解昭瞇了一下眼睛，沒說話。
不是15……？
沈英嵐看了眼解昭駐足的門牌號，倏然明白他問出這個問題的緣由，臉色一下變了。
“回去。”她低聲警告，“別多管閑事。”
解昭看了整整兩天的書。
期間一共吃了四頓。加起來就是四塊比石頭還硬的法式面包，和四瓶沒有標簽的礦泉水。
毫無新意的菜譜。
他一度懷疑這里的人每天都吃一摸一樣的食物會不會因此營養(yǎng)不良，但是事實證明，有重置法則的庇佑，并不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
況且大部分島民整日處在憂心忡忡和對下一次任務(wù)的驚懼惶恐中，每天除了吃就是蒙頭就睡，沈英嵐算是生活習慣好的，每天早睡早起定時鍛煉三小時，有時還會和夏周等人約了去地面上看看海。
島民們普遍對食物沒有任何興致，只要餓不死就行。對味覺的削弱，可能也在重置法則的調(diào)控之中。
最后一天，沈英嵐來敲過解昭和遲衍的門，問他們愿不愿意一起去地面上逛逛，前提是不能離開營地范圍，只能在附近散散心。
同行的有夏語冰，周成蹊，張世嘉，余一洋。
和秦淼。
她是個不速之客。
就在他們六個人按下石壁上的機關(guān)，石門轟然洞開的時候，這姑娘像是幽靈一樣從甬道里竄出來，厚實且偏長的劉海半遮住她望過來的視線。
她悶聲悶氣地說：“我也要去。”
沈英嵐不太樂意，但還是什么也沒說，讓開道，示意她先上樓梯。
經(jīng)過這幾天的觀察，解昭已經(jīng)隱隱能感覺出來，即便是掌控著營地主要權(quán)利的事務(wù)組內(nèi)部，也有著暗流涌動的小團體。
沙灘上，解昭、遲衍和夏語冰坐在一起，張世嘉一個人躺著望天發(fā)呆，沈英嵐和余一洋去了不遠處的樹林分界線處，似乎在閑聊著什么。
秦三水在地面上站了一會兒，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最后一聲不吭地往沈英嵐的方向走了過去。
解昭覺得她像是高中學校里，那些奉教導(dǎo)主任之命四處埋伏跟蹤，檢查有沒有學生早戀的紀律監(jiān)督員。
……勞模。
聚集在空氣里的那股咸腥霉爛的臭味，刺激著每個人的鼻腔，像是處在一座規(guī)模龐大的垃圾場附近。解昭只能試著用嘴呼吸，但這樣一來，說話就變得格外困難。
有光就有味，沒光就沒味。
既然選了來地面上換換地方，就得忍著。
遲衍忽然問道：“這個營地是從一開始就有的么？”
“據(jù)說最初只有這個通往地下的機關(guān)，營地里全是石壁，最初的島民只能睡在石頭上，后來是由01號島民，就是那個名叫羅曼的英國人，通過他多次晉升成功頒布法令，向?qū)徟型ニ魅×烁鞣N用品和材料，把地下營地布置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
夏語冰扶了一下眼鏡，繼續(xù)說道：“不僅如此，浴室的搭建也歸功于他和審判庭的談判，因為就在他在晉升到戰(zhàn)車的那天，按理來說會被授予權(quán)限頒布為期十天的戰(zhàn)車規(guī)章，但他放棄了立法權(quán)，向?qū)徟型ヌ岢觯捎诘叵聸]有浴室和廁所，島民生活不方便，他愿意用個人的權(quán)利，換取營地提高配置。”
“審判庭同意了他的要求，用一夜時間使浴室和儲藏室出現(xiàn)在營地內(nèi)。”夏語冰說，“關(guān)于這個人的傳奇故事還有很多。蔣哥提起過，說羅曼是個非常聰明的人，也非常厲害。審判庭破例允許他置換立法權(quán)，可能也有惜才的因素。”
夏語冰嘆了口氣，惋惜地說：“可惜了，他最后還是死在了晉升王后的那場任務(wù)里。”
“頒布限時法令的流程是怎么樣的？”遲衍問。
“舉個例子，如果你下次完成任務(wù)并結(jié)算分數(shù)后，你的總積分突破了30，也就是‘騎士’的最低門檻，系統(tǒng)會立刻宣布授予你一個頒布法令的權(quán)利。”
夏語冰解釋說，“你做出決定后，只要高聲喊出你想要頒布的法令，審判庭審核通過后，就會立刻執(zhí)行。騎士條例的時限為一日，也就是說，一天之后這個法令就會失效。”
解昭若有所思，問：“如果我短時間內(nèi)無法決定，能不能第二天再給出答復(fù)？”
夏語冰：“理論上是可以，但是你們要記住，法令的有效期是從你積分達到最低門檻，也就是成功晉升的那一刻開始計算的。如果你在晚上10點被宣布晉升，但是等到第二天晚上9點才正式發(fā)布法令，那這條法令的有效期就只剩下一個小時。如果你到了第三天甚至更后再發(fā)布，那么審判庭會直接告訴你，權(quán)利失效。”
“如果我們想要向?qū)徟型ニ魅∥锲罚摪l(fā)布什么樣的法令？”遲衍問。
“如果你需要食物，就向?qū)徟型ド暾堈f‘我要發(fā)布的騎士條例是——為營地提供食物和飲用水。’”夏語冰，“這樣一來，你的法令一旦通過，石箱里就立刻會裝滿食物和水，再把它們?nèi)〕鰜恚偷降叵聝Σ厥依锞托辛恕！?
他抬手指向立在營地一旁的那個四四方方的白色石箱，大小和藏書的地洞差不多。
“由于你頒布的是一個時限過程內(nèi)的法令，因此在法令生效的這24小時內(nèi)，只要石箱內(nèi)的食物被拿完，審判庭就會立刻補充新的。換句話說，箱子永遠都不會空，以此來確保條例中‘提供’這一過程的絕對實現(xiàn)。”
遲衍詫然：“那豈不是源源不斷，儲藏室能裝得下？”
“雖然是源源不斷，但并非全部裝滿。”夏語冰看著他，鄭重地解釋道，“確切來說，只有第一次是滿箱，之后會以1/2的指數(shù)倍遞減，也就是第二次只會裝1/2，第三次1/4，第四次1/8……以此類推。”
解昭皺眉：“到了極小的倍數(shù)，箱子里，還會完整的面包嗎？”
夏語冰笑著搖了搖頭，“如果你拿的次數(shù)足夠多，大概只能找得到面包屑了。所以我們一般在第十一次，也就是1/2048的時候，就會停止開箱，因為之后的食物都太小了，沒什么價值。”
審判庭只要保證箱子里一直有東西，而不需要保證里面一直裝滿了東西。
“等法令失效，箱子里的東西會消失？”解昭問。
夏語冰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四角的燈塔亮起，閃爍了十二下。
12：00am。
夏語冰站了起來，看向遠方的樹林，說道：“已經(jīng)12點了，系統(tǒng)還不通報新人的落腳點，看來這周不會有新人上島。”
他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沒有新人上島，同時也意味著……
這周將不會有為顧及新人而降低難度系數(shù)的任務(w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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