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項家人發現家里沒有項奶奶的身影時，項穗穗才邀功一樣把自己如何哄走項奶奶的事說了出來。

        項媽起初有些不相信，但等自己親自到項大伯家，才確認項奶奶如今是住在項大伯家，無論如何都不肯離開了。

        這心里的石頭落了地，項媽也覺得輕松許多，吃飯的時候還單獨給項穗穗加了個炒雞蛋，惹得幾個小孩子都羨慕極了。

        項穗穗也不吃獨食，拿來盤子分了一部分給幾個孩子，不過她的那份還是多點。

        分了一半的炒雞蛋剛遞過去，幾個小孩子的筷子就發動起來。項媽在旁邊看著，心里很是欣慰，但嘴里還罵著幾個小的：“沒規矩！都不知道謝謝你們小姑！”

        “謝謝、小姑！”

        參差不齊的聲音響起，還摻雜著虎子嘴里還嚼著雞蛋的含糊聲。

        虎子正好坐在項穗穗旁邊，因為玩的太瘋，臉上臟兮兮的。這會兒抬起小臉，沖著項穗穗喊。

        項穗穗嫌棄地坐遠了點，狼吞虎咽的虎子卻絲毫沒察覺到，等吃完了自己碗里的，看著別的孩子都護住自己的碗，才把目光轉向吃的慢悠悠的項穗穗。

        “小姑最好了！”

        項穗穗心里納悶這臭小子怎么突然拍她馬屁，看他直勾勾地盯著自己面前的菜，這才恍然大悟。

        她自己倒是吃飽了，但還想捉弄一下這小子。

        “你小姑哪里好？”

        突然被追問，虎子一時半會兒還有點轉不過來彎，吞吞吐吐道：“小姑長的好看！”

        “哦。還有呢？”

        “還有……”

        見他實在想不出來其他形容詞了，項穗穗一邊感慨自己真的除了美貌沒什么可以夸獎的嗎，一邊恍惚地把盤子遞給正絞盡腦汁想好聽話的虎子。

        “還有，小姑招人喜歡！上次那個知青就替小姑拿東西呢……”

        項穗穗越聽越不對勁，趕緊攔著虎子。

        項媽卻聽出來有些不對勁了，追問道：“哪個知青？不會是許英杰吧！”

        項穗穗趕緊舉手保證：“媽，我保證絕對不是他。……是路知青了。”

        “路知青……”

        項媽嘴里念念有詞，正想回憶是哪個知青，一旁的項爸就出聲提醒道：“不久前新來的那個，瞧著是個文化人。和許知青可不一樣，穿的干干凈凈的。上次大隊長讓他幫忙統計，字寫的可漂亮了！”

        項穗穗趕緊跟著補充：“路知青人可好了，看我拿不動主動幫我的，媽你就別想太多了。”

        架不住父女兩個一起夸獎，項媽雖然沒印象，但也信了小閨女的話，不過最后還是提醒項穗穗離那些知青遠點。

        當初許英杰的事，項媽原本也沒攔著，原本想著閨女找個文化人，到時候回城還能一起去，也算是嫁到城里了。沒想到瞧著人模人樣的，心里一肚子壞水。

        這些天項穗穗托項二嫂縫了幾個布袋子，準備先裝點摘好的蘑菇去縣城。

        出發前項穗穗把自己收拾的整齊，跑到后山把蘑菇裝滿幾個布袋，放進竹筐里進了縣城。

        她記性好，雖然只和項三哥來過一次，但路線都記得清楚。等到了那條巷子，項穗穗隨便找了個地方，把蘑菇都擺出來。

        等別人問蘑菇的價錢時，項穗穗就告訴他都是一樣的價錢。

        “一樣的價錢？”

        主顧好像有些吃驚，因為籃子里的布袋子大小都不一樣，怎么賣同樣的價錢。但看了看項穗穗的樣子，才覺得可能是年紀小，定價都不明白。只不過他也不會特意提醒，左挑右挑拿了個自己覺得最大的袋子。

        等其他人來問價的時候，項穗穗也是同樣的回答。蘑菇價錢是不貴，來的晚了就只能挑別人剩下的。還有的主顧覺得大袋子的里面，可能摻雜了壞蘑菇，因此還是挑小的好。

        項穗穗的蘑菇賣的很快，連旁邊一起擺攤的老婆婆都要了一袋。這種野草菇味道鮮美，燉湯喝味道最好，做個炒菜滋味也不錯。

        剛把一袋蘑菇遞給老婆婆，攤子前又來了人。

        “哎呀，怎么賣完了？”

        項穗穗抬頭一看，才發現是自己的第一個顧客。

        “那不是還有一袋嗎？”

        項穗穗指了指竹籃里的蘑菇。

        雖說還有一袋，但卻是小袋子的。主顧有些埋怨自己，剛才他買了蘑菇回家，越想越覺得這東西便宜，還不如多買幾袋回去備著。結果才沒多久，就只剩一袋了。

        看這位老主顧好像有些猶豫，項穗穗直截了當道：“你可以下次再來買，我下次還來的。”

        老主顧聽完，還是把僅剩一袋的蘑菇拿在手中，囑咐項穗穗：“那我下次還過來。你記得給我留袋大點的。”

        項穗穗搖搖頭：“那可不成，你要是來早了，大的小的都能挑。”

        “嘿，你這小丫頭！”

        等到把最后一袋蘑菇賣光，項穗穗把收到的錢和票一張張攤平整，然后放進懷里，生怕掉了。為了慰勞她今天的辛苦，她預備先去買個肉包子吃。

        項穗穗提著空籃子，腦子里想的都是國營飯店的肉包子。熱氣騰騰的，里面的肉吃起來一點都不膩。

        正想著，轉身就看見從郵局出來的路晏南。

        項穗穗跑上去打招呼，好奇地看著路晏南手里的包裹。

        路晏南覺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捂住了寄款人的單據。但項穗穗卻以為他擔心自己跟他索要包裹里的東西，嬌嗔一聲。隨后想起來自己要去買肉包，就將竹籃遞給路晏南。

        “你先幫我拿著，我去去就回。”

        路晏南還沒來得及拒絕，手里被塞進了竹籃，項穗穗也一溜煙跑開了。

        看看自己兩手，一個竹籃，一個包裹。路晏南略微皺眉，彎下腰把包裹上的單據撕下，揣進懷里。

        路晏南站在原地等項穗穗，秋季的風有些肆無忌憚，本就枯黃的樹葉被風吹落在地上，同時發出嘩嘩的響聲。他額前的頭發也被風吹動，露出那雙眼睛。

        前額的頭發有些長，路晏南也不止一次被人委婉地提醒過。只是他絲毫沒有動過念頭，并不是因為他喜歡長發，只是不喜歡和別人對視。

        風無處不在，有些甚至鉆進了他的衣服里。這個季節的風最容易讓人打冷戰，但路晏南卻沒有動彈，只是等待的時間有些長了，他不禁有點煩躁。

        左肩突然被拍了一下，但呼吸又轉到了右邊。路晏南轉身看去，卻看到了一張有些失望的臉。

        “你怎么不向左轉啊？”

        “你在右邊。”

        項穗穗頓時無話，她遠遠地看著路知青站在這里發呆，這才想捉弄，沒想到竟然沒成功。

        “給。”

        項穗穗伸手接住遞過來的竹籃，還沒反應過來，路晏南就走到了前面。

        “你等等我！”

        前面的人腳步略頓，項穗穗順勢就追了上去。

        她拿出剛買的肉包，遞給路晏南一個。

        見他不接，還忍不住催促。

        “什么？”

        項穗穗覺得這人真是呆呆的，便將竹籃掛在手臂上，將肉包硬塞給他。

        隨后就打開自己的，咬上一口，熱氣就蒸騰而出。這肉包可以吃，還能暖手。

        項穗穗自己嘴里吃著，眼睛還盯著路晏南，看著路知青終于拿起咬了一口，才放下心，心里想著：我才不稀罕你的包裹，我自己可以掙錢買吃的，還可以分給你吃。

        想著剛才路知青那躲避的樣子，項穗穗有些生氣，忍不住狠狠咬了一口肉包，然后瞪著對方。

        但他毫無表情的樣子，讓項穗穗覺得自己真是白生氣了。

        風吹起樹葉，刮到項穗穗身上，她剛拍掉，就被又起的風吹得不禁縮起脖子。

        意識到這種姿勢不太好看，項穗穗趕緊挺直身子，看路知青一點感覺都沒有，想著自己也不能丟人，便忍住不發抖。

        “我聽說供銷社來了好多新東西，有羊絨大衣，還有一批新毛線。羊絨大衣現在穿又太熱了，冬天倒是很合適。我覺得現在帶圍巾最合適了……”

        “嗯。”

        “我預備下次來縣城的時候就買把毛線，給我和我媽一人織一條。至于兩個嫂子，就是大哥二哥的事了。哎，你說我買什么顏色的毛線好看？綠色？白色？還是紅色？”

        “都行。”

        原本交疊的腳步聲突然變得孤單起來，路晏南察覺不對，轉身一看，才發現項穗穗站在自己身后不遠的地方。

        他兩三步走到項穗穗面前，滿臉都是“你怎么不走了”。

        “綠色，白色，還是紅色？”

        路晏南緊皺的眉頭終于展開：哦，原來是這個。

        “紅色。”

        項穗穗這才重新邁開步子，嘴里念叨著：“我也覺得紅色好看。我在家里試了紅色很襯我的皮膚。我媽也說紅色喜慶，襯得人年輕……”

        兩人就這樣聊著，大部分都是項穗穗在說，路晏南偶爾回應幾個字。

        路晏南到了知青點，便被后進院子的羅松調侃道：“你是和項小妹談戀愛嗎？”

        “什么？”

        羅松一副過來人的表情，好心勸道：“要是真的就一心一意的，可別像許英杰那樣，立場不堅定。”

        等羅松回到屋子，院子里只剩路晏南一個人。他有些恍惚，繼而下定決心：日后要離項小妹遠點。否則產生了誤會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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