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詭師之魂不可度
這字是哪里來的?
我內心極為惶恐的扭頭環顧四周,整個靈堂只有些許親戚守在靈柩之前,我爺爺的后輩子孫跪伏在地,除了我父親外,根本沒有人靠近過神壇,更別說是在香爐當中寫字了。
陳家全部親戚都還跪在地上,最先靠近神壇的就只有我爸,可是我爸卻并沒有抬手到香爐當中搗鼓過什么。
既然沒有其他人靠近神壇,也沒有人在香爐當中觸摸過香灰,那么就代表這字很可能是自己浮現的,當時年僅八歲的我,壓根就想不明白在沒有外界力量的干擾下,香爐怎么可能會出現一行警告陳家的文字。
實際上類似情況只要是略有經驗的法師恐怕都經歷過,法師都是有師門傳承的,大多數教派的祖師都是封神的存在,至于歷代的師傅師祖等往往也深不可測,縱然已經仙逝也可以通過某些方式給后輩預警。
而這些方式當中最常見的就是托夢,或者是弄丟某些與災禍相關的東西警示法師,其中嚴重點的還有可能直接讓法師被狗咬,被蜂子蟄,甚至是摔斷腿。
也有通過超自然現象直接提醒法師的,超自然現象說白了就是超越了物理科學常識的事情。
當時我家香爐里浮現出的字,十有八九就是來自于祖師爺的提醒,他是在警告我爸,也是在點醒整個陳家。
其實按照我們師門規矩,我爺爺是不能正常超度的,因為在我們門規里有關于做道場的禁忌一條,大體意思就是門內道士,但凡做道場因失誤而導致自身死亡者,本門道士一律不準進行超度。
這并不是祖師爺無情無義,而是道教本就尊崇自然,自然就是順從天意,道士做法本應替人消災解惡,可若因自身失誤而導致災禍臨頭,也是自身的問題,后面的天道報應,自然也要自己承擔。
而且超度道士亡魂本就是個苦差,遠比超度普通人更麻煩,因為道士生前修煉符篆法術,修行經文接觸魂神,自身就有些許神魂之煞,所以去世之后對于大多數超度科儀,經文,法術都是免疫的。
甚至某些生前修為境界高深的道士,在去世以后,陰魂還具備法術,可以催動符法,喚來兵馬,招來雷霆,這種陰魂根本就不懼符法,也不怕活著的道士。
所以超度道士法師死后的陰魂都需要很強的道士主持法事,不然很有可能會超度不了,乃至是與陰魂現場斗法。
有些境界低的道士法師根本就不敢輕易去超度老一輩道士陰魂,老一輩道士很可能還會有些執念停留人間,若是強行超度惹得對方不高興,那么一場斗法就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而斗法在玄學界是極為殘酷的事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且還是不死不休的地步,因為有些術數一但使用,那就是不見血收不回的,因而,很少有道士法師愿意接超度其他道士亡魂的道場。
在民間就有很多類似的情況,一些道士法師生前修為高深,死后攜帶法力,普通道士超度不了,地府又不強收,以至于他們游蕩人間,這種陰魂就只能等待著歲月將他們消磨殆盡。
而這種陰魂被統稱為詭師,運氣好一點的詭師在飄蕩些日子后,就會碰到適合傳承衣缽的活人,他們就會通過附身,托夢等方式教導活人學他們生前的本領。
活人學好本領之后,就會出去替人看事,驅邪化煞,救人度命,積累的陰德會反哺到詭師身上,待到陰德積累到某種程度,大道規則就會引度詭師魂魄下地府輪回。
這也是在民間很多普通人,突然一夜之間就精通陰陽術數,風水符法,看事算命本領的原因,他們大多數都借口說觀音傳法,或者是太上老君托夢,而實際上并不是神仙傳法,而是去世的詭師傳法。
然而,這終歸是少部分運氣比較好的詭師,運氣差的始終是占據道士法師陰魂里的大部分,他們游蕩人間找不到傳人,又沒有陰差來度,生前某些做過孽的還得不到祖師寬恕,就只能整日飄蕩。
這部分詭師,要么是等著實力更強的法師來收他們做兵馬,日后替收服他們的法師賣命;要么就是心生怨氣去害人性命,直到為禍一方,最后天雷降臨將他們劈得魂飛魄散;要么就是等歲月將陰魂里攜帶的法力消磨完全,再自己尋一條陰路去陰曹地府。
總之,道士與法師的陰魂是非常難以處理的,而我爺爺恰好就屬于生前修為高深,死后也攜帶法力這種陰魂,他的死并不是因為實力不夠強,而是各種意外惹來了天譴。
個人實力再厲害,也不可能與天相爭,我爺爺自然也不例外,在紅沙之日發兇惡之喪,天譴就要了他的命!
而我爸爸想要超度他,也就難上加難了,畢竟他的死,說到底,也可以算作報應,天道規則降下的報應,不可能因我爸的意志的轉移。
倘若我爸非要強行干預,說不定會導致更加嚴重的后果出現,到時候將達到沒辦法收場的地步。
因此,我爸捏著斷成兩節的香,緊盯著斷裂的口子,皺著眉頭思來想去,圍繞著靈柩反復踱步,最后還是長嘆了一口氣,跪下沖著我爺爺靈柩磕了三個響頭。
“爸,兒子不孝,修為沒能到家,今日怕是度不得你了,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想辦法,讓我們陳家的三代安寧,至少小浩是不會出事的。”
他后半句是猶豫片刻才加上的,就像是他沒把握保住他自己安寧,便退而求其次保住我的安寧一樣。
八歲的我還不是特別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是我卻將這句話記得特別清楚,因為我爸這句話剛說完,我耳中竟然響起了一陣嘆氣之聲,這聲音和我爺爺一模一樣,并且聲源正是我爺爺遺體躺著的那口黑棺材。
莫非是我爺爺在嘆氣?
我欣喜的扭頭望向棺材,年幼的我在當時還認為是我爺爺死而復生,然而結果是令人失望的,映入我眼簾的依舊是我爺爺面色煞白,雙目緊閉,舌頭微吐的面容。
他并沒有醒過來,剛才的嘆息聲說不定只是我聽錯了,懷著失望至極的心緒,我又轉回了頭,可是我在目光回正后,卻驚訝的發現我爸居然也盯著我爺爺的靈柩。
這種情況只能說明,剛才我爸肯定也聽到了嘆息之聲,否則他絕不會與我同時扭頭看向我爺爺。
“好了,都來幫忙把法器收起來吧,這超度道場不用做了,我看個日子就可以直接發喪了。”
我爸一面收起海螺牛角,一面向著靈堂里的其他男性親戚說道,其余人聞聽此言,倒也沒有多問,而是全部上前開始幫我爸整理法器,香燭紙錢等物品。
看著他們忙碌的身影,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孤獨,沒有人來安慰我,也沒有人來關心我,甚至沒人再和我多說半句話,平時陪我最多的就是我爺爺,跟我最親近的也是我爺爺,可惜他以后再也不能喊我一聲小浩了。
我在大人們忙碌的身影里穿梭著,走到了神壇面前,大人們都在忙著收拾墻上掛著的三清畫像,酆都大帝畫像等物品,還沒有人來觸碰神壇,因此香爐里的字跡依舊清晰可見。
緊緊盯著香爐里的字,我腦海里非常難受,在我看來這次發喪出事,根本原因并不在我爺爺,他只是被王海生忽悠了而已,說白了,王海生才是直接原因,我爺爺也是受害者之一。
可是冥冥之中的規則,卻認為我爺爺也有大過,不僅連夜要了我爺爺的命,甚而至于還詛咒我陳家三代人不得安寧,這真的極其過分。
然而,就在我看著香爐,腦海里胡思亂想正緊之時,香爐里的字跡發生了令我意想不到的一幕,原本干燥的香灰突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潮濕起來,本來淡灰色的香灰眨眼間就變成了棕褐色,并且這顏色還在加深。
我驚愕的凝視著香爐,抬手揉了揉眼睛,以為是我的眼睛花了,可是當我放下手臂后,里面的香灰依舊在不斷加深顏色。
更令我詫異的是,這香灰變潮濕的地方就只有被劃出字跡的凹痕,其他平整的區域依舊干燥,我伸出手準備去刨開香灰,觀察觀察具體情況。
然而,我的手剛伸出一半,就直接停在了半空中,因為字跡凹槽里讓香灰變潮濕的液體已經透過香灰滲了出來,那是暗紅色略有粘稠的液體,就像是動物在死了之后流出來的血液一樣,準確來說應該像是人死了流出來的血液!
我曾跟著爺爺埋過車禍去世的人,當時那個人遺體上的血液顏色與面前香爐里滲出的可以說是一般不二!
這突然起來的一幕讓我腦袋發蒙,然后年僅八歲的我,本能的大叫了幾聲爸爸。
我爸聞聲三兩步到我身前,旋即便面色大變,露出了一副我從未見過的惶恐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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