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遺憾
暮色將盡,慕可乘著夕陽一路狂奔:“讓開,快讓開!
一路上橫沖直撞,沖進陸望房里。慕可伸出左腳穩住身形,將懷中食盒往桌上一放,大叫道:“主子,快快快,胖弱弱說涼了就變味兒了。”
陸望與蘇鶴拜祭了陸堅回來,正在內室休息。聽見慕可大呼小叫,陸望一只靴子扔出去,隨后道:“誰能將他扔出去?”
慕以的聲音傳來:“主子,我立馬讓他消失!
外間傳來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慕可的嚎叫聲越來越弱,幾乎聽不見時,兩人才出去吃飯。
烤魚烤的極好,外焦里嫩,陸望將烤魚上的蔥花一粒一粒撿出來,又將魚肉剝下來放到蘇鶴盤子里。
除了烤魚,葉雙秋還親自做了幾個蘇鶴愛吃的菜,這一頓蘇鶴吃得心滿意足。
剛放下筷子,慕以就呈上來一封信。
陸望接過一看,凝重道:“瑾之的!
鄧初出兵的原因是蘇尚部下有個叫方束的將領屢次挑釁鄧初,并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渡澗河偷襲澗水城。澗水城是通往中原的門戶,有重兵把守,固若金湯,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直接攻城。蘇尚得知消息后命他撤兵,方束不聽,蘇尚只得帶兵守住澗河,并派小隊兵力渡河查探消息。方束圍攻澗水城兩日就被鄧初打得落花流水,不得不撤兵。鄧初一不做二不休,帶著人馬乘勝追擊,卻發現方束根本沒有援兵。渡河時,逃兵所剩無幾,鄧初看著那些空蕩蕩的船只,命人輕裝簡從,跟隨方束殘兵渡了河。
等蘇尚反應過來時,鄧初已經上了岸。蘇尚其實有所察覺,方束卻堅持聲稱鄧初止步于澗河,不會冒險渡水。正常人確實也不會,畢竟渡河過去就是敵人的領地,對面什么情況誰也不知道。何況像這種情況,很容易被人認為是誘敵之計。蘇尚便信了方束的話,但那是最善奇襲,在人才濟濟的姜國也能排進前三的鷹揚將軍,行為想法不能與常人作比。
蘇尚發現敵軍后,帶人拼死頑抗,原本蘇尚已經將鄧初逼回澗河。沒想到鄧初援軍十萬迂回而行,繞過蘇尚直奔雎城。蘇尚不得已回城救援。
“后面的事我們都知道了!标懲麑⑿胚f給蘇鶴。
蘇鶴將信捏在指尖,沒著急去看,而是道:“那個叫方束的是什么人?”
陸望搖搖頭:“沒多大名號,不清楚底細!
兩人沉默半晌,陸望道:“寒盡,錢十三說過,余老板將一部分貨送到了海上。當時錢十三說這筆錢可能會經過佷州上岸送往南中。現在看來,這筆錢應該是經章州送往顧舟山老家河州,用來養私兵和?芰。顧方進既然逃了,肯定會卷土重來。此人一日不除,我便一日寢食難安。”
蘇鶴捏了捏他的手,溫聲道:“我懂,你安心留在康州做你想做的事,剩下的交給我和三哥。凡是沾染了此事的,我們一個都不會放過。”
蘇鶴沒有告訴陸望他們要做什么,陸望也沒有問。他并非不恨袁文章和廖綻,但是顧方進對他們的情況了如指掌,他們卻對顧方進的實力一無所知,他們在明,顧方進在暗,太不讓人安心了。他已經失去了父親,絕不能再失去大哥。他會守住他父親想守護的一切,也會手刃敵人頭顱,為父報仇。
“咳……不好意思,我好像來得不是時候!
一道溫潤嗓音打破了兩人的沉寂。兩人往門口看去,見許昭搖著蒲扇大搖大擺走進來。許昭穿著一身青色長袍,頭上碧玉簪,腰間環玉佩,干干凈凈的臉上帶著些揶揄的笑容。明明是一派文人雅士裝扮,卻因手中蒲扇大搖,舉止活脫脫像個老頭,看起來又并不突兀。
“若清,你來得正好!标懲砷_蘇鶴的手,起身相迎。
許昭一直待在康州,對康州的一切了如指掌,陸望想重建康州軍,少不了許昭的幫助。
蘇鶴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手心,皺了皺眉。
陸望往前走了兩步,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頭拉上蘇鶴。
蘇鶴面無表情地任由他拉著。
許昭看了看蘇鶴,嘴角笑意依舊,眼神卻帶著幾分打量。蘇鶴亦看著他,這才發現眼前這人長得真是難以形容。明明五官都很一般,但是生在這張臉上卻出奇的和諧。那極其不明顯的雙眼皮下偏淡的眸子閃著精光,是個聰明人。
陸望道:“寒盡,這位是康州長史許昭,表字若清。我們自小就認識,情同手足。你別看他一副蠢笨的樣子,實則狡猾得很。”
許昭瞪他一眼,使勁搖了搖手中蒲扇,不滿道:“哪有初次見面就這樣說人的!
他看向蘇鶴,拱手道:“讓蘇大人見笑了!
聽陸望說話的語氣,就知道他們關系匪淺。蘇鶴笑著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許昭繼續道:“我一直好奇,歸程會找個什么樣的人共度一生。今日見到蘇大人,才發覺所有的想象皆是枉然。”
陸望復又坐下,炫耀似的挑起一邊眉:“別羨慕,天上地上就這一個蘇寒盡。”
許昭失笑,看著桌上的冷透的飯菜,一臉遺憾:“還說來蹭頓飯吃,看來來晚了!
“你還沒吃?我讓人去準備。”
“別麻煩了,蘇大人第一次來康州吧,今日我做東,讓蘇大人嘗嘗我們康州的特色怎么樣?”
蘇鶴道:“榮幸之至。”
康州不如鄞都繁華熱鬧,天剛剛黑盡,街道上人已寥寥無幾。許昭帶著兩人穿梭過兩條小巷,停在一家小店鋪門前。
“老板,兩個燒餅,兩碗蝦子面!痹S昭搖了幾下蒲扇,擦著額頭的汗對蘇鶴道,“蘇大人,你們先進去,我去去就來。”
陸望挑了個屋外的位置,頭上是茅草棚,四周是竹柵欄,三張小矮桌,散落著幾根小凳子。兩人坐在小凳子上,身體猶如折疊起來了一般。蘇鶴雙腿動了又動,終于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陸望將凳子往他旁邊挪,兩人腿緊緊挨在一起。他一邊倒茶一邊說:“這家鋪子從我記事起就一直在這里,我和若清,還有慕可慕以,是這里的常客。”
老板將燒餅和蝦子面端上桌,陸望拿起一個燒餅掰成兩半,遞了一半給蘇鶴:“嘗嘗?”
蘇鶴搖頭:“我方才吃多了,吃不下!
陸望將半塊燒餅又一分為二,目光灼灼地看著他:“陪我吃一口,就一口。”
蘇鶴接過餅,兩人看著對方,咬了一口,相視一笑,口齒醇香,就像回到兒時,面對面坐著的也是他們。
許昭看著滿眼情意的兩人,挑了挑眉,咳了一聲,將手中兩碗牛肉湯放在了桌上。
“蘇大人,我來教你怎么吃,一口餅,一口面,一口湯,堪稱康州一絕。”說罷,他將蒲扇扔在一旁,拿起那個完整的燒餅啃了一大口,又迫不及待塞了一嘴面,最后以一口牛肉湯結束。待所有東西都咽進肚子里,他滿足地打了個嗝。
他擦了擦嘴,看著蘇鶴微詫的目光,笑道:“蘇大人別意外,若是換做以前,這些不夠歸程一個人吃的,不然你以為他是怎么長這么高的。”
蘇鶴意外地的不是他吃得多,意外的是他的吃相。
陸望靠在欄桿上,笑罵道:“你悠著點,別嚇著我們蘇大人!
許昭一點沒收斂,一邊吃一邊與陸望天南地北地聊著,蘇鶴在一旁認真聽。偶爾陸望會遞給他吃的,他便接過去一邊慢悠悠吃著,一邊看許昭侃侃而談,看陸望哈哈大笑。待許昭將所有東西吃完,擦干凈手和臉,撿起那把蒲扇,就又搖身變回了書生模樣。
三人踏著夜色,迎著微風往回走。
在一個街口分路后,兩人也良久沒有說話。
陸望拉著蘇鶴的手捏了捏道:“在想什么?”
蘇鶴抬頭看著浩瀚星空,悠悠道:“你剛才很開心!
“嗯,很久沒有這么開心了!闭f完,又補了一句,“因為你在。”
蘇鶴嘆了一口氣,松開陸望的手垂眸向前走去。
陸望急忙跟上去,食指勾住蘇鶴的小指,問道:“寒盡,怎么了?都不等我!
蘇鶴緊了緊手指道:“我在想啊,原來心悅一個人如此復雜,想他所想,喜他所喜,憂他所憂,還帶著百般無法言說的各種滋味兒!
前方有棵劈叉的樹,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長成了這樣。
陸望將蘇鶴輕輕壓在樹上,俯身逼近他,輕聲道:“什么叫無法言說的各種滋味兒?”
蘇鶴舔了舔唇角,盯著他的眼睛說:“聽許長史說起你們幼時,那是一段漫長的我沒有參與過的時光,想來有些遺憾。”
“不用遺憾,往后幾十年,都是屬于我們的!标懲谒~上印下一吻,又覺得不夠,沿著他的眼角鼻梁一路往下,直到找到那一抹溫軟。
月光將他們交錯的身影拉得很長,像是一個人似的。
小巷安靜得除了蟲鳴,就只能聽到兩人忘我的親吻聲。
吻落在蘇鶴脖子上時,蘇鶴終于能喘口氣,他望著空蕩的街道,和盛滿月色的屋檐,喘著氣道:“歸程……你敢不敢…在這里……”
陸望只覺得渾身氣血上涌,迫不及待地解了兩人腰帶。
蘇鶴手扶著粗糙的樹干,那樹皮干硬蒼老,溝壑縱橫。蘇鶴的掌心被磨得發癢發疼。
正值盛夏,枝繁葉茂,蟬鳴聲聲。這棵樹像是歲月的見證者,春花秋月,寒來暑往,游子遠行,離人歸家,一切都是那么匆匆。唯有它,屹立不動,在這里靜靜候著它的有緣人。
蘇鶴咬著唇,感受著身后人給他帶來的歡愉,低頭一笑。今夜,他們便是它的有緣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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