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為什么不是官了？”尹姑娘因為實在是太過驚訝，使得眼睛往外凸，嘴唇顫抖，說話先是結(jié)結(jié)巴巴，然后順暢地找理由：“蘇大人既是狀元，又為官清廉，善惡分明，肯定前途無量！”

　　蘇牧不言不語，站在鄭晴川身邊，沒有反駁的意思，也沒有謙虛的意思，忽然抓著鄭晴川的胳膊，把她牽到清冷的小巷口去，免得街道上那么多來來往往的行人撞到她。

　　鄭晴川笑道：“尹姑娘，這大概就應了那句俗話，天有不測風云吧！”話雖如此，然而言語間一點失落也沒有！反而有點自得其樂的意思。就像陶淵明寫的那樣：結(jié)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可是，尹姑娘卻像是受到很大的打擊，失魂落魄的表情清晰地浮現(xiàn)在臉上，像是夢游。

　　鄭晴川不得不大聲地叫醒她：“尹姑娘！尹姑娘！你怎么了？”

　　尹姑娘終于稍稍地回過神來，搖頭不語，滿臉失望。

　　鄭晴川心想：為什么這樣一副表情？倒像是買了行情暴跌的股票似的！

　　鄭晴川轉(zhuǎn)頭看看蘇牧，眼神有求助的意思，蘇牧低頭道：“咱們走吧！還有很多東西沒買�！�

　　于是，鄭晴川告辭道：“尹姑娘！我們今天趕著去做別的事！咱們后會有期！”

　　尹姑娘繼續(xù)失魂落魄，眼睛雖然看向鄭晴川，但又似乎沒有看見鄭晴川，此時竟然絲毫不理會蘇牧了，對鄭晴川的話也久久沒有回應。

　　因為看見尹姑娘有仆人跟隨，顯然不用擔心她的安全問題，于是鄭晴川轉(zhuǎn)身跟著蘇牧的腳步走了。

　　在路上，鄭晴川不再提起尹姑娘的話題！對她來說，那確實不是愉快的話題！如果一個人一心一意地對另一個人，心眼就會比較��！

　　美其名曰是來幫長輩買家具，事實上她卻買了很多好吃的，發(fā)現(xiàn)好多東西都吸引她。

　　蘇牧一邊幫著結(jié)賬，一邊關(guān)懷地問：“是不是覺得這幾天二外公家的飯菜清淡了？”

　　潛臺詞大概就是：怎么一出門就胃口大開？

　　鄭晴川搖頭，吃一口荷葉煨田雞，津津有味，眉開眼笑，開心地道：“不知道！今天街上賣的東西真的很好！似乎比平時都要好！”

　　她特意多買了幾份，打算帶回去給阿清和阿韻嘗，還考慮到了洪家的幾個小孩子。

　　蘇牧疑惑不解，他覺得今天的街市沒什么特別的。

　　家具體積龐大，需要雇馬車運回去。時候不早了，他們也不再逛了，讓自家的馬車在前面帶路。

　　回到洪家，蘇牧親自動手搬家具，鄭晴川去找阿清、阿韻和小孩子們分享美食。

　　結(jié)果，一向味覺品味高的阿韻表示：“七七，你今天買的東西一般般！”

　　“咦——”鄭晴川奇怪地道：“為什么我覺得非常好吃？”

　　可是，阿清也說一般般。

　　平時，她們?nèi)齻�人對飲食的評價是默契的，今天卻分歧很大。

　　鄭晴川不反駁，又多吃了幾口，還是覺得很美味。

　　——

　　晚上，鄭晴川讓丫鬟把搖椅搬到院子里，然后斜靠在搖椅上看星星。

　　當著蘇牧的面，她忽然用變魔術(shù)的手法，笑嘻嘻地從椅子下方端出一碗油炸花生米來。

　　蘇牧既無奈，又忍俊不禁，問：“晚飯沒吃飽嗎？”

　　鄭晴川淡定地道：“餓得挺快的！”

　　蘇牧皺眉：“是不是肚子里長蟲子了？”

　　肚子里如果有蟲子，有一種蟲子甚至在肚子里是活的，蟲子也幫忙吃食物，肚子自然餓得快！

　　鄭晴川嚇一跳，頓時認真對待，道：“我明天去找大夫！姚太醫(yī)的行醫(yī)筆記里雖然寫了打蟲的藥，但是我不敢隨便吃�！�

　　兩人顧不上看星星了，都憂心她的肚子問題。

　　蘇牧又說：“長蟲子算是一個慢性病，可能是因為在路上喝了不干凈的水，咱們提早幾天出發(fā)去京城，找姚太醫(yī)看看吧！”

　　“嗯！”鄭晴川萎靡不振地答應。她當然不喜歡自己的肚子里住著蟲子，想起來就難受。

　　蘇牧拍拍她的頭，算是安慰。

　　結(jié)果，那一碗花生米就剩下來了，她顧不上吃了，心情失落，早早地就和蘇牧回屋去睡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一晚她當然沒做什么好夢！

　　在蘇家六少爺和七少爺被接來的第五天，蘇牧已經(jīng)安排好了蘇老夫人的事情，不再逗留，留下四個仆人照顧蘇老夫人，就帶著家眷啟程了，趕往京城。

　　回京的時候，趕路的速度明顯加快了。

　　阿清悄悄地問鄭晴川：“哥哥是急著回去謀官嗎？”

　　鄭晴川悶悶不樂地搖頭：“不是！因為我急著去找姚太醫(yī)瞧病。”

　　阿韻關(guān)心地問：“七七，是什么病？”

　　鄭晴川愁眉苦臉地道：“可能是肚子里有蟲子�！�

　　阿清和阿韻都明顯地緊張起來，眼神既關(guān)心，又擔憂。

　　鄭晴川精神萎靡不振，可能是這打擊太大，她一難過就睡覺，反正走的是水路，船艙里比較穩(wěn)。那些沿途的風景，她都不感興趣了。

　　阿清和阿韻大概是坐船習慣了，這次居然不暈船，還興致勃勃地釣魚玩。看見鄭晴川那個樣子，她們還以為鄭晴川是病情加重了，問鄭晴川有沒有哪里痛�？墒�，鄭晴川說頭不痛，肚子也不痛。于是，她們都無可奈何。

　　從上船開始，蘇牧就從鄭晴川這里借了姚太醫(yī)的行醫(yī)筆記去翻閱。看了一天之后，他忽然就不著急了。

　　姚太醫(yī)的行醫(yī)筆記中記載的病例非常多，而且有詳細的見解，蘇牧有目的地翻閱，把鄭晴川的情況與行醫(yī)筆記中的類似情況進行對比，漸漸地，仿佛從中找到了開鎖的鑰匙。只是他暫時還不確定，所以沒有張揚。

　　反正坐船的日子清閑，有杜師父和小廝們護衛(wèi)安全，蘇牧就盡量地花時間陪著鄭晴川，當鄭晴川忍不住又在大白天睡著的時候，他就坐在旁邊看姚太醫(yī)的行醫(yī)筆記。當鄭晴川睡得出汗了，他幫著擦汗；當鄭晴川肚子上的毯子掉了，他幫著蓋上。

　　每次鄭晴川睡完覺醒來，一看到蘇牧就在眼前，她總是笑得開心，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情緒，還說甜言蜜語：“蘇牧，肯定是因為有你在陪我，所以我剛才沒有做夢！什么夢也沒有！睡飽了！”

　　蘇牧聽了這話，雖然不會用甜言蜜語來回應，但是眼睛里的笑意卻不會吝嗇。

　　——

　　回到京城后，不等著收拾完行李，蘇牧第一時間就帶鄭晴川去找姚太醫(yī)。

　　姚夫人看見蘇牧和鄭晴川，非常高興！

　　哪曉得，姚太醫(yī)卻不在家！原因就是：姚太醫(yī)因為以前早早地投靠當時還沒有登上皇位的忻王爺，所以現(xiàn)在是皇上面前的紅人，當了太醫(yī)院的最高官職，太忙了！每天在家的時間還沒有在宮里的時間多！晚上睡在宮里都是常事！

　　聽了姚夫人這一番藏不住喜悅的抱怨之后，蘇牧和鄭晴川連忙說了恭喜，也為姚家高興。

　　姚夫人既藏不住笑容，又皺眉，嘆氣地說：“我勸他早點回家養(yǎng)老。他這樣忙得團團轉(zhuǎn)，太累了！我托隔壁的李太醫(yī)去告訴他，你們回來了，他一準高興，今天就得請假回來！我都有兩天沒見到他的面了！”

　　蘇牧心中一喜，連忙問：“李太醫(yī)現(xiàn)在是在家嗎？”

　　姚夫人道：“是啊！我聽李夫人說，李太醫(yī)今晚要去宮里值夜，我正好可以托他幫個忙，讓他早點進宮去。”

　　蘇牧道：“姚伯母，我?guī)О⑵哌^來，是想找姚伯父幫忙診脈，并沒有別的急事。不如今天先去找李太醫(yī)看看脈象，過幾天再來打擾姚伯父也是一樣。讓姚伯父專程為我們出宮，我們反而過意不去�！�

　　姚夫人連忙握住鄭晴川的手，問：“怎么了？”語氣和神態(tài)非常關(guān)心。

　　鄭晴川微笑地道：“希望問題不嚴重�！庇悬c苦笑的樣子。

　　姚夫人非常熱心腸，立馬帶他們?nèi)ジ舯谡依钐�醫(yī)。

　　熟人見面，免不了要寒暄。蘇牧和鄭晴川笑著送上禮物。

　　眼看著李太醫(yī)笑瞇瞇的，問的問題很多，姚夫人直爽地催促：“李太醫(yī)，那些事情等會兒再聊！先給這孩子把把脈！”

　　李太醫(yī)頓時把愉快的笑容一收，驚訝地問：“怎么了？我看她氣色挺好�！�

　　李太醫(yī)初次見鄭晴川的時候，她還只是**歲的孩童，后來，兩家禮尚往來，所以李太醫(yī)一直把她當親戚家的孩子看，當即就伸出手把脈，沒有計較那些繁文縟節(jié)。

　　過了一會兒，李太醫(yī)皺眉，細細地問：“有哪些病狀？”

　　看他那樣子，倒像遇到疑難雜癥了。

　　鄭晴川察言觀色，更加緊張，說：“餓得快！可能肚子里有蟲子。因為在路上經(jīng)常喝井水和泉水，沒有把水燒得沸騰�！�

　　李太醫(yī)又問：“還有別的癥狀嗎？”

　　鄭晴川道：“因為心情難受，就沒什么精神，白天睡得多。”

　　又過了一會兒，李太醫(yī)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鄭晴川察言觀色，心情也跟著輕松了。

　　李太醫(yī)收回手指，看看蘇牧，又看看鄭晴川，搖頭笑道：“可能，這不是病！”

　　鄭晴川疑惑。

　　可是，李太醫(yī)這話卻恰好說中了蘇牧的心中猜想。蘇牧忍耐著喜悅，笑道：“李太醫(yī)請詳細地說。”

　　李太醫(yī)搖頭，指一下鄭晴川，對蘇牧笑道：“看來，你沒和她一樣糊涂！之前沒吃別的打蟲藥吧？”

　　蘇牧飛快地答道：“沒吃別的藥�！�

　　鄭晴川點頭。在她的頭腦里，有什么事似乎越來越清晰了！

　　終于，李太醫(yī)直白地說了出來：“恭喜！祝早得貴子！日子還淺，脈象還不明顯。再等一個月看看！不過，依我看，應該是**不離十了！”

　　姚夫人也跟著高興，拍一下手，連忙響亮地夸贊道：“李太醫(yī)醫(yī)術(shù)高明！肯定沒說錯！”

　　鄭晴川像被天上的餡餅砸中了，一時非常喜悅，一時又非常緊張，倒有點暈頭轉(zhuǎn)向了，如墜云霧中，找不到踏踏實實的真實感覺。

　　告辭出門的時候，蘇牧一直緊牽她的手，竟然顧不上別人的異樣眼光了。

　　李太醫(yī)、李夫人和姚夫人都笑瞇瞇，一副過來人的樣子，心情十分理解，一直送到門外，等他們進了馬車，才停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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