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昇呼吸微滯，這說話語氣和葉沁年輕時簡直如出一轍。

        “你倒是直爽。”

        楚嬌垂眸不語，淡定等著下文。

        “沈家人丁雖然興旺，但女孩很少，言言一出生，我就把她捧在手掌心呵護。”

        “我年紀大了，就貪圖這點天倫之樂，難免會把她養得驕縱了一點。”

        “但她沒有壞心，就是做事沒有個分寸。”

        沈晏昇開口，字字句句都是為沈嘉言開脫，就差說這件事情不如就這么算了，讓她別跟一個孩子計較。

        楚嬌頓時就笑了，笑容格外諷刺：“沈先生，算起來我比沈嘉言還小上差不多兩歲，都已經是成年人了，還出過國，喝過洋墨水，還不能明辨是非？”

        “上過學，留過洋，做事還沒有分寸？那她這些年都學了什么？”

        “當街行兇，殺人？”

        “現在上街隨便逮個孩子問一問，那都知道殺人犯法，殺人償命。”

        “她只是沒有成功而已，她要是成功了，我現在就是殯葬館里的一具遺體。”

        “這叫驕縱？這叫沒有分寸？”

        “在我看來，這就是歹毒至極，故意為之。”

        “哪家不懂事的孩子會想到開車撞人？挾持人質？逼著我當街脫衣，羞辱人？”

        “沈先生，這就是你口中的驕縱嗎？”

        楚嬌說話利索，字字句句清晰可聞。

        本以為還會有什么新花樣兒呢！

        結果說來說去就這幾個詞兒，這幾樣釘在板子上的理由。

        沈晏昇沒想到楚嬌會這么不客氣，懟得他啞口無言。

        他看了眼沈嘉言，視線又落到楚嬌身上，又道：“這件事情她欠缺考慮，錯在她。”

        “你馬上就要認祖歸宗了，說起來你比她還大一輩，言言應該叫你堂姑。”

        楚嬌聽著，心里只覺得好笑。

        軟的不行就開始打親情牌？

        “言言我會懲罰她，送她出國，以后沒有你的允許，她不會回國。”

        “她的手被岑九思打壞了，她以后不能彈琴，也不能作畫。”

        “這樣的代價已經差不多了，你馬上回歸沈家，這時候要是太苛刻，沈家上下都會不服你。”

        “只要你肯放過言言，我會站在你這邊。”

        沈晏昇果真把話說得明明白白。

        “哧。”楚嬌不禁輕笑，臉上露出諷刺，“沈先生，你這是在要挾我嗎？”

        “認祖歸宗？我有說過會做這件事情嗎？”

        “沈家對我而言，是個累贅。”

        “我從來都沒有稀罕過。”

        楚嬌鄙夷，廢了一只手掌而已，這件事情就想這么算了？

        那她的命可還真是夠賤的，只比得上一只手掌。

        “她只是廢了一只手掌，而我，差點丟了命。”

        “不要跟我說不是還沒丟嗎？我要是丟了命，她現在還能活著嗎？”

        楚嬌冷冷掃了一眼沈嘉言的手掌。

        那天包扎的時候她做了點手腳，沈嘉言這只手不僅會廢了，以后每到陰雨天都會疼痛難忍。

        真當她是好欺負的嗎？

        那天事情發生的時候，她就想到沈家不會輕易懲罰沈嘉言，這件事情鬧到最后，極有可能是她吃虧。

        而沈家只會拿出一些東西出來補償。

        可什么補償比得上她的命貴重？

        “既然剛才沈先生說了，我是長輩，謀害長輩，罪加一等。”

        “如果我父母健在，你們敢這么糊弄嗎？”

        “沈先生，我很惜命，非常惜命。”

        楚嬌語氣森寒。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她要殺我，你敢保證她以后會不再有這個想法嗎？”

        “之前惡意挑撥我和九思的夫妻感情，采風的時候又對我下毒手，之后又是當街開車撞我。”

        “樁樁件件，沈先生，你就想這么輕飄飄地揭過了？”

        “一句驕縱，做事沒有分寸，沒有壞心，就想把這件事情這么抹平。”

        “沈先生，真會算賬。”

        楚嬌接連嘲諷，讓沈晏昇老臉有些掛不住。

        “把她送出國，然后呢？在國外吃香喝辣，她又損什么了？”

        “手掌毀了，那不是她找死換來的代價嗎？”

        “這關我什么事情，我憑什么要為她的錯買賬？”

        楚嬌有些惱火，她以為沈晏昇應該不會這么愚蠢才對。

        現在看來，是她愚蠢才對。

        “楚嬌！你別太過分！”

        沈嘉言聽得惱火，聽她這意思，難道還想自己去坐牢嗎？她怎么這樣歹毒？

        楚嬌抓起面前滾熱的茶水，毫不猶豫潑了沈嘉言一臉。

        “長輩說話，有你什么事兒？閉上你的臭嘴！”

        “毫無半點教養可言！”

        “你！”

        沈嘉言氣炸了！

        “沈先生，這件事情我再給你們一個機會，想好怎么處理。”

        “今天的話我可以當做沒聽見。”

        “不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復，我是做不到什么，但我外公總歸是護著我的。”

        “我父母留給我的那筆財富，不知道夠不夠換沈嘉言一條命？”

        楚嬌冷聲，放下茶杯起身。

        “沈嘉言得罪的是我，沈家之上就沒有人了嗎？”

        “如果沈嘉言得罪的是惹不起的人，沈先生你還敢用這么惡心又蹩腳的理由來敷衍人嗎？”

        “說到底，你自始至終就沒想過怎么懲罰沈嘉言。”

        “你能教出這種小畜生，我倒是能理解了。”

        “我言盡于此，好自為之。”

        楚嬌說完，轉身離開茶水室。

        走到門口時卻被沈家的保鏢攔住，她勾了勾唇，見到了趕過來的岑九思。

        岑九思見她無恙，心頭松了一口氣。

        “嬌嬌。”

        “我沒事。”

        楚嬌解釋，岑九思“嗯”了一聲，覆上略帶薄繭的手掌握住她的纖手，將人護到身邊。

        “九思哥……”

        沈嘉言一身狼狽，見到岑九思的身影時，眼神亮了亮，癡癡地望著他。

        見到他和楚嬌緊握在一起的手后，眼里又露出濃烈的怨憤。

        “沈老要是沒有別的事情交代了，我就先帶嬌嬌走了。”

        “嬌嬌從小養在鄉下，沒見過什么大世面，下次沈老想要見她，煩請先告訴我一聲。”

        “嬌嬌隨我到燕都，她的命就是我的命。”

        “這件事情，我以為沈老已經想得很明白了，今天看來很不明智。”

        “我和嬌嬌不會把今天的事情告訴師父，但三天之后就難說了。”

        岑九思聲音更冷，他掃了眼沈嘉言，又補充：“她這樣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禍害，誰知道她什么時候又會再來一次？”

        “再有一次，我下次開槍就是對著她的腦袋。”

        沈嘉言臉色刷白，整個人搖搖欲墜，半點也不敢相信剛剛聽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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