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臘月二十六
按照習俗,臘月二十四是除塵的日子,而項媽的說法是犄角旮旯都不能有塵土。
項穗穗的手里也被塞進了雞毛撣子,項媽囑咐她要將家里的墻壁角落都弄得干凈。
雞窩被修整一番,那只母雞還在項家時,整日歡騰地跳上跳下,用來墊雞窩的麥稈也被扯得七零八落。這次把雞窩打掃的整潔,麥稈也換成了新的,項媽準備過年后就買只母雞,重新養著。
臘月二十五剛吃過飯,項媽就提醒小閨女晚上要早點休息,畢竟明天一大早就要去縣城置備年貨。
見項穗穗敷衍地點頭,根本沒放在心上的模樣,項媽沒好氣道:“可別怪媽沒提醒你,到時候你起不來床……”
項穗穗連連保證道:“我肯定起得來,媽你就放心吧。”
項媽對她的態度是半信半疑,畢竟這個小閨女最是貪睡,但還沒來得及再次提醒,就聽見里屋項三哥的喊聲,也就把提醒的事忘在一邊。
深夜,項穗穗正睡得舒坦,迷迷糊糊中感覺到有人在搖晃自己的身子,她初時只覺得是在做夢,便將身子轉到另一側,但搖晃的感覺還是沒有消失。
項穗穗猛地坐起身,連眼皮都沒睜開,怒氣沖沖道:“誰啊!這么討厭!”
她有很重的起床氣,如果睜開眼睛時心情不愉快,恐怕一整天都會在發脾氣。
“成,你就自己在家睡吧,媽再叫其他人一起去。”
這聲音有些熟悉,項穗穗心想。
她只能不情愿地將眼皮緩緩睜開,眼前的景象從模糊慢慢變得清晰。
“媽?”
原來是項媽,項穗穗滿臉呆愣地看向窗戶外,還是深黑色,依稀能看見幾顆星星,這莫不是還在晚上。
“這才幾點啊?”項穗穗不禁抱怨道。
“不早了,都三點了。”
項穗穗嘴里喃喃著項媽的話,腦海中將三點自動替換成還可以繼續睡,頓時又要將身子倒在床上。
項媽一把攔住她,繼續補充道:“今天要去食品站買豬肉,去的晚就買不到了。”
在項媽的督促下,項穗穗只得意識迷糊地將衣服穿好。因為是凌晨,空氣中的涼意更重,還沒到縣城,殘留的睡意就消散了。
她原本還以為項媽的話是在夸大,但到了食品站才發現已經零零散散地排著十幾個人。
項穗穗剛在隊伍后站好,緊接著后面的人也越來越多,有的手里還提著幾個小板凳,按照前后順序放在隊伍后面。
天剛變得明亮,隊伍已經像條長蛇般蜿蜒地轉過幾個角落。
而剛才拿板凳排隊的人,這會兒也開始走動,低聲詢問有沒有人要板凳。等一切談攏,后面的人就從隊伍里走出,安穩地坐在剛買的板凳上。
遠遠地傳來轟隆作響的卡車聲音,等聲音越來越近,項穗穗也好奇望去,只見從卡車上走下兩人,架著一頭豬,大跨步地走進食品站里。
項穗穗和項媽站的位置靠前,因此可以清晰地看見里面的場景。
從屋內斷斷續續地端來五六盆燒好的熱水,在哈氣如冰的天氣里,連蒸騰的熱氣都帶著灼熱感。
據項媽說,中間那人是有名的殺豬匠,干活利落又迅速。
殺豬匠迅速地把血放出,將放出的豬血用瓷盆接好。接著便開始燙豬毛,用熱水將豬毛刮得干凈,然后便開始清理豬蹄、豬內臟、豬尾巴。
豬肉處理好后,食品站也終于開門,原本還算平靜的買肉隊伍,頓時變得吵鬧起來。
很快就排到了項穗穗,她按照項媽的吩咐全買的肥肉,末了店員還送了她幾根豬骨頭。
排在后邊的項媽心里嘀咕著:這豬骨頭雖說是沒有人要的,但多數都是店員自己買肉,再順道帶回家去,要不然就是送給親戚,這次怎么平白無故地給了她們家。
對方卻沖著自己小閨女笑得一臉燦爛:“又碰見你了。”
項穗穗盯著他的臉仔細回憶著,只是腦海中確實沒有印象,因而反問道:“我認識你嗎?”
對方的笑頓時呆愣在臉上,待回過神并不覺得尷尬,嘴角的弧度反而更大,惹得項穗穗心里都在打鼓:今天怎么碰到了奇怪的人。
后面的人見一時半會兒也沒動靜,忍不住出聲催促起來,項穗穗聽見,順勢跑到旁邊等項媽。
項媽同樣也要了肥肉,不過店員給她拿的豬肉是肥瘦參半的。
肥肉最能解饞,下鍋時不用放油,放進鍋里自然而然就能燒出油來,只需放些蔥姜蒜就會溢出香氣,油渣還能存下來炒菜吃。瘦肉沒什么葷腥,吃起來也沒滋味。
不過供應的肥肉總是有限的,兩人今天買到這么多,包餃子的肉餡可是足夠了。
隨后兩人又去供銷社置辦齊了年貨,項穗穗特意選了幾種糖果包起來。
回家時正好碰見了大丫帶著妞妞玩,項穗穗便從口袋里摸出一把糖果遞給她們。
大丫伸手接過,小心翼翼地放進嘴里,覺得這糖果的滋味真甜。
虎子和二牛嘴里不知道叼著什么東西,見有糖吃,也快步跑過來要分糖果。
大丫剛想拿糖果分給他們,項穗穗伸手攔住,向虎子問道:“你姐姐把糖果分給你,你正吃的好東西是不是也應該拿出來分啊?”
虎子聞聲立馬用手捂住了嘴巴,可項穗穗還能看見他手掌后面嘴鼓動的樣子。
像是很快地把嘴里的東西咽下去了,虎子這才松開手,連連搖頭:“現在沒有了。”
“真的?”
見小姑又問,虎子也猶豫著不動作,項穗穗轉身去問二牛。
二牛倒很實誠,直接告訴她道:“是我爸買的豬尾巴,可香可脆了,廚房里還有呢。”
項穗穗聽完,又拿出一小把的糖果分給他,旁邊眼巴巴瞧著的虎子,眼神里也滿是期待。
“沒了,誰讓你不告訴我了?”
虎子見狀,又要拿出之前的花樣,想憑借著哭鬧從哥哥姐姐那里要來好吃的,只是他嘴巴剛一撇,還沒來得及嚎出聲,就被項穗穗緊盯著,嘴里還嘟囔著:“怎么一個男孩子整天哭哭啼啼的?”
“我……我才沒哭!”
虎子原本的后路也被堵上了,只能跟在哥哥姐姐后面做聽話的小孩,才能得到糖果吃。
項穗穗把剩下的糖果分成兩份,一份放在自己枕頭旁邊,方便她隨時吃,一份準備鎖進柜子里。
她剛打開柜子,就又看到了那只英雄牌鋼筆。想了半天,她最終還是決定將這鋼筆送給路知青,就當成是新年禮物。
臨近過年,知青點也變得熱鬧起來,尤其是新知青,畢竟這是他們在知青點過的第一個年。
因此無論是打掃屋子,還是置辦年貨,大家都顯得很熱情,彼此之間也算和諧。再加上生產隊新發下來的肉票,大家合起來也能做上一頓餃子。
羅松正把買來的豬肉掛在墻上,他今天特意跟店員說要肥肉,對方給他的卻還是大塊瘦肉,只有表層薄薄的一層油脂。他好不容易厚著臉皮想跟人家要兩塊豬大骨,結果被告知豬骨頭早就沒了。
他剛準備從凳子上面跳下來,轉身就看見怒氣沖沖地走進院子里的許英杰。
在羅松的認知里,許英杰這人雖然在男女關系上很是混亂,但為人處世上起碼維系著表面功夫,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對方這么失態。
想到這里,羅松不禁心里好奇,他視線便跟隨著許英杰。
他走到女知青房間外,意識到自己沒辦法進去,便直接站在外面喊沙玲玲出來。
一開始屋內只傳出孫娟的聲音,言語中吞吞吐吐的,推開門后推說沙玲玲不在屋里。
許英杰氣極反而笑道:“那她今天會回來嗎?”
孫娟感到莫名,但還是點了點頭。
“那行,那我就站在這兒等她。”
說完,許英杰便側身站在旁邊,頗有一副等到天荒地老的架勢。因為他沒站在屋外的路上,孫娟也沒辦法發表什么意見,只得將門關上,進屋去了。
沒過多久門又被打開,里面出來的卻是剛才聲稱出門的沙玲玲。
“找我干嗎?”
許英杰壓低聲音,問道:“是不是你跟別人說,我勾搭——咳,我想和項小妹談對象?”
沙玲玲嗤笑一聲:“難道不是嗎?要不然你怎么樂呵呵地去學校?難道還有其他理由嗎?”
許英杰頓時對她的大小姐脾氣感到煩躁,他好不容易爭取來的老師工作,難不成為了避嫌不去才可以?
見他滿臉郁悶,沙玲玲更不想和他講話,轉身要走,卻被許英杰拉了回去。
“我保證,我絕對和她沒關系。”
見沙玲玲仍舊不相信,許英杰腦海中頓時想起了他聽說的傳聞,雖然有些不情愿,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拿這傳聞來搪塞了。
“其實……”許英杰猶豫道。
“其實我根本不可能和項小妹在一起,畢竟——她已經和路知青商量結婚的事了。”
沙玲玲見他為推卸責任,竟然連這樣的謊話都隨口扯出來,心里更是生氣。
“是真的!陳嬸子你知道吧,就是她跟我說的,說她親眼看見路知青拿著酒和肉上項家提親,只不過項家說要留兩年才暫時沒同意。不過他倆這事可是真的啊。”
見他態度堅決,說的話也有鼻子有眼,不像是信口胡謅的,要不然她隨便問問陳嬸子不就戳穿了。相信了這番說辭,沙玲玲這才消氣。
許英杰見狀,心里的石頭才落了地,畢竟要是不攔著沙玲玲,以后他在生產隊的名聲都要被搞臭。但這事是憑借著路知青的傳聞才搞定的,讓他心里難免不舒服,因此他特意向沙玲玲叮囑道:“這事你可別亂傳,畢竟項家看樣子也沒想公開這事。”
沙玲玲敷衍地應和了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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