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上岸之地四下無村無鎮，施照渾身濕透、披散頭發的被丟下。

        她擰了擰衣衫和頭發的水，先是慶幸這御水師真的不是來捉她回長湖的。

        頃刻后，又發現此處荒蕪人煙，自己并不知從哪里能找船繼續北上，心中又害怕再出現什么妖怪把她拖入水中。

        她涌出強烈地求生欲，緊跟著那御水師，小跑著追了過去。

        “喂！喂！”施照一邊跑一邊喊。

        那御水師并不回頭，只是自顧自地疾步前行。

        “你去哪兒？這是哪兒呀？”施照又喊問著。

        御水師還是不理她。

        施照加快了步伐，猛地跑到御水師身前，伸出雙臂攔住他，蹙著眉頭瞪著眼睛，大喊道，“你，必須把我送回船上！”

        那御水師先是怔住了，停下腳步答道，“這里沒有船。”

        “那你帶我去找船！”施照用特別堅定地語氣說道，“你剛才猛的把我拉下船，我身上的錢糧剛才都落在客船上了。我沒有銀錢，所以你還要賠我一張船票，去，去青玄門的船票！”

        那御水師側頭問道，“青玄門？”

        “對！就到青玄門山下的潯州城。”施照答道。

        “好。”那御水師應道，繼而繼續疾步前行。

        施照見這御水師只說不練，嘴上是應了，卻還是不理她繼續走，便又說道，“你現在就帶我去，就去找船！”

        “去前面述州城，那兒有碼頭。”

        “哦，好。”施照見那御水師并不是沒有理會她的要求，便跟著他快步走起。天色已晚，一陣冷風吹來，依舊是濕發濕衫的施照不禁打了一連串的噴嚏。

        走在前面的御水師停下腳步側過頭來，他輕繞手腕，施了引水術把施照渾身濕水引到地上，留她濃密長發飄散于后背干爽衣衫上。

        這是第二次有人用引水術幫施照瀝干衣衫。第一次是在長湖水祭上，那蒙面藍衣御水師將她從湖中撈起之時。

        兩次雖然都是瞬間衣衫干透，可那瞬間的感覺卻不太一樣。之前藍衣人的引水術讓她覺得溫暖安全，而這御水師的引水術感覺上更清透利落。

        這時的施照還不知道，這時因為這兩位水師的清靈格屬不同，因此即便是同一術法、同樣效果，也會帶著各自格屬的印記。

        施照衣衫干爽，將頭發束成一個發髻，用手中一直握著的桃木簪固定住，又是一副小廝模樣。

        她追上那御水師想謝謝他，卻發現那御水師自己還是渾身濕著，而袖上的黑紅血漬似乎比先前更大了一些。

        “仙師，你？”施照不解，卻又不知如何問起，“謝謝你幫我瀝干衣衫……”

        “這樣你能走得快些。”那御水師說道，“我要盡快到述州，今晚不能休息，需要趕夜路。”

        施照看向那御水師的染上血漬的袖子，試探著問道，“仙師，要不然我幫你先包扎一下手臂的傷口吧。”

        那御水師只簡單答道，“不用。”

        “那要不你把自己的衣衫也瀝干了，也許會舒服一些。”

        “不必。”御水師只管行路。

        “我看沿途零星有幾家農戶的房子，他們家里也許有止血的草藥，我們去問一問吧。”

        “沒有用的。我受的是邪傷，只有養清靈去邪怨的靈藥才可以。”

        “那，哪里有靈藥？”

        “述州城的主家定是有的。”

        施照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怪不得那御水師的臉色越來越差，他是急著去述州城也是為了求特別的靈藥，“那，你不是會御水嗎？踏水什么的。從江上走，會不會快些？”施照急著問。

        “適才那妖邪非同一般，我清靈消耗過多，現下還要抵御體內邪氣，暫時無法御水。”

        這御水師現下惜著自己體內的清靈，用來抵御邪氣入體，看來現在是每一點滴清靈都很珍貴，連將自己的衣衫瀝干都省了。而他之前幫施照瀝干了衣衫，似乎還刺激了傷口，多流了一些血。

        施照心里感激又愧疚，不知道想自己該如何能幫上他一點。

        施照默不做聲地跟在他后邊走，盡可能地加快腳步，好盡早到達述州城。

        之前聽蕖塘的鄉親們說，如果受了邪傷那就只能等著見閻王了，施照心想，這御水師確非常人，若不是他自己說急著去尋藥，施照完全看不出來他的身體有何異樣，看上去只是一點皮外傷罷了。

        也許真是清修之人體內的清靈，才能抵擋住邪氣。

        施照忽然想到，之前那顆靈蓮的清靈，她出門前裝進荷包隨身帶著了。她在摸了摸懷中，竟然還在！

        施照急忙將那蓮靈掏出來，跑到那御水師身旁。

        “你剛才說清靈消耗過多，這個，也許有點用……”施照將荷包遞了過去。

        御水師畢竟是清修之人，不用打開荷包便知道里面是之前那支靈蓮的清靈。他將荷包接過來，揣入腰間，說道，“那就暫借我一用吧。”

        而事實上，一顆靈蓮的微弱清靈對于那受了邪傷的御水師來說，只是杯水車薪。而這功法可收巨妖的御水師竟也借過來用著，實在是傷重之下清靈損耗太過嚴重了。

        夜黑了下來，沿途遠山近林，不時傳出奇怪的獸叫鳥啼聲。

        二人默不作聲地急走著，施照邁著小碎步，越走貼那御水師越近。

        那御水師竟先問起話來，“你之前說要去青玄門？”

        “嗯。”

        “去那做什么？”

        “我有一個本家哥哥在青玄門。”施照答道。

        “你本家哥哥叫什么？”御水師問道。

        “叫施步閑！”施照答。

        “沒聽說過。”御水師低聲道。

        “仙師，你是不是就是青玄門來的！”施照忽然興奮起來，拉住那御水師的袖子。

        “我是青玄門的沒錯，”御水師答道，“但我不認識叫施步閑的。”

        “步閑哥是大概兩三前拜入青玄門的，特別開朗，臉上一笑特別燦爛，就這樣。”施照轉向御水師，學了一個施步閑的表情。

        “看不見。”御水師側頭冷冷說道。

        “哦，對，呵呵，天太黑了。”施照覺得自己特別地傻。“反正他就是特別好，特別靠得住。”

        “你哥哥師從何人，修的是哪一系術法？”御水師繼續問道。

        “啊，哪一系術法？都有哪些系術法啊？我想想他信中提過沒有。”

        “有清、遠、涓、花、月，各系術法雖是同源，用起來卻大相徑庭。”御水師解釋道。

        “哦，那步閑哥說過一招，叫舉塘抓蟹的，就是把蟹塘中的水整塊舉到空中，然后塘中只剩下螃蟹，直接下去抓。這算是什么系的？”施照努力將施步閑信中所說與御水師的話對應。

        “舉塘抓蟹？”御水師很錯愕，“你確定他師從青玄門嗎？”

        “當然確定！”施照一臉嚴肅，“這不能搞錯的！”

        御水師說道，“聽你這描述，像是托水術。但托水術是基本功，不論修習那系術法，都要練的。”

        “哦，托水術。”施照努力理解，“那舉塘抓蟹確實是步閑哥一年前信中所提了，也許他當時還在學基礎呢，現在他肯定更有進益了！等見到他，我再問問他修的是那系術法。”施步閑在施照心中是不容質疑的高大形象。

        “仙師，你修的是哪系術法？”

        “我啊，各系都有一些。”御水師答道。

        “都有一些，所以你也在學基礎是嗎？”施照問。

        “算是吧。”那御水師笑道。

        “那剛才把衣服瀝干是什么術法？”施照對這一實用招式特別感興趣。

        “引水術。”程易答。

        “那不用船槳就御水行船呢？是什么？”施照又問。

        “御水行舟，需要托水和引水需相結合。”

        “站水面上的呢？”施照問。

        “立水。”

        “這個呢？”施照用二指比劃著，模仿御水師收妖的動作，好似前面有一妖物一樣。

        “……”

        “仙師？”

        “看不見。”

        “看不見也是一招嗎？”

        “我是說我看不見你。”

        “哦，那個，我是說你收妖的那一招，發藍光的。”

        “凈化術。”

        “這個凈化術直接把妖邪就化掉不見了，比湖心島那些人又設網又掩埋的捕妖方法厲害多了。等我步閑哥學會了回到蕖塘，我們就不用再受湖心島那些人欺負了。”

        那御水師知道施照走夜路有些害怕，卻硬著頭皮堅持，說來也是為了盡早到述州城中為自己求藥，因此主動和她多說幾句話讓她輕松一些。

        聽到凈化術這里，御水師便也沒有較真地告訴施照，世上能夠學那凈水術之人寥寥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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