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众小说网 - 无弹窗无广告小说在线阅读

大眾小說網(wǎng) > 望闕樓 > 第6章 扇子

第6章 扇子


下朝后,蘇鶴被皇上單獨(dú)召見。
  兩人一前一后走在花園中。時(shí)值盛夏,四處皆是生機(jī)勃勃,葉綠花紅,蝴蝶翩飛,樣樣事物都洋溢著熱情。
  盛元帝走在前方,說道:“愛卿昨日才跟朕說不是蘇家的人,出了宮就坐上了蘇家的馬車,進(jìn)了蘇家的大門。今日朝會上愛卿也聽見了,彈劾蘇清云的折子滿天飛,說他任人唯親,說蘇家要在御史臺只手遮天。當(dāng)初你若是應(yīng)下御史中丞之位,就沒有今日的局面。”
  蘇鶴道:“微臣辜負(fù)皇上美意了。”當(dāng)初不是蘇鶴不想接,著實(shí)是因?yàn)榉磳Φ穆曇籼啵瑝毫μ蟆T缃癖粩z鎮(zhèn)王劉渝和顧舟山壓著,他一個(gè)無權(quán)無勢,無依無靠的孤葉扁舟,哪里承受的住驚濤駭浪?
  盛元帝突然轉(zhuǎn)身,瞇著眼睛盯著蘇鶴,道:“蘇愛卿到底是誰的臣?”
  蘇鶴泰然自若地俯身:“自是皇上的臣。”
  盛元帝久久沒有挪開眼睛,似乎不相信他說的話。畢竟當(dāng)初元政力排眾議將蘇鶴安排到御史臺,在朝堂上引起了軒然大波。最后蘇鶴順利進(jìn)了御史臺,元政遠(yuǎn)在峳州,短時(shí)間內(nèi)也不敢太明目張膽插手朝廷的事,只得任由蘇鶴自生自滅。而蘇穹蘇慎都是元政幕府出來的,自動被歸為了元黨。
  如今朝堂的局勢十分清楚,一派以元政黨蘇穹蘇鶴為代表的主戰(zhàn)派。一派是以建安王劉渝和中書令顧舟山為代表的主和派。元政幾番想北伐,都被朝廷壓了下來。盛元帝少時(shí)繼位,太后讓盛元帝的叔叔劉渝當(dāng)攝政王,總領(lǐng)朝廷事務(wù)。以他為代表的大齊皇室與一些世家已經(jīng)習(xí)慣了江東的安逸生活,不想勞民傷財(cái)大動干戈做北伐這件沒有意義的事情。蘇穹出身世家,元政沒辦法完全信任蘇穹,便派了蘇鶴來,若是兩人能聯(lián)手搞垮劉渝和顧舟山,那就最好不過了。
  劉渝和顧舟山此時(shí)正偷著樂,蘇穹走了步爛棋,本想將蘇慎安插進(jìn)御史臺,卻害得蘇鶴丟了御史中丞之位,因小失大。
  盛元帝嘆道:“蘇鶴,你不是出生世家,也不是出生皇家,你與他們都不同,你應(yīng)該明白孤立無援的感覺。你若是真能站朕這邊,該多好。”
  蘇鶴聞言,眼中有一瞬間的動容,他真誠道:“陛下不是一個(gè)人,大齊千千萬萬的子民都擁護(hù)著陛下。得民心者得天下,陛下若能勵(lì)精圖治,造福百姓,誰又敢不對陛下俯首稱臣呢?”
  這話越品越覺得不是好話,可盛元帝沒有生氣:“談何容易?如今朝中事事都經(jīng)攝政王之手,朕就算想做點(diǎn)什么,又如何能做到?得民心,民心在宮墻之外,談何容易?”
  蘇鶴順?biāo)浦鄣溃骸氨狈ツ耸敲裥乃颍舯菹履苤С直狈ィ匀痪褪侨f民之主。”
  “北伐?朕想修座道觀你都說沒錢,拿什么去北伐?蘇鶴,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朝野上下都不同意元政北伐?”
  峳州地處滄江中上游,乃大齊軍事重鎮(zhèn)。元政占據(jù)峳州,手握三州軍權(quán),又收復(fù)盛州,足以威震朝野,甚至威脅皇權(quán)。若是同意元政北伐,一旦成功,隨之而來的皆是飄搖風(fēng)雨。若是失敗,于元政而言,只需暫時(shí)收了野心重振旗鼓,而對于要出錢出糧的大齊朝廷來說又是一次重創(chuàng)。
  蘇鶴看著盛元帝年輕的臉龐,這時(shí)的他與那吃了丹藥發(fā)瘋的他,與在朝廷上一言不發(fā),聽之任之的他都不一樣。或許眼前這位一味追求長生不老,寵幸男寵,看似昏庸無道的皇帝,真的只是被逼無奈。
  蘇鶴一開始確實(shí)是有意接近討好皇帝,打算吹耳邊風(fēng),讓他松口同意北伐。只要皇帝松口,他再想辦法搞定劉渝,北伐之事就能定下來。后來他無數(shù)次看著盛元帝因?yàn)槌缘に幥榫w失控喜怒無常,與男寵在后宮淫亂廝混,便覺得這位皇帝是指望不上了。
  與蘇慎交往也是想知道蘇家的真實(shí)想法,奈何他與蘇穹始終沒什么交集,探聽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這次蘇穹終于出手了,卻明確的告訴蘇鶴,他不是元政的人。
  不是元政的人也沒關(guān)系。
  蘇鶴腦海里想著蘇穹,沒有說話。
  盛元帝又道:“皇極觀的修建事宜已經(jīng)安排下去了。蘇鶴,你說為何這次朕的好皇叔如此輕易就答應(yīng)了呢?”
  蘇鶴問:“陛下可看過皇極觀的設(shè)計(jì)圖了?”
  盛元帝道:“看了草圖,十分恢弘龐大,出乎朕的意料。”
  蘇鶴突然駐足,俯身行禮:“陛下,江大人來了,微臣先行告退。”
  盛元帝看著江思談從對面走過來,沒說什么,只是揮手示意。
  早朝上皇上讓中書令和侍中擬定御史中丞候選人名單,這御史臺終究是落入了劉渝之手。不過人員確定下來之前,御史臺還是由蘇鶴做主。蘇鶴回到御史臺,處理完公務(wù),準(zhǔn)備回家。卻看見蘇慎不遠(yuǎn)不近地躊躇不前,心中好笑。他喚道:“瑾之?”
  蘇慎有些難為情,昨夜他還敬蘇鶴酒,讓他多多關(guān)照,今日就連累他升不了職。他覺得自己無顏再見蘇鶴,他向前兩步,拱手道:“鶴兄,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我這就回去跟三叔說,將我調(diào)走。”

  蘇鶴道:“事已至此,說這些有什么用呢?何況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必自責(zé)。”
  “可是總歸是因?yàn)槲摇?br />  “你若是現(xiàn)在離去,豈不是更加落人口實(shí)?你就安心在這里待著,我在鄞都無親無故,就你一個(gè)朋友,好不容易能在一起共事,你忍心拋下我嗎?”哪怕是說著親密的話,蘇鶴語氣表情也都淡淡的。
  蘇慎聽來卻是另一番味道,他可是很少能聽到從蘇鶴嘴里說出這樣的話的,頓時(shí)放下心來。他走到蘇鶴面前,臉上帶著輕快的笑容,說:“鶴兄,我告訴你一個(gè)秘密。”
  蘇鶴看著他。
  蘇慎道:“你就不好奇?”
  蘇鶴道:“好奇。”
  蘇慎腹誹:我可絲毫看不出你好奇,好奇你怎么不問我是什么事?
  不過他還是說道:“今天晚上,我小舅舅要去相親,就在七號畫舫上。”
  蘇鶴:“……這是什么秘密?陸大人已經(jīng)及冠,早該議親了。”
  “也是。”蘇慎又道,“景深租了六號畫舫,打算去給小舅舅加油助威,鶴兄要不要去湊個(gè)熱鬧?”
  蘇鶴:“……行。”
  看著蘇慎離去的背影,蘇鶴自言自語道:“你們真不是去搗亂的嗎?”
  蘇鶴回家時(shí),阿九正在院子里練劍,蘇鶴一時(shí)興起,陪他練了一會兒,汗水滴在地上,很快又被曬干。兩人練了一個(gè)時(shí)辰,汗如雨下,衣襟早已濕透。
  蘇鶴沐浴完后,對著銅鏡看了看,脖子上的疹子還沒有消,被汗水一泡,癢得讓人心煩。他拿起藥膏,一點(diǎn)一點(diǎn)涂抹上去,冰冰涼涼的感覺蓋住了那瘙癢。他換了一件寬松的袍子,將頭發(fā)放下來,只綰了一半,用的依舊是那支素玉簪。長發(fā)遮住了脖子上的紅痕,蘇鶴這才出了門去。
  阿九站在門口,期待的看著他。蘇鶴看著他水汪汪的清澈的眼睛,心軟了,拉了他的手道:“走,哥哥帶你去吃小餛飩。”
  阿九已經(jīng)有蘇鶴肩膀高,蘇鶴看著身旁的少年,心里五味雜陳。他真希望自己也能像阿九一樣,得到一顆糖就能高興一整日。
  阿九不客氣地吃了三碗餛飩,這飯量讓蘇鶴捉襟見肘。但阿九正是長身體的時(shí)候,不能苛待了他,就只能苛待自己了。
  好在自己可以蹭飯。
  阿九吃飽了,讓他一個(gè)人回家時(shí)便沒有鬧騰。
  蘇鶴空著肚子往畫舫走去。
  六號畫舫內(nèi),杜玄此身旁換了一個(gè)更大的籠子,籠子里是一只威武的大公雞。
  蘇慎看著那昂首挺胸的大公雞,正在優(yōu)雅地喝著水,嘖嘖稱奇:“景深,這是你的新寵?”
  “昂!”杜玄此自豪地介紹道,“這是我的常勝將軍杜小五,已經(jīng)連贏了三場。最近小爺我手中可是十分寬裕,瑾之,有用錢的地方盡管說,小爺給你花。”
  剛上船的蘇鶴聞言,眼中一亮,心中一合計(jì),這事兒靠譜。
  正準(zhǔn)備撩開簾子進(jìn)去向杜玄此討教討教此法,又聽見他說:“可不是人人都能像小爺我這么厲害的,斗雞是個(gè)技術(shù)活兒。你是沒看到周老四,輸?shù)醚澴佣急坏盅涸谫場了。哈哈哈…”
  蘇鶴眸子里的光頓時(shí)散盡,這事兒還得從長計(jì)議。
  蘇慎伸手去摸那公雞的尾巴,那公雞靈活地一個(gè)轉(zhuǎn)身,差點(diǎn)啄到了蘇慎,蘇慎道:“呵…這么厲害,小心我將你燉了。”
  “什么這么厲害?”蘇鶴順著他的說。
  蘇慎聽見蘇鶴的聲音,頓時(shí)眉開眼笑:“鶴兄,你來得正好,快來看。”
  蘇鶴走過去,看到了那只能賺錢的大公雞。果然是雞中之王,威風(fēng)!若是能將這只雞偷了…
  杜玄此看著蘇鶴出神地盯著自己的雞,嘴角帶了些不懷好意,急忙道:“蘇常侍,這只雞不好吃。”
  蘇鶴回過神,打開扇子搖了搖,掩飾了自己的不軌心思:“我看著像那么饑不擇食的人嗎?”
  杜玄此嘿嘿一笑:“不像,鶴兄這般人物,怎么會吃這種俗物?”
  杜玄此絲毫不見外,第二次見面就將“鶴兄”掛在嘴邊了。
  蘇鶴轉(zhuǎn)身尋了張椅子坐下,心想:經(jīng)你這么一說,還真是想吃。
  杜玄此看著蘇鶴手中的扇子,驚呼道:“鶴兄,你這扇子哪里來的?”
  蘇鶴正伸手去拿幾案上的小食,聞言也是一怔,隨即說道:“陸大人上次給我的。”
  杜玄此走過去,盯著那扇面仔細(xì)瞧著:“這畫是問之畫的吧,這字是問之寫的吧?”
  蘇鶴想起陸望的話,說道:“這扇骨也是問之親自削的。”
  杜玄此眼睛越睜越大,蘇慎也有些吃驚,蘇疑早年喜歡作畫,數(shù)量眾多,都在蘇家別院里。這幾年心思轉(zhuǎn)到別處去了,很少出手,一畫難求。這扇子上的畫看似很簡單,卻極考手藝。看這行云流水一氣呵成之態(tài),應(yīng)是蘇疑近來之作。
  蘇慎想起四月中旬,蘇疑砍了自己親手栽的一棵竹子,將自己關(guān)在院中好幾天。
  后來他問蘇疑那幾天他在做什么,蘇疑說在給小舅舅準(zhǔn)備及冠禮物。陸望生辰是五月十六,那扇子從四月出發(fā),五月中旬差不多就到了康州,時(shí)間掐得很準(zhǔn)。

  作畫也要講究天時(shí)地利人和,出自同一人的畫,也會良莠不齊,蘇疑也不例外。這幅畫比當(dāng)年那幅《空山》還要更勝一籌,見畫如見人,觀者似乎能走進(jìn)畫者的內(nèi)心深處,那是怎樣的平和與灑脫?或許是當(dāng)時(shí)蘇疑有了靈感才下了筆,而不是為了送禮刻意為之。
  蘇慎道:“這怕是問之送給小舅舅的生辰賀禮。”
  蘇鶴道:“生辰?”
  蘇慎伸出兩個(gè)手指頭:“五月十六,及冠賀禮。”
  杜玄此一拍手,激動道:“好主意!家父下個(gè)月五十大壽,我正愁尋不到合適的賀禮。鶴兄,你將這扇子賣給我吧。”
  杜玄此伸出大拇指和食指:“這個(gè)數(shù),怎么樣?”
  蘇鶴眉尾一挑:“八十?”
  杜玄此搖頭:“八百。”
  “八百兩銀子?”蘇鶴心里盤算,八百里,是他的十年俸祿不止,有了這八百兩,阿九想吃什么不行?
  杜玄此見他不說話,以為他不肯賣,又道:“一千兩。”
  蘇慎見兩人討價(jià)還價(jià),心里哀嚎:“問之啊問之,你的一片真心終究是錯(cuò)付了。”
  蘇鶴突然道:“一幅畫真的這么值錢?”
  杜玄此道:“那要看是誰的畫,以及誰買。問之的畫在我心里就值這個(gè)價(jià),不,不止這個(gè)價(jià),不過我暫時(shí)拿不出更多的現(xiàn)銀。關(guān)鍵是,我爹也喜歡問之的畫。”
  蘇鶴收了扇子,抵在下頜上,嘀咕道:“意思是我的畫就不值錢了。”
  杜玄此聽到這話樂了,笑道:“雖說沒見過鶴兄的畫,不過想來也非凡品。只不過這東西值不值錢,得看機(jī)緣巧合。問之的字畫名聲在外,自然值錢。鶴兄的美貌有目……嗯…嗯…”
  杜玄此沒說完,就被蘇慎緊緊捂住了嘴。杜玄此不明所以,只一雙眼睛骨碌碌轉(zhuǎn)著,瞥見了蘇鶴眼中一閃而過的寒意。
  杜玄此打了個(gè)寒顫,也不“嗚嗚嗚”了,任由蘇慎捂著他的嘴。
  蘇慎低喝道:“杜景深,你遲早得壞在這張嘴上。”
  不知為何,蘇慎能敏銳地察覺到蘇鶴并不喜歡別人過多的關(guān)注他的外貌,以前更甚,如今好些。
  不過杜玄此今日這話確實(shí)有些過了,美貌換錢,那是何人所為?蘇慎知道杜玄此一向口無遮攔,并沒有侮辱蘇鶴的意思,但就算說者無意,也不代表可以隨意說。
  蘇慎道:“鶴兄,景深他這人就是這樣,說話不過腦子,你別和他一般見識。”
  蘇鶴嘴角慢慢揚(yáng)起,眼里卻沒有一絲笑意,他緩緩道:“如此說來,若是我能陪杜二公子一晚,值不值得起一千兩?”
  猶如一記響雷轟然炸開,蘇慎和杜玄此都被炸得愣在原地,耳邊轟轟作響,無法思考蘇鶴這話里的意思。
  半晌,呆若木雞的杜玄此漸漸回過神來,舌頭打結(jié)道:“值…不不…”不知為何,眼前這位姿態(tài)卓然還帶著笑的人,卻讓他脊背發(fā)涼,他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鶴兄,我不是這個(gè)意思,我不用你陪…”他求救似的看向蘇慎,“瑾之…”
  蘇慎張了張口,卻被蘇鶴打斷:“杜二公子別緊張,我就是開個(gè)玩笑。”
  杜玄此怯怯地看了蘇鶴一眼,見他神情無恙,懸著的心落回了肚子里。蘇慎將杜玄此拉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https://www.dzxsw.cc/book/91896589/36366055.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jī)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
主站蜘蛛池模板: 温泉县| 乾安县| 奉节县| 固原市| 禹州市| 旅游| 江西省| 拉萨市| 长海县| 武胜县| 德昌县| 阿瓦提县| 青田县| 清远市| 祥云县| 万全县| 锡林浩特市| 高邑县| 朔州市| 彰武县| 五寨县| 息烽县| 咸宁市| 慈利县| 浦城县| 闸北区| 邢台县| 琼结县| 丹巴县| 高唐县| 大连市| 城口县| 雅安市| 海兴县| 南靖县| 健康| 田阳县| 镇江市| 化隆| 株洲市| 凉城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