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十三章紫凝初現
施照進屋送折好的衣衫,留齊無虞一人在院中小池邊玩耍。
齊無虞頭上戴著前些日子從父親那討來的玉簪,正在池旁玩兒水,有一黑衣蒙面人不知何時從院外輕聲飛落到他身后。
齊無虞忽從池中看到那人倒影,見那人正伸手到他頭頂,要去奪他頭上的簪子,便大喊道,“是我的!是我的!”
情急之下,齊無虞將手中玩物齊齊捂到頭頂,護那發簪。
齊無虞玩兒的不是別的,正是之前施步閑用來對付陸飛瀾的散粉,名為密無間。自那次之后,齊無虞向施步閑討了一些。而施照嫌那東西粘膩,不容易清理,平日并不讓齊無虞多玩兒。
方才,齊無虞趁施照心不在焉,無暇顧他,便自己偷偷掏出來一些,放在手上和著水玩兒。
他正弄出一捧漿糊樂得緊,見那蒙面人來奪簪,為了保護簪子,便一把將密無間捂到發髻上。瞬時間,他那頭發、雙手和那簪子都粘到了一塊兒。
那蒙面人本是來偷那簪子,可現下齊無虞的手將那玉簪護了個全乎,粘做一團,怎樣也拉不開。那人聽見屋內有人出來,無奈之下便將小孩整個兒夾起,飛身而走!
“無虞!”,施照大聲喊到,“放他下來!”
那黑衣人只顧轉身遁去,踩著萬合巷各家院墻飛身疾馳。
施照此時也顧不上朔夜即將來臨,立即沖出院門,沿萬合巷追去。
那黑衣蒙面人左兜右轉,路線刁專,也是想奮力甩下施照。可施照奮力急追,沿街巷穿轉奔跑,竟也沒有跟丟。只見那人攜著齊無虞越來越遠,卻始終都在視線內。
那蒙面人奔到寬江邊,到了一個停泊漁船的小碼頭。他迅速解開一條小漁船的纜繩,腋下架著齊無虞飛身躍上,御水行船逆寬江而上,速度極快。
施照又跑了一會兒,才趕到黑衣人離岸的碼頭。她心里著急,急忙去繞解一條船的纜繩。
朔夜將臨,施照本就傷邪未愈,又加上剛才一路疾奔,已經使不上什么力氣,心里焦急,動作卻慢得很。
過了好一會兒,那纜繩才從立柱上解開。施照從碼頭下到漁船中,搖槳而追。
施照自小在蕖塘水鄉長大,搖船很是熟練,無奈已十分疲累,又是逆流而上,漁船行得很是緩慢。
施照見那黑衣人已變成小小一點,自己越落越遠,心中急躁。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一只小船輕巧地并到施照所在漁船旁,急急減速,上面立著一人,正是程易!
原來程易從靈水鋪離開后,心中郁悶,在寬江中只御著小船緩緩向幼鹿江行去。誰知沒行多遠,就看見施照在一條漁船上奮力劃著。
“不是要你在屋內嗎!”朔月夜將至,程易皺著眉頭冷冷質問。
“無虞,”施照上氣不接下氣,用手指著江的上游,說,“無虞,被抓走了!”
程易聽罷,一手拉過施照,將她拉入自己所在小木船中,加速御水推船上行。施照半立半倚在程易身旁,盯著遠處那黑衣人所在漁船,給程易指著方向。
程易發力御水,小木船疾馳向前,逐漸拉近了與前方黑衣人的距離。
那黑衣人只沿江而上,程易在后追著,心里揣摩那黑衣人究竟要去哪里。
若是去凌溪,那便是青玄門的地盤;若是去幼鹿江,朔月之夜青玄門眾人都已陸續到了那里。
不論如何,這人必定是跑不掉的。
誰知那黑衣人既未入凌溪,也未入幼鹿江,而是在凌溪和幼鹿江夾角處的石崖下棄了船,挾著齊無虞沿著陡峭石壁一側的石階爬上,奔去了古觀星臺。
那臺階嵌于石壁中,從水底曲折而上,修得很窄又沒有欄桿,若不是看見有人在上攀爬,在遠處很難看出有這樣一條石階。
待程易和施照也到達石階底端,抬頭只見石崖直聳,已看不見黑衣人帶著無虞爬到了何處。
二人隨即也棄了船,程易拉著施照手腕,靠著石階內側攀爬。石階又多又陡,二人開始還能跑著上行,過了一會兒,施照便覺抬腿吃力,氣喘吁吁。
施照說,“程易,你先上去,救無虞!”
程易仰頭看著石階,剛想答應,但一轉念,現下天色已黑,絕不能單獨留施照一人在此處。程易于是沒有應聲,只是牢牢抓著施照的手腕,加大力氣,拖著她一同攀爬。
朔月夜至,寒風呼嘯,二人終于爬到了石階頂端,站在了屹立于三江岔口的古觀星臺之上。
立于這古觀星臺上,不用抬頭便可看見鋪在夜空中的閃爍星辰,美妙夜色之中摻雜著蕭索肅殺之氣,似乎即刻便可知曉天命,如此虛渺不真實。
施照和程易用燃水術分別點亮了清涼瓶和葫蘆,卻不見那蒙面人和齊無虞。
“無虞?!無虞?!”施照邊喚著,邊一步步挪著向觀星臺中間走去。
并沒有人移動或說話的聲音。施照能聽見的,只有高臺上時而呼號的風聲。
那觀星臺面很大,地面石板經多年風雨侵蝕,早已凹凸不平。石板縫隙中拱出很多雜草,雖是冬天,雜草的根也甚是絆腳。
施照腿上受傷之處已經開始疼痛起來,可她心中只想找到齊無虞,便強忍著跛行,幾步一拌。
朔夜之中,施照似乎感到有邪怨之氣圍繞著她,發出低語沉吟。而穿過那風鳴怨號聲,可以尋到一個哼鳴之聲,更有韻律,且似一種聽不懂的語言。
程易五識通透,聽得比施照清楚,他捏了捏施照的手,扶著她向那哼鳴之聲緩行而去。
二人正尋著,那哼鳴之聲中斷了。忽然觀星臺中央位置閃了一下強光,又馬上熄滅,好像是指示她二人方向。
二人向閃光方向而去,發現那觀星臺中心凸起一個破損的平臺,而齊無虞小小身軀則側臥于平臺之下,兩只手還牢牢地粘在頭頂,做抱頭狀。
“無虞!”施照見此景,不知無虞是死是活,奔將過去。
程易也立即過去,查看一番,說道,“他還活著,身上并未受傷。”
“那他為什么不說話……”施照心中恐懼、懊惱、憤怒、疼惜各種情緒一下子涌將上來,激憤之下,腿上傷口疼痛不已,大喊出來。
程易心中有異樣之感,只覺哪里不對勁。齊無虞身后平臺,像極了他學過的一些陣法的點位套路,可他又想不出現下狀況與哪個陣法可以配得上。
程易只覺這平臺位置不祥,又見那黑衣人沒了蹤影,一手抱過齊無虞,一手扶起施照,喊道,“快走!”
程易沒跑出幾步,便覺腳下不穩,一時間還以為是自己忽而轉身導致頭暈,片刻后才反應過來,是這觀星臺在搖晃。
程易只覺不妙,此時是斷斷不能沿來時石階下去了,不然怕是還沒到江面,便要從高空摔落下去。
而此時與觀星臺相連的山體上有亮光閃現,似在指示方向,緊急之中,程易拉起施照向著那光亮的方向跑去。
身后石板破裂,轟隆隆傳出一陣巨響,三人剛從觀星臺下到山上,便聽身后一陣刺耳的鳴叫聲。
一只妖獸沖破那觀星臺中心的平臺,揮著翅膀沖到空中,以星空為幕,仰天長嘯,口吐紫焰。
那妖獸體型碩大,似蛇非蛇,似禽非禽,細頸劍尾,蝠翅鱗爪。方才破臺而出,便施展開來,撲扇著翅膀,繞著觀星臺飛了大大的三圈,不時長嘯幾聲,聲音極為尖利恐怖。
程易知那妖獸雖暫時并未襲來,但今夜免不了一場惡戰,現下這狀況,自己一人定是應付不來。于是一手抱著齊無虞,另一手從腰間清涼瓶中引出三粒水團,用力彈向夜空中高處,那三團水到了高處便形成水紋令,同時突發刺眼的亮光,繼而落下。
發了信號之后,程易便又拉住施照往觀星臺后的山林中跑。
此時,那妖獸已然舒展完畢,直直地尋著這三人的方向而來。發現目標后,那妖獸懸于山體之上,脖頸后仰發力,隨后噴出一股猛烈的紫色火焰,向三人所在位置噴去。
程易反應也是極快,轉身單手快速一舉,舉起途中掠過清涼瓶便帶起一片水體,在三人頭頂形成一個大大的水盾,化去了噴來的火焰。水盾未及之處,樹木立刻燃燒了起來,將三人圍在火圈之內。
“是我身上的邪氣,把它引過來的。”施照腿上劇痛,有氣無力的說道。
“嗯。”程易望向妖獸的方向,做防御態勢。
程易說著,撐著水盾,將施照和齊無虞帶到火圈之外一段距離。他將齊無虞放在地上,手施法術,那水盾弧形收緊,變成一個球形的水盾,將三人圍在里面。
“你帶無虞先走。”施照見那妖獸比之前在寬江所見妖蛇更要兇厲,怕程易終是無法抵擋,便想到了最壞處。
“小瞧我!”程易說罷,便向上鉆出水盾。那水盾被程易沖破了個口子,又隨即自己閉合了,將施照和齊無虞完全保護在內。
程易飛速旋轉直飛升空,旋轉之中,大量的水從他身上向四周瀑灑而去,所濺之處,火苗即而滅去。升到高處后,程易雙腳站于浮在空中的一片水體上,動則敏,停則穩。
程易主動出擊,以妖獸頭部為中心轉圈,極速揮掌數下,數不清的回旋水彈從他掌中連續擊出,猛力擊在那妖獸頭部各個部位。
程易所御之水全部來自他那取之不竭的清涼瓶,而他動作行云流水,取水的動作渾然化于招式之中,好似他掌中可以源源不斷的生出水一般。
那妖獸被猛然來襲的一波水球打得暈頭轉向,顧不得找尋施照。它頸部轉來轉去尋著襲擊它的來源,在空中跌落了些許。
程易趁出招得勢,迅速繞到猛獸額頭前,調運清靈,伸出二指,一道藍光點于猛獸額頭,使出凈化術。
那妖獸邪力甚旺,程易的凈化術對于它怕只是入針刺一般,并未像往常一樣可以將妖獸頭部定住。
那妖獸額間疼痛,更是受了刺激,拼命地甩起頭來,幾下便擊中了定于空中的程易,將他擊飛出去。
程易于空中跌落,失了方才的靈活,讓這妖獸看清了他所在之處。
那妖獸立即噴出紫色火龍,猛力回擊程易。
幸而程易在空中調整得很快,火龍襲來之時,程易御起一把水盾,得以阻擋。但畢竟倉促之中運力不足,程易前臂頂著水盾被那紫焰推著一直后退,無法停住。
那妖獸趁勢追擊,大力揮翅向程易所在方向飛來。它雙目怒睜,面目猙獰,快到近處時,驟然停下,繼而收頸張口,一團紫色火團噴向近在咫尺的程易,就要將他吞噬。
程易之前與這巨獸搏斗已耗費了很多清靈,自知若是近距離與妖獸硬碰硬,定是承接不住。
因而在妖獸飛來之時,程易便只守不功。待那妖獸到了近旁,火焰猛然襲來,程易兩手引水拋水,兩條水龍驟然砸下,一個反作用力推他向上飛起,躲過了妖獸的襲擊。
程易躍起之后,于空中翻了幾個筋斗,躍到妖獸頭后。那妖獸此時還正看著剛剛噴出火團的位置,那里煙霧繚繞,它尚未反應過來他的對手早已飛離原地。
程易在妖獸頭后懸于空中,想伺機繞到猛獸額前,再施凈化術。
誰知這時,從妖獸上方飄飄搖搖落下一人,那人衣衫飄垂,頭在下,腳在上,兩腳卡在空中的一團水中,倒懸于空中,絕妙地施用著立水術,神不知鬼不覺地便飄到妖獸額前。
那人來時安靜和緩,出招卻利落干脆。剛一入位,便兩指對準妖獸額頭發出藍色光束。待那妖獸發覺,早已無法移動頭頸,被牢牢懸定空中。
“師兄!”程易喚道。
所來之人正是程易的師兄、青玄門座首白杉。白杉本在幼鹿江內,看見了程易發到空中的求援信號,便速速趕來。
那妖獸雖頭被定在空中動彈不得,身上別處卻有力得很,拼命掙扎,翅膀煽動失了節奏,身軀扭動,尾巴不住地從各個方向向前掃打。
若是一般的妖獸,到了此刻,早已化為虛無。而眼前這妖獸邪力很盛,張著嘴巴不斷試圖噴火,卻因中了凈化術,無法噴出成形的紫色火焰,只能噴出夾著些許火星的濃煙。
白杉見那妖獸甚難化去,邊又凝住清靈,發力施法,與妖獸僵持于空中。
程易見狀,翻身躍到白杉身后,運靈發招,協助白杉化去妖獸。
白杉、程易二人均為掌門弟子,體內月系清靈渾厚,化去一般妖獸本不成問題。可這妖獸邪怨之重實屬世間罕見,朔夜之中又利于邪氣聚合,雖是二人合力,也還暫且無法化去。
白杉已沒了先前的從容,眉頭緊鎖,時而屏氣凝神。他以手指為中心,全身緩慢的轉了半圈,變成腳下頭上的站立姿勢,以便全力施術。
二人合力,那妖獸凝住的身形終于漸漸淡去,繼而化為烏有。
妖獸化去之際,竟結成一顆晶體懸于空中。
白杉翩翩腳踩水團浮于空中,將那晶體浮于掌心,卻未將其拿起,立在那凝視。
程易到了白杉身邊,見到那晶體,也如白杉一般愣住了。只見那晶體形如清靈,卻通體黑紫,飄忽于白杉掌心。
“這是什么?”程易問道。
“不知道。”白杉回答。
程易伸出手指,想去觸摸那紫色晶體,卻被白杉一把攔住。
“別碰,此物不祥!”白杉說道,“還是帶回去讓師父看看。”
而就在此時,一顆水珠悄然而至,彈動著將那紫色晶體裹入其中,繼而疾速飛離,從白杉和程易眼皮子底下將那紫色晶體夾帶離開。
程易望去,才見是一個黑衣蒙面人,那人伸手一把抓住水珠,將那紫色晶體牢牢握入掌心,水珠沒了形狀從他指縫中流下。那人一拿到紫色晶體,便如鸮鳥一般俯沖而下,遁入江中。
白杉和程易也隨即御水迅速下落,卻追趕不及。而那黑衣人在漆黑的夜江中不見了蹤影,無處可尋。
妖獸既已化去,白杉即刻趕回青玄門與掌門稟告。程易則去古觀星臺后山中尋到施照和齊無虞,將她二人送回靈水鋪。
所幸那黑衣人對齊無虞并未下殺手,只是用將他暫時迷暈。回到靈水鋪后不久,齊無虞便自己清醒了過來。
齊巧心早已回到靈水鋪,剛回家便聽街坊說家里小孩被擄了去,便走街串巷地尋。好容易等回了二人,得知經歷如此兇險之事,心中實是懊惱不已。
而施照經這一夜奔波,雖未受傷,也是甚為疲憊,滿臉都沾滿了黑色火灰。現下見齊無虞無事,便留他在齊老板房中,起身離開了。
程易跟出來,用清涼瓶中純凈水沾濕了一塊干凈帕子,遞給施照,說道,“擦把臉吧。”
施照剛想接過那帕子,忽覺腿上傷處劇痛襲來,一下沒站住跌落地上。
程易忙過去扶住施照,說道,“你此次朔夜出行,又受妖邪滋擾,腿傷是會比往日更痛些。”
“也還好。”施照額頭滲出汗珠,強忍著說,“方才只是忽然疼了一下,是我大意了。”
程易將施照扶到房內床榻躺下,說道,“今夜怕是沒有辦法了,你且忍耐一下,天亮了便會好些。”
施照只覺這樣與程易共處一室,自己又躺在榻上,很是尷尬,便想欠起身體,說道,“我沒事的,不用躺著。”
“不要起來。”程易坐在榻邊,用那濕帕子幫施照擦去臉上混著汗珠的火灰,一邊說道,“今夜之事蹊蹺,不知封印之物究竟是那妖獸,還是那紫晶。”
“封印?”施照問道。
“嗯。朔夜、觀星臺、還有隱隱傳來的咒語,方才分明是某種封印被解開了。”程易緊鎖眉頭,似在回憶著之前在觀星臺的場景。
“可那黑衣人擄無虞去那里是為何?”施照問。
“不知。”程易答,“也許是為了獻祭那妖獸。”
“獻祭?”施照說,“還好江上遇到你,不然無虞豈不是要沒命了。”
“我也不確定。”程易說,“若是需要男童獻祭,那黑衣人怎還留無虞活著。而無虞既然無事,封印卻還是解開了。也或許……”
“或許什么?”
“解開封印所需要的,也許只是無虞身上的某種特質,而不是他的性命。”程易說。
“那會是什么?”
“不知道。且黑衣人在妖獸沖出之時不見了蹤影,卻在妖獸化為紫晶之時出現。”程易說,“也許他要釋放的,并不是那妖獸,而是紫晶。”
“紫晶,是什么?”
“不知,那紫晶被黑衣人奪走了。”程易說,“不論那妖獸,還是紫晶,都非善類。我從小在青玄門長大,竟不知古觀星臺下竟震著如此邪怨。”
“幸好無虞無事。”
施照腿傷復痛,雖是困倦,卻無法睡下。
程易則一直陪在施照身邊,直到天色漸明,朔夜過去,施照睡沉,程易才起身離開了靈水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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