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殷語煙失蹤之后,殷祁山整個人的精神都垮掉了。
一場大火把古韻齋燒了個徹徹底底,連后院的倉庫都沒能幸免,鋪子損失慘重,幾乎血本無歸。
張乾和孟飛兩個伙計,幫著處理了店鋪里的后事,之后孟飛另謀出路,張乾仍留在殷祁山的身邊照顧。
一夜白頭,張乾從來都以為這是電影與小說里才有的情節,如今親眼所見,他才知道這并非夸張。
往日里精神抖擻的殷祁山,空閑的時候養花遛鳥,生活十分愜意;可如今半百的小老頭,萎靡得如同七八十歲的老人。
已經入冬了,整座北京城都籠罩在寒流之中。
在北京,四合院遍布整座城。殷家在四九城朝陽門附近的外城留有祖宅,四進的院子,在現在寸土寸金的北京城,可謂是十分豐厚的祖產了。
殷祁山經營古韻齋的時候,非逢年過節一般不會回祖宅。家大人口多,齟齬自然少不了,因此他沒事不會回祖宅居住。
可今時不比往日,殷祁山一蹶不振,沒了古韻齋這個指望,無人照拂只能回來,卻也受盡了許多冷眼。
殷祁山這一支脈分到琉璃廠那間鋪子,不是沒有人眼紅的。一場大火使他招了難,那些眼紅的人都恨不得都上來踩一腳,再加上他又無兒無女,難免有人對他的財產動起了心思。
這天,張乾起了個大早,自個兒吃了早餐,又買了一屜小籠包與一碟炒肝,打算給殷祁山送過去后再去找工作。
沒成想,進了院子發現殷祁山破天荒的也早起了,正拿個小鋤頭在院子里忙活著。
張乾沒有孟飛那么精靈,好在做了幾年的伙計,也知道察言觀色,見今天殷祁山這樣子,精神頭似乎好了許多,又有心思搗鼓花花草草了,忙堆了笑湊上前去。
“殷叔,快先別忙活了,西四包子鋪的包子配炒肝,你以前最愛吃這個!睆埱b遙喊道。
殷祁山佝僂的背微微直起,他回過頭看向張乾,“小張啊,你來了!
“殷叔,你臉色怎么這么差?”張乾看到殷祁山的臉,大吃一驚,這灰敗的臉色,哪里是精神頭好起來的樣子?
殷祁山擺擺手,臉色十分憔悴,“沒事,沒事,小張啊,你以后別再往我這里跑了。你是個好孩子,我也一直知道你……只是煙兒她……”
張乾沒想到自己的小心思居然被看破了,不由臉紅,嘴里一陣結巴,“煙、煙妹子是個好姑娘,好人有好報……叔你別多想,她會沒事的!
殷祁山聽到這兒,不由一陣哽咽,“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最近嘗嘗夢到她,昨晚我又夢到她了,煙兒不停地哭,她一邊哭一邊在院子里挖泥,手都挖爛了,都是血,好多的血……”
殷祁山越說語氣越急,一雙眼睛里唯一的一絲清明也沒了,表情變得猙獰。他開始瘋狂地揮舞鋤頭,仿佛腳下的泥地十分的面目可憎。
張乾吃驚不已,心說難道殷叔又瘋魔了?
“殷叔,你、你這是做什么?”
張乾忙上前阻止,殷祁山卻一把將他推開,眼神惡毒地瞪著他:“你們想讓我死,你們都得死!”
張乾被推得摔倒在地上,蹭了一身的泥。然而他顧不得這些,被殷祁山瞪了一眼,他整個人霎時間如墮冰窖。
殷祁山那張臉上的表情十分詭異,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張乾心底里似乎有個聲音,提醒他立刻離開這個地方。
好在殷祁山說完話,也不打算繼續理會張乾,又蹲下去自顧自地挖了起來。他一揮著鋤頭,嘴里還不時小聲嘀咕著聽不清的話,聲調十分尖細,有些不男不女。
一絲寒意從腳底爬上了張乾的脊梁骨,這種感覺似曾相識,他想起了農歷十月末那個瓢潑大雨的夜晚。他很想立刻就離開這里,可身體卻無論如何也動彈不了半分。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響起“!钡囊宦,殷祁山的鋤頭似乎砸到了什么東西。這聲音有些刺耳,仿佛能夠震入人的腦子里,張乾的意識突然一片模糊。
殷祁山放下鋤頭,他一雙雞爪似的手去扒拉地里的土,不多時,竟刨出一個陶罐子來。他脫下外套,把罐子包好,然后一步步朝張乾走來。
“小張啊,你不是喜歡我么?那你愿不愿意去塔里木,把這個交給我……”殷祁山掐著尖細的嗓音,抱著外套包好的罐子蹲在他身旁。
張乾并沒有完全失去意識,心底里的聲音還在提醒著他快點離開,他也知道這一切很不對勁,意識卻越來越模糊。
骨瘦如柴的殷祁山歪著腦袋打量張乾,仿佛對他沒有立即答應十分不滿,不由分說就把東西塞進張乾的懷里,嬌嗔道:“還說喜歡我,你到底幫是不幫?”
東西入懷,張乾心底里那最后一絲清明消失,他點點頭,也沒把早餐遞給殷祁山,爬起來抱著東西轉身就走。
張乾前腳才出了院子,站在院子里的殷祁山白眼一翻,一臉扎進了泥地里。
殷家院子大,加上天氣冷,就是有人早起也不一定碰得上面。張乾就這么抱著東西,埋頭走著,一路上沒有碰到什么人,只快出大門的時候,撞到了門房的老頭。
這看門的老頭是殷家的遠房親戚,也姓殷,被張乾撞了列跌,因見著不是殷家的人,而是殷祁山那邊的伙計,立刻變了顏色,劈頭蓋臉就罵了,“大早上這么晦氣,走路低個頭,你眼睛長頭頂嘛?”
沒想到張乾壓根兒不理他,一言不發繼續走了?撮T老頭又罵了幾句,便很快將這事兒忘到了腦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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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騰了一整晚,天蒙蒙亮的時候,穆離用枯樹枝擺了個簡易的防護‘陣’,方才在陣中睡去。
她這一覺睡得很沉,直到臨近傍晚的時候才醒過來,她是被驢蛋蛋舔醒的,而老阿婆已經不見蹤影。
穆離使勁搓了搓臉,她從來不是一個睡著之后就失去警覺的人,可這次破天荒的,她連阿婆什么時候不見的都不清楚。
本以為阿婆只是去方便解手去了,可左等右等,還是不見人回來,她才覺察出有些不對勁了,展開神識探查,卻一無所獲。
想起凌晨所發生的事情,以及阿婆對她說的話,穆離這才后知后覺,那老太婆居然不告而別了。
夕陽漸漸消失在天邊,穆離呆坐了一會兒,看看那條已經形成的奔流溪水,打算補充體力之后,便循著月光砂動身。
走就走吧,反正阿婆本事大,又沒什么可擔心的。
穆離想著,重新去撿來了干柴生了火,接著就開始整理她那個已經癟掉的登山包。
從包里拿出了她師父的破爛外披、一個水壺、三個蘋果、五個香梨……除開僅剩的這些東西,還有一個不屬于她的粗糙小布包。
順手拿起小布包打開,里頭有兩個完整并和的小白貝殼、一綹花白的頭發,還有一張黃符。
這是阿婆留下的東西,穆離能感覺到,這些東西附有屬于阿婆的氣息,她立刻就看到了黃符上的字:
小毛驢,倆貝殼月光石的粉末送給你了,白天趕路的時候涂抹一些在眼睛上面,就可以看到月光砂。
我不能陪你們走了,幫我照顧好驢蛋蛋。記住,別吃這里的東西,只能喝含有月光砂的泉水。
短短兩段話,沒有署名,穆離也說不清什么感覺,但她有點兒生氣。老太婆直到走了,也沒給她多少有用的消息。唯獨只給她留了白天趕路用的月光石粉末,不能吃這里的東西,也不交代清楚為什么不能吃。
太不負責任了,萬一她沒及時看到這個小布包,吃了這里的東西怎么辦?而且在她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老太婆抓了蛇,還問她忌不忌口,顯然一開始就沒安好心,明知道不能吃還邀請她食用……
穆離越想越覺得氣悶,但很快她就沒有心思計較這些了。帶著驢蛋蛋倒沒什么,假如遇到危險,至少這頭突破人類理解的驢跑得快;要緊的是這么點存糧,她又不是鐵人,怎么繼續尋找鑰匙?
這才剛進來,什么情況都沒搞清楚,她就快斷糧了。本來還打算飽餐一頓,但現在她哪里還敢肆無忌憚的吃?
穆離拿著水壺到含有月光砂的溪邊打水,驢蛋蛋亦步亦趨,她走到哪兒,這頭驢就跟到哪兒。
“是了,都說埋葬在沙漠里的魂魄永遠無法離開,我之前怎么就沒想到……”穆離忽然笑了,神情豁然開朗,她轉頭看向旁邊喝水的驢蛋蛋,“……婆婆很疼你,她肯幫我,完全是為了讓你離開這里呢!
驢蛋蛋只是抖了抖耳朵,湊過來蹭了蹭她。
“走吧,我帶你出去!蹦码x起身去拿了背包,驢蛋蛋跟著她,一人一驢沿著溪流隱入了黑暗。
而岸上的火,仍然燒得很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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