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有野生捕手可以一起玩耍，澤村榮純怎么可能輕易放過，說什么都要把今天的投球數耗光。期間又被轟雷市轟出一發全壘打，他絲毫不見潰態，依然是“我的小伙伴們好棒棒”的樣子，讓見慣了投手自爆的御幸一也嘆為觀止，也不得不承認青道就缺一個這種危急時刻穩得住大心臟的繼投。

        下定決心的御幸一也趁著轟雷市去草叢撿球的空檔偷偷找轟雷藏說了什么，使得胡子拉碴不修邊幅的邋遢大叔時不時露出讓他正對面的澤村榮純想報警的迷離笑容。

        以至于球數夠了御幸一也喊停的時候，澤村榮純一反常態拉起小伙伴們快快的跑掉，就連轟雷市都用炸豬排飯勾走，熱鬧的河岸邊隨著夜色漸深變得安靜，只余御幸一也和轟雷藏兩人。

        “特招雷市和澤村，還想聘請我當棒球社教練，眼光倒是不錯。小子，這是你的主意還是青道的意思？”

        這當然是御幸一也個人的意愿，不過他相信沒有任何一個學校的監督見識到轟雷市的打擊后會不想把他納入麾下。雖然有些對不起需要賺錢養女兒的落合教練……但青道真的太久太久沒能打進甲子園了，三年級的前輩們畢業后打線疲軟，急需轟雷藏這樣能夠培養出轟雷市這樣怪物打者又有豐富職棒經驗的指導者。

        終于開始利用自己先知優勢的御幸一也說得十分篤定：“青道絕對歡迎您的加入。”

        “年輕人有的是時間浪費，別著急嘛，先聽聽我的條件。”轟雷藏一把攬住御幸一也的脖子，一副哥倆好的樣子。

        不過他常年蝸居在橋洞底下只能用河水洗澡洗衣服，天冷的季節就懈怠得很，整個人連帶衣服散發的氣味相當上頭，幸好御幸一也也是常年混跡在滿身臭汗的運動男兒中的一員多少有點免疫力，才沒直接噦出來。

        “您，請說。”御幸一也開始屏氣。

        “我也不是什么貪得無厭的人，就三個條件。”轟雷藏豎起三根手指，首先把食指屈了起來，“第一，除了該有的工資獎金之外，青道還得負責支付跟藥師的違約金。很合理對吧？”

        御幸一也憋著氣說不出話，只點了點頭。

        “第二個嘛，也算不難為你們。”轟雷藏把無名指也屈了起來，只留下一根中指明晃晃的豎在那里，“我以前為了混口飯吃開了不少路邊棒球班，只有他們幾個相信我這個老家伙堅持下來，既然如此我就不能不幫他們謀個前程。青道要是想要，就我們五個統一打包帶走，不光是雷市和澤村，三島和秋葉也要按照特招生的待遇來。”

        高野連對于招收特招生有明確的人數限制，但每年的好苗子就那么點，很少有學校能把名額用完，青道近幾年生源越來越差，御幸一也這一級只有他自己是特招生，大多數都是推薦入學免考試。

        “特招生名額……”

        “懂懂懂，你說了不算嘛，我怎么說你回去怎么跟青道的管理者說就行了。至于第三個條件……”轟雷藏怪笑著把豎起的中指也屈了起來，比劃出一個數鈔票的手勢，“當然是這個啦。他們四個每人五百萬介紹費，一年之內我帶隊打進甲子園的話，每人再追加兩千萬円。”

        御幸一也倒吸一口涼氣，此時也顧不上熏鼻子的異味，驚呼出聲：“你要一個億？”

        轟雷藏放聲大笑：“青道家大業大，區區一個億的對賭協議，放心吧，他們出得起！”

        饒是比別人多了幾年的人生，御幸一也仍未跳脫出高中生的范疇，此時聽著離譜的天文數字只覺得自己是被耍了個徹底，甩開轟雷藏的手臂憤然離去連禮貌性的道別都沒說。

        孰不知轟雷藏沒在開玩笑，無論哪一所學校能辦到以上幾點他真的會背棄藥師，而且他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青道理事會不會拒絕，前提是御幸一也會如實把話遞到。他本就是個賭徒，不然也不會淪落到如今的下場，在巨額金錢面前他沒有節操可言。

        只不過御幸一也終歸還是讓他失望了，直到櫻花盛開的季節四小只正式升級成高中生，轟雷藏也沒等到心心念念的冤大頭上門挨宰，只能收拾了家當跟轟雷市一起搬家到藥師的宿舍。

        不管怎么說，有個房頂遮風避雨總比睡橋洞強得多，擁有食堂無限量供應特權的轟雷市樂得像是掉進米缸的老鼠，開學第一天就把自己吃進了醫務室，學校表示非常遺憾并態度堅定的把這項特權給他取消掉了。

        轟雷市，慘。

        更慘的是轟雷市并不知道，將他送去醫務室原本只是好心的真田俊平日行一善，但在棒球部再次相遇這小子把他的球轟出全壘打之后，他決定幫人幫到底，給食堂的意見箱扔了小條子才導致學校禁止無限量干飯。

        對此毫不知情的轟雷市短短幾天內對待真田俊平從“好心的大哥”一路升級，從“真田前輩”到“阿田前輩”再到“強田前輩”，最后不知怎么演變成讓人摸不到頭腦的“max山彥號”。

        從小一起訓練長大的澤村榮純他們都清楚轟雷市看似神經大條，實則心思敏感纖細，對他人的善意惡意有著極其準確的直感雷達（小動物直覺）。因此“依靠和新監督的裙帶關系上位”的新生面對被搶了位置的高年級們冷嘲熱諷還處于觀望態度，但跟真田俊平卻早早地混熟了。

        “競技運動菜是原罪，尤其是高中棒球施行一輪淘汰制，對于三年級生而言機會僅剩最后一次。”趁著校長來棒球部參觀，就任以來只增加了訓練量就搞得怨聲載道的轟雷藏趁機擺出架勢開始訓話，“一輪游的垃圾水平也別怪我說話難聽，現在只有二年級的真田可堪一用，其他人的打擊和守備水平都只會給我的四個徒弟拖后腿。”

        校長紅著臉拿個小手帕不住擦汗，他從前是轟雷藏的粉絲，也是他力排眾議才讓藥師聘了新監督，此時追星成功十分激動：“轟監督不要有太大壓力，現在的是不成器了些，今年的夏季大會能拿個初戰首勝就行，來年慢慢培養嘛。”

        原本多少還有點不服氣的二三年級生紛紛臊紅了臉。

        轟雷藏嗤笑：“看到沒有？連自家學校都不抱有期待，你們哪兒來的臉沖這幾個從七八歲開始每天苦練棒球的一年級趾高氣昂？整天抱怨我安排的訓練量大，別笑死人了，你們那點分量還不夠一年級生的三分之一！別的不說，光是練習揮棒，你們中有任何一個每天超過五百次的嗎？他們每天至少要揮一千次！”

        有不服氣的在人群里小聲逼逼，被轟雷藏提溜出來公開處刑。

        “來，說大聲點。”

        “這么厲害有本事去豪門啊！跟我們耍什么威風，我們只是普通參加個部活開心就好，干嘛上綱上線的。”

        “跟他有同樣想法的出來一下，你，還有你，剛才都點頭了現在裝什么呢，都出來。”轟雷藏趕鴨子一樣攆出來近二十號人。

        藥師棒球部人數本來就少，加上新入部的一年級生仍不到三十人，這一下去了大半其中也包括被點名表揚過的真田俊平。剛才的刺頭見己方人多勢眾而對面連參賽人數都快湊不夠頓時得意起來：“哎呀，轟監督難道是想讓我們這些不上進的垃圾退部嘛？”

        校長和助理老師肉眼可見的慌張，轟雷藏露出夸張到不能更假的驚訝神情：“誰說要讓你們退部，只是將態度不端正的人篩選出正選名單而已。學校花大價錢請我來當監督，就是為了贏比賽，所以只想著開心不想辛苦訓練也沒有足夠求勝欲的家伙，你們平時隨便玩，學分我照給，正式比賽時坐在看臺上加油應援就好了。”

        “憑什么不讓我們參加比賽！”一時間群情激奮。

        “就憑跟著我訓練能打進甲子園！”

        轟雷藏一聲怒吼嚇得學生們直縮脖子，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話語中的含義，緊接著就有笑聲傳出而且越來越響。

        甲子園，多少高野球兒向往的圣地。然而每年全國四千多所學校只有四十九個名額，西東京作為知名激戰區又被叫做小甲子園，三大豪門之外又有眾多強校，哪怕只是八強放進甲子園都能干翻某些縣霸，而藥師這樣建校歷史上從沒進過二回戰的弱旅做夢都不敢想要打進甲子園。

        就連聘來新監督的校長也不過是想學校能多打一兩輪的程度。

        然而轟雷藏是認真的，作為他最大依仗的四個一年級生也是認真的，他們為這個目標堅持不懈努力了七八年并且打算繼續努力下去。

        只不過是個社團活動嗎？

        真的只要開心就夠了嗎？

        并不是這樣的，一年前的失敗仍深刻的印在腦海中——三年級前輩們失聲痛哭的模樣、二年級前輩們悔恨不已重復說著如果平時多練習就好了的模樣、一年級的自己和同伴們茫然卻無論如何都無法讓眼淚止住的模樣……自己不正是因為這份不甘心拼命練習投球才導致左小腿受傷的嗎？

        站在大聲嘲笑中年男人不自量力的人群之中，真田俊平攥緊了雙拳，他清楚自身的弱小，明白甲子園的遙不可及，但那又如何？

        他從人群中走出，朝著轟雷藏深深地鞠躬：“監督，請再給我、給我們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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