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衛紅出來倒水，恰好聽到楚嬌這番清亮的話，不禁側目看了兩眼。

        想不到這城里來的千金也是個能說會道的主兒啊？

        早知道那天她才懶得費口舌教訓楊桂芬，人家這嬌媳婦兒有口才。

        “瞧不出來啊，這五嬸家的新媳這么會說呢。”隔壁媳婦兒一邊織毛衣，一邊湊到丁衛紅耳邊嘀咕。

        丁衛紅看了她一眼，語氣不知道怎么的有些發酸：“人家在城里活了二十多年，知書達理，能不會說嗎？”

        那媳婦兒沒覺出丁衛紅話里的酸氣兒，看了眼岑家的曬壩，繼續嘀咕：“不過她倒是也說得對。”

        “茶葉生意也是這兩年才好起來，五嬸子和五叔也真是能吃苦，打理茶園那么辛苦，家里田里地里的也沒落下。”

        “就算人家掙了錢，那也是該得的。”

        “這楚建國我可聽說了，兩口子就是賭棍。”

        “這錢要是借了，保準收不回來。就是可憐老人和小孩了，這造了什么孽啊？”

        其他人心里也忍不住同情暴露在寒風下的老爺子和楚婷，雖然雪化了，可這個天兒卻是冷人的。

        丁衛紅掃了眼楚建國，冷嗤：“不過就是個孬種罷了，不敢去盧家鬧，只好來咱們石板村了。”

        她倒是想看看這新媳怎么處理她這個爹。

        這可是老無賴，根本就不要臉，才不會因為幾句難聽話就打退堂鼓了。

        見圍觀的村民多了，楚建國既不怕也沒有不好意思。

        “嗐，掙錢當然不容易。”

        他收回借條看了看，心里也懷疑岑家有沒有五千塊。

        事情他去打聽過了，盧家那群小舅子太不要臉了！

        六千六的彩禮，一家兩千二，還不算其他的東西在內。

        明明是老兩口幫他養的閨女，不，這個閨女他們可沒養。

        居然白白就拿了六千多塊！

        想想他心里就氣得慌！

        要不是打不過，他早就上門去了。

        “爸知道你生氣，可爸當年也是沒辦法啊！”

        “你媽死了，爸成了光棍兒，吃飯都成問題，怎么養閨女啊？”

        “這幾年爸也想過家里日子好了，到時候再接你回去，再怎么說你也是我楚建國的種，怎么能讓別人養呢？”

        “這樣吧，五千沒有……那就兩千？兩千總該有了吧？”

        “你們家里還有三匹馬，你們結婚的大電視洗衣機都還在呢，大不了以后爸重新補給你。”

        “現在這不是救你爺爺的命要緊嗎？”

        “你爺爺可是天天念叨著你的，只是他腿腳不好，想來看你也來不了。”

        楚建國笑著說，那架勢今天要不到錢絕對不會走的。

        莫茹和楚嬌饒是早有心理準備，仍舊還是被他這不要臉的程度給整得沒脾氣了。

        “你放屁！”

        岑九思黑著臉，手里抓著用竹枝兒做成的掃帚，兩眼瞪得渾圓盯著楚建國：“我家沒錢！你走！不然我打你！”

        楚建國冷不丁還是被傻女婿這股狠勁兒嚇了一跳。

        這傻子！

        “我是你老丈人，你怎么能這么跟我說話？打老丈人可是要天打雷劈的。”

        “呸！我不怕！嬌嬌說我可以打！”

        “你不要她，還拿她換錢！你是壞人！”

        哪知岑九思根本不吃他這一套，像只護犢子的大狼狗似的，兇巴巴瞪著楚建國。

        “你！”

        楚建國被氣著了。

        女婿打老丈人，這說出去他這老臉往哪兒擱？

        嘀嘀嘀——

        曬壩正熱鬧著，派出所的車過來了。

        “你們報警了！？”

        見到派出所的車過來，楚建國臉色一變，有些惱火。

        楚嬌瞥了他一眼，還以為他真不怕呢，原來也是怕的。

        “建國兄弟，你真是不該來找楚嬌要錢的。”

        “女兒你都沒養過一天，怎么好意思呢？”

        “昨晚我們石板村有強盜偷竊，五叔家里可遭殃了，你還來要錢，你想什么呢？”

        挑著糞水經過的一個嬸子瞥了他一眼冷聲說。

        “什么？遭了強盜？那馬呢？還有你們結婚的新電視呢？”

        楚建國一聽，頓時臉色大變，好似那些東西是他的一樣。

        “老順叔，順嬸。”

        大隊長從車上下來，身邊帶著兩個下屬。

        “這是鬧什么糾紛呢？我可以幫著處理處理。”

        大隊長看了眼這情形，一眼瞥到了楚建國。

        “楚建國？你來這里干什么？”

        “大、大隊長。”楚建國心虛，恨不得遁地逃走。

        怎么就碰上這個煞神了？

        大隊長看了看，又看看楚嬌，這才想起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這楚嬌不就是楚建國的親生閨女嘛！

        “不帶你老子去醫院，來這兒干嘛呢？”

        “楚建國你可沒養過楚嬌，你這么賴上門，她是可以打官司告你的。”

        大隊長除了要管理治安問題，也要幫著鄉里鄉親解決各種大小糾紛。

        這楚建國就是個混賬，光是處理他的事情就不下五六回了。

        楚建國有些怵，他沒想到大隊長會來石板村。

        他縮著脖子囁嚅：“我、我沒錢，來找我親家借點。”

        大隊長穿著皮夾克，腳上卻穿著水桶鞋，聽到他的話笑了：“人楚嬌你養過一天嗎？咋臉皮那么厚？還帶著老爺子來這里攀親戚？”

        “你是不是來威脅人家？楚建國我可警告你啊，再敢鬧事，我請你進去好好整頓整頓你的思想問題。”

        “過年的時候領導們不是才慰問過嗎？還給了二百塊，怎么不夠老爺子看病？”

        “老爺子這癱瘓治不了，咳嗽能治，開點藥，買點營養補品還不夠？”

        楚建國這下不敢吭聲兒了。

        剛才他把老爺子說得要死了，結果大隊長一來就戳穿了他的鬼話。

        老爺子癱瘓已經不是一年兩年了，就是得了點小感冒，吃吃藥，補補營養就能好了。

        “大隊長，他爹只是感冒？”

        有村民來到曬壩上，最主要還是想知道岑建斌和那些強盜團伙的事情。

        大隊長點頭：“小感冒，問題不大。”

        “大兄弟，你這就不厚道了吧？你閨女你一天沒養過，現在瞅著她嫁得好了就來摘桃子？你這是欺負我們石板村沒人呢？”

        “一個感冒，你敢張嘴要五千塊？”

        “什么五千塊？我只要兩千……”

        “楚建國，這怎么回事？”

        大隊長臉一沉，他就知道這賭棍沒憋好事兒。

        “媽，你跟我來。”

        楚嬌見這情形，心里暗喜，偷偷扯了扯婆婆的袖子，杵著拐杖進屋。

        莫茹忙扶著她進去：“怎么了？”

        楚嬌回頭看了眼熱鬧的曬壩，無奈嘆了口氣，眼神抱歉地看著婆婆：“媽，對不起，攤上這么個爹我也沒辦法。”

        “雖然我不想管，但咱們家這情況別人看在眼里，以后肯定要被嚼舌根。”

        “嚼舌根我倒是不怕，就是會影響咱家的生活。”

        “大隊長正好在這兒，咱們當著大隊長的面給個二百塊，以后他再敢來，旁人也知道怎么回事，也不會說咱家。”

        “您說呢？”

        楚建國拿不到錢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他們也不能把大隊長請過來當門神。

        這件事情還是要解決。

        雖然這錢花得冤，但必須得花，免得日后糾纏，破財消災嘛！

        莫茹點頭：“我也是這個意思，這點錢家里出得起，就當是他生你一場，還他人情了。”

        “不過這錢還得花在刀刃上，老爺子凍得可不輕。”

        “還有那小姑娘，唉……”

        莫茹皺眉，這么冷的天，居然把人拉過來要錢，真是為了錢什么都做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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