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春夏交接,婚期將近。
宮中陸續有人送來賀禮,一些命婦也來楚稚處相賀。
公主府中,紅綢垂掛,更是一片喜慶之氣。
京城人人都在艷羨秦王的艷福,美名傾國的公主,再有兩個月,就要成為三皇子妃。
按例,男女成親之前要避開見面。
但雍國民風開放,倒是沒有那么多規矩,男女雙方也不避諱,甚至有不少年輕夫君,按捺不住心頭激動,新郎君會來女方門前墻畔張望伊人片刻,久而久之成了習俗,時人謂之“望親”。
只是……公主府大門每天打開,卻從未見涂曜露面過一次。
有命婦安慰楚稚道:“殿下從前騎射如飛,如今卻行走不便,定然不愿多走動,想必他在心里惦念公主呢,公主莫要怪他。”
“是啊是啊,馬上要成親,就是一家人,公主要是氣,等成親了再多打他幾下!”
“……”
楚稚始終噙著一絲淡笑。
他當然曉得涂曜此時為何閉門不出。
按原書的時間線……他是在和心腹密謀造反吧。
至于婚前這等瑣碎的且耗費大量時辰的步驟,他自然連應付都懶得應付了。
楚稚之前還想多去男主面前露面,但經了幾次刺激后,已經斷了這個想法。
他一個男子,萬一相處時露了餡兒,豈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還不如下下棋睡睡覺,做一條無所事事的咸魚。
咸魚日子沒過幾日,龐州卻再次出現。
這次帶來的消息是楚王受刺激中風,楚國上下亂成了一團。
龐州眸中多了幾絲對楚稚的欽佩:“殿下還真是你料事如神,陛下去臥佛寺,恰好看到皇后和旁人……陛下回來直接就廢了她后位,只是自己也氣得病倒了。”
楚稚垂眸,不置可否。
此事倒也不是他有多厲害,只是他看過原書,曉得皇后私通一事兒罷了。
龐州跪地,面有喜色道:“恭喜殿下!如今楚國紛亂,又連年干旱,甚至發生民間易子而食之事,如今國君危在旦夕,右相虎視眈眈,留在楚國的心腹都懇請殿下回楚登基,早日安定民心。”
擁戴皇室的楚稚心腹本以為楚稚是個廢物皇子,代妹出嫁也只想保住王室后裔一條命,根本沒奢望過他還能治國。
但如今,楚稚的做法卻無異于平地驚雷。
他們看到沉寂多年的希望,自然無比盼望楚稚回楚。
楚稚沉默,修長的指尖緩緩敲擊桌案,發出的聲響回蕩在月色里:“代嫁這步棋,落子容易,悔棋難啊……”
龐州這一番話,對他而言,有著前所未有的誘惑。
系統的五年計劃也在耳中回蕩——
若楚國在涂曜稱帝后的五年內沒有被滅國,他就可以安全回到現代……
而這里的一切,也不過如大夢一場,轉瞬便可忘在腦后。
還能有什么人,比楚國國君,更能掌控楚國的命運呢?
楚稚心頭閃過紛亂念頭,卻沒忘了眼下的棘手之事:“眼下有這婚約,若想脫身還是要從長計議……”
龐州猶豫道:“不如就說公主體弱要回國休養,商量和平退婚……”
楚稚卻搖搖頭。
涂曜身為原書男主,占有欲極強,若楚國主動提出退婚,他登基后定然睚眥必報,折磨的楚國生不如死。
而且楚寶華早已身故,謊話一個套一個,難道還能一直騙下去嗎?
“本王代妹出嫁,是為了躲避皇后的追殺,皇后如今已被賜死,楚國已無隱患。”楚稚思路清晰:“至于雍國,雖有婚約,但若……公主身死呢?”
龐州眼眸一亮:“若公主身死,婚約也只能作廢。”
楚稚意味深長:“大婚前,按照風俗,本王定會回楚國一趟,再從楚國出嫁——從楚到雍,幾千里路,若是大婚路上出了岔子,比如不可避免的天災……”
龐州豁然開朗:“殿下大可以在此時透露寶華公主意外身死的消息,再大張旗鼓為公主治喪,之后回歸皇子身份,順利登基。”
楚稚點頭:“只要在大婚時順利的“死一死”,世上便再無楚寶華了。”
而且公主是全須全尾從楚國出嫁的,大婚路上出了事兒,涂曜再不可一世,這筆賬也算不到楚國頭上。
只是一想到可能敗露,再一想到涂曜的手段,楚稚連指尖都忍不住輕顫。
龐州看出了楚稚臉色蒼白,寬慰道:“我們這法子甚好,只要籌謀得當,秦王恐怕察覺不出有異。”
楚稚點頭:“未婚妻而已,想必雍國也不會大張旗鼓的去刨根究底。”
死遁逃脫,稱帝當國,五年期滿,順利回家。
在雍國,早晚會有敗露慘死的一天,逃出去,或可有一線生機。
而且通過這些天的努力,他和涂曜的感情也……還算不錯?
以后看在這段蜜月期上面,也會對“寶華之死”多些容忍傷懷?
“屬下明白殿下之意了,回楚之后也會和眾人小心布置,若是事情敗露,我們……也不是秦王的對手。”龐州深吸口氣,低聲道:“屬下說句不該說的,秦王狼子野心天下皆知,殿下莫要和他……走得過近,免得入戲太深,誤國誤自。”
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但還是清晰無誤的傳入楚稚耳畔。
楚稚一怔,隨即淡笑道:“放心,我有分寸,如今既已規劃好了路子,我也不會多在他眼前晃了。”
只要身份不敗露,等到大婚之時,他平靜的“死一死”就萬事大吉了。
楚國公主婚期將近,楚國使團也預備出發來雍國,赴議婚夜宴。
姜泠唇角凝結冷笑,對一直跟隨他的心腹道:“楚稚近幾日出夠了風頭,還屢屢阻我大事——他不是想討好秦王嗎?好啊!身為秦王的“未婚妻”,這次夜宴,我就讓他用身子好好討好一番!”
楚國國內派遣來的使團名單,有不少是右相定的,楚稚男扮女裝替嫁一事若在夜宴時被涂曜知曉,涂曜定會大怒,而右相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定會傳的滿城風雨。
到時,楚稚就是楚雍二國都想除掉的丑聞,必死無疑!
此時,一個提著藥匣子的太醫被人帶了上來。
“太醫,你也知道我最近不得殿下的心意……”姜泠一秒變臉,我見猶憐:“你有沒有什么催情的藥,能幫幫我……”
這太醫一直在二皇子府中,常常會給姜泠診脈,一來二去也相熟了。
催、情之藥,姜泠已經催促了好幾次,但太醫一直沒有應下。
“若是您再不幫我一次,我就要徹底失寵了。”姜泠笑著,往太醫手里塞了一個金錠子:“我們這種人,失寵了就沒了半條命,太醫仁心,幫我也是救人。”
“好吧,老夫就幫你一次。”太醫不露聲色接過金子:“這是提煉出的催/情烈藥,沾在衣上即可,燃燒更甚——小心用量,免得沉醉此道,神魂顛倒。”
姜泠接過,放在衣袖之中。
太醫正色道:“對了,我在一本古書上看過,說是和松子草混合在一起用了,男子也許會懷有身孕。”
他退下之前道:“不過這藥甚是罕有,而且必須長期熏香才有用,我看公子并無此香,想必無事。”
“哥哥,我本不想這么早透露此事,但這一世,你倒是聰明了很多呢……”姜泠望著那藥,冷冷笑道:“既然你口口聲聲說是他的未婚妻,那這次夜宴,你就好好盡一下妻子的義務吧——想必殿下,定然極為驚喜呢。”
這一日,姝兒喜氣洋洋沖進府:“公主,三皇子殿下!殿下竟然來啦!”
楚稚一怔,隨即明白了過來。
想必是涂曜來“望親”了。
他匆忙畫了個淡妝,被眾人歡天喜地圍繞著簇擁到墻畔。
登上了早就準備好的喜梯,按照風俗,新人要沿著墻頭或是府門對視一眼,再由男方拋擲給女方一枝花束,儀式就算完成。
楚稚無奈:“……”
雖然這婚事注定要涼,但這些步驟,還真是大型沉浸互動現場。
楚稚爬上墻頭,微微一怔。
墻對面,涂曜一身喜服,騎在高大駿馬上,正抬眸笑望著他。
滿城飛花,映著他眉眼間笑意,少年風流,無限旖旎。
新郎君騎馬皆有人牽引,不需騎術,即使涂曜棄了輪椅,腿殘的人設也不會崩。
雖知涂曜征戰沙場,但這還是楚稚第一次看到他在馬背上的模樣。
眉眼銳利,有著不可遮掩的勃勃英氣。
有喜娘在一旁用婉轉喜慶的江南小調道:“新郎來望新娘嘍,一望云鬢金步搖,可否共偕白頭老,二望眉眼含情俏,誰家少年思春宵,三望薄唇笑意漾,從此長留郎心上……”
春日梨花,桃花等紛紛飄落,梨花輕盈如雪,覆在發上,好似正如白頭偕老一般。
二人在哄鬧和祝福中,四目相對。
涂曜的眸光順著喜娘的小調,一寸一寸的望下去,真如情人間的纏綿摩挲。
楚稚顫巍巍的站在墻頭上,春陽灼灼,他幾乎分不清身在何處,只能聽到自己漸漸凌亂而澎湃的心跳。
早有人將花枝遞到涂曜手中。
涂曜目光深深,始終未從楚稚身上移開。
他信手接過花枝,揚臂,拋向墻頭盛妝美人。
楚稚一怔,伸手穩穩接住。
花香在胸前彌漫,周遭起哄叫好聲一疊聲響起。
楚稚耳根微微發燙,也不知是因了人太多,還是因為涂曜的眼神。
涂曜不愧是男主,演技一流,連眼神都無懈可擊。
頭腦昏昏沉沉之間,忽聽身側喜娘笑道:“都說秦王生性兇悍殺人如麻,不知嚇退了多少女子,可如今一看,殿下穿上喜服,那也是風流挺拔,俊朗逼人呢!”
“也不知大婚時,殿下會有多英俊呢——嘖嘖,公主,你就偷著樂吧!”
楚稚:“……”
偷著樂?
他大婚路上要死遁,不管涂曜當日會多么英俊逼人,總之他是看不到了。
不過若是能順利“死一死”,在楚國過上咸魚日子,那他不僅每日偷著樂,都恨不得每天給涂曜上一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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