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如：把球踢到己方守衛(wèi)之地這種烏龍，每次都把人逗得捧腹大笑……

　　打牌是集中注意力來斗智斗勇，聽戲是愛戲臺上那種蕩氣回腸的悲情或者守得云開見月明的喜劇，同時，也有人喜歡欣賞女子蹴鞠時的這種英氣。

　　知府夫人只是淡淡地笑笑，同知夫人一個勁地看知府夫人的臉色，倒是這兩位夫人家的女兒一個勁地拍手叫好，笑得愉快！

　　往后，知府家的小姐和同知家的小姐就常來蘇家玩，一般是阿清和阿韻發(fā)帖子邀請。

　　悲劇的是鄭晴川，知府夫人和同知夫人陪女兒一起來，她還是要陪她們摸牌！不過，她是越學越乖，等到知府夫人和同知夫人來的這一天，她會另外再邀請兩位荊州當?shù)厥兰业姆蛉藖恚�然后她們四個湊成牌桌的四方，她就不用受折磨了！

　　鄭晴川雖然是初來乍到，但在女眷中的口碑還不錯，因為她總是面帶笑容，而且不會斤斤計較，別人覺得她和氣。

　　她已經(jīng)十六歲了，至少這里沒人會再把她當小孩子了。成人世界有成人世界的規(guī)則，站在蘇牧的身邊，她目前適應得還不錯。

　　當別人向她抱怨家中的狐貍精時，她面帶憂慮，似乎惺惺相惜；當別人向她吹噓生兒子的秘方時，她謙遜地詢問，然后記下來，似乎很重視；當別人找她幫忙，希望從京城帶點太醫(yī)出品的藥丸來時，她總是答應，并且兌現(xiàn)承諾，仿佛一個很厲害的哆啦a夢……

　　然而，等客人走了，她就不用再戴表情的面具了，更不用再惺惺相惜了。蘇家的門戶守得很嚴，內(nèi)院里除了她、阿清、阿韻和蘇牧，就只有丫鬟和嬤嬤在，小廝一律不準踏進內(nèi)院的門，連在門口張望都不行，守門的是四個五大三粗的婆子，絕對打得過流氓！于是，鄭晴川可以隨意地在院子里跑跑，甚至帶著阿清和阿韻一起蹴鞠，不用擔心優(yōu)雅的形象受損。

　　至于那些生兒子的秘方，她從別人那里得到了幾十種方法，通通寫在紙上，關進匣子里，然后就不再問津！她根本就不相信這些！

　　奶娘和云嬤嬤已經(jīng)不好動了，看著鄭晴川和丫鬟們在追著玩，她們兩個一般就坐在屋檐下看著，洗點果子吃，然后閑聊。

　　奶娘道：“五少夫人還像個假小子。”

　　云嬤嬤拍拍膝蓋，道：“是我們老了！”

　　云嬤嬤比奶娘大了十多歲呢！所以，奶娘并不認同云嬤嬤的話，并不覺得自己老。女人都怕老！

　　奶娘道：“可能等生了孩子，就會穩(wěn)重了。”

　　云嬤嬤卻不認同，道：“五少夫人招待客人的時候，已經(jīng)夠穩(wěn)重了！反正現(xiàn)在是閑著，玩一玩，鬧一鬧，沒什么。”

　　兩人觀點不同，但好在語氣溫和，所以沒有吵起來。片刻后，她們一起議論荊州的風土人情，說說笑笑。

　　阿清、阿韻和鄭晴川玩得滿頭大汗，俏兒掐著時間，連忙笑著準備沐浴的熱水去了。

　　黃昏時，蘇牧把一封打開的信交給鄭晴川，表情內(nèi)斂而深沉。

　　鄭晴川正坐在搖椅上看夕陽，悠閑自在，蘇牧一走近，她就轉頭看蘇牧，然后伸手接過信，沒急著看信，又伸手扯一下蘇牧的衣袖，讓他坐旁邊的椅子上。

　　等蘇牧坐下后，她才愉快地把目光放到信上。幾秒鐘后，她的笑容消失了，面帶疑惑，嘴唇抿著。

　　這封信帶來的是一個壞消息——蘇家大伯母因為和大兒媳婦爭吵，伸手想打架，被她的大兒子一推，不幸跌倒，后腦勺撞到尖尖的桌角，中風癱瘓了，而且是全身癱瘓，不能動，眼歪嘴斜，流口水，非常嚴重。

　　鄭晴川的心情有點復雜，她轉頭看蘇牧，發(fā)現(xiàn)蘇牧正雙手握拳，在發(fā)呆。

　　鄭晴川并不太關心蘇家大伯母的后續(xù)，但是她經(jīng)過短暫的思考，覺得某個時機到來了。

　　她牽起蘇牧的手，站起來，往小書房走。“蘇牧，我給你看一樣東西！很權威的！”

　　她打開一個小匣子，從里面拿出紙，打開后，只見紙上畫著人體的構造圖，包括內(nèi)臟器官。

　　當然，除了子宮之外，其它性別方面的東西沒有畫。

　　很詳細，甚至有動脈和靜脈血管。

　　蘇牧伸手指向心臟的位置，問：“這是什么？”

　　鄭晴川輕快地道：“這是我看醫(yī)書的成果啊！你指的這個地方是心臟！”然后，她拿起蘇牧的右手，按在他的左邊胸口，專心致志地道：“發(fā)現(xiàn)沒？就是正在跳動的這個！就是因為心臟在一下子收縮，又一下子舒展，所以才會有脈搏的跳動。”她把手握拳，又張開，生動得像個生物老師，接著，學著大夫把脈的樣子，把手指放到他右手脈搏最清晰的地方。“就是這樣。”

　　蘇牧挑眉看著她，在等著她說出目的。

　　現(xiàn)在并非無聊的時候，她不會無緣無故地來跟他說這些醫(yī)書上的東西。蘇牧有點了解鄭晴川，但不是肚子里的蛔蟲，也沒有讀心術。

　　鄭晴川在他面前并非一杯透明的白開水，而是有顏色的，而且是流動的，不是安靜的。

　　鄭晴川嚴肅地道：“蘇牧，你要有點耐心。”

　　蘇牧的眼皮子合一下，重新睜開后，眼睛里蕩漾著一點笑意，但依然深沉似海，嘴角微翹，道：“你接著說。”

　　鄭晴川這次直接切入正題，伸手指向紙上畫的那個子宮，像個梨子的地方，道：“這個叫子宮，只有女子才有，男子沒有這個地方。所以，只有女子生孩子，因為孩子就是在這里面長大的。看上去是不是很小？”

　　蘇牧眉頭微皺，仔細地看著，卻不明白，怎么會這么小？甚至覺得鄭晴川說的這個問題不可信，可能是被書誤導了。蘇牧雖然是個狀元，但是他很清醒，明白書并不完全是正確的。

　　鄭晴川拿出來的這張圖并不是縮小的圖，而是大圖，有正常人的身高和體型。

　　鄭晴川微笑道：“看上去很小，是因為它會擴張，就像肚皮一樣，可以被撐大！有彈性！沒懷孩子就是這樣，小小的，懷了孩子之后，就是這樣，變大了！”她張開雙臂，做個樣子。

　　蘇牧疑惑地看著鄭晴川的眼睛，思索鄭晴川究竟要告訴他什么？難道是孩子？

　　蘇牧的心情忽然無比地緊張！那封信的事已經(jīng)被他忘在了腦后。

　　對于孩子，他的心情是無比期待的。

　　發(fā)現(xiàn)蘇牧的眼睛里光芒越來越明亮時，鄭晴川也緊張了，忍不住開始冒汗，生怕他繼續(xù)誤會，連忙加快解釋的節(jié)奏：“蘇牧，你別誤會！接下來我要說的是，你知道的，孩子在肚子里時可能流產(chǎn)，但是還有不同的情況！如果孩子在子宮里面，那就是正常的孕育，如果孩子沒有在子宮里，那就是宮外孕，因為連接子宮的有一根管子，叫輸卵管，它很細，隨著孩子長大，這根管子會被撐破，然后大出血……”

　　鄭晴川轉頭看向蘇牧，忽然沒了聲音，說不下去了。因為蘇牧的表情過于呆滯，眼神卻過于悲傷。

　　大出血、血崩！蘇牧對這樣的詞并不陌生。關于他母親的事，一直存在他的記憶里。他沒有跟鄭晴川提過，也沒有跟阿清和阿韻說過。

　　鄭晴川緊張到了呼吸很不自然，牙齒忍不住有點發(fā)顫，她很擔心蘇牧，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之所以說這些，是希望蘇牧心里的仇恨能釋然。

　　宮外孕，這在蘇牧的母親身上是個很大的可能。

　　姚太醫(yī)是當年參與救治的太醫(yī)之一，鄭晴川問過他，姚太醫(yī)說并沒有發(fā)現(xiàn)中毒的跡象，也沒有發(fā)現(xiàn)滑胎的藥。洪家之所以懷疑蘇家大伯母，是因為時間的巧合以及嫌疑人行為的鬼鬼祟祟，還有洪家對蘇牧母親的關心和悲痛。

　　鄭晴川挑在這個時候說，僅僅是為了蘇牧，跟那個不討喜的蘇家大伯母無關。不是為了原諒那個可能有仇的人，也不需要原諒，鄭晴川只是希望蘇牧的心里不要存在那么沉重、那么折磨他的東西，活得輕松、開心一點。

　　兩種可能都是可能，雖然宮外孕是一種可能，但是鄭晴川并不能肯定地排除另一種人為故意的可能。嫌疑人已經(jīng)和植物人差不多，仇恨已經(jīng)多余。

　　她承認，她說這些是刻意把蘇牧往沒有仇恨的路上引！

　　但是，她的態(tài)度還比較克制，沒有太啰嗦。

　　蘇牧這些年之所以容忍蘇家大伯母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估計是在調(diào)查真相，卻遲遲按兵不動，估計是因為真相依然沒有水落石出。

　　蘇牧此時的目光太深沉，跟他的心思一樣。說實在話，鄭晴川不敢招惹此時的蘇牧，所以她安靜得像一團空氣，站得腳發(fā)麻了，她也堅持著沒有動一下。

　　當蘇牧終于張開手臂，依賴地抱住她時，鄭晴川把左邊臉頰貼在蘇牧的頸窩，臉上卻是苦笑。她忽然動搖了，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很懷疑自己是在自討苦吃。

　　眼淚冒出她的眼眶，順著臉頰滾落在蘇牧的頸窩里，一種潮濕而滾燙的感覺同時影響著兩個人的心情。

　　蘇牧沒有察看她的眼淚，他閉住眼睛，輕輕地吻了吻她的耳朵。

　　這是個很長的擁抱，沒有感覺到時間的腳步。

　　蘇牧的擁抱，讓鄭晴川感受到了他對她的信任，因為他沒有推開她，也沒有躲開她。蘇牧此時是虛弱的，沒有堅強的偽裝。

　　正是蘇牧的真誠讓鄭晴川懷疑自己，讓她有了動搖。

　　晚餐時間已經(jīng)到了，蘇牧和鄭晴川卻雙雙沒有出現(xiàn)，阿清和阿韻沒有乖乖地等，而是好奇地來找他們。俏兒守在院子里，盯著小書房的門，連忙對阿清和阿韻說了兩句悄悄話。這沒有阻止阿清和阿韻的腳步，她們倆倒是放輕了腳步，悄悄地走到小書房門口。門沒關，她們小心地偷看一下，然后驚訝地瞪圓了眼睛。

　　這是她們第一次看見蘇牧和鄭晴川親密的樣子。擁抱，這在阿清和阿韻的眼里已經(jīng)算很親密了！

　　她們倆躲到門旁邊，背靠著墻壁，互相看著對方的眼睛，模樣懵懂，充滿了疑惑。

　　等她們再次偷看的時候，蘇牧發(fā)現(xiàn)了她們。“阿清，阿韻！”蘇牧緩緩地放開了鄭晴川，喊了她們。

　　短暫的片刻間，蘇牧的表情已經(jīng)恢復了鎮(zhèn)定，已經(jīng)沒有了脆弱的蹤影。

　　鄭晴川的眼淚倒是還沒擦。

　　阿清道：“七七怎么哭了？”

　　鄭晴川不假思索地道：“我哭了，所以蘇牧讓我別哭。”

　　“喔！”阿韻目不轉睛地看著蘇牧和鄭晴川，眸子圓圓的、大大的，響亮地感嘆一聲。原來因為這樣，所以哥哥抱七七啊！

　　她們以前哭的時候，蘇牧也會抱她們。但那是很久以前了，哥哥已經(jīng)很久不抱她和阿清了。

　　這一刻的感覺怪怪的，好像有點嫉妒，可是她們好像又有點像不明真相的群眾。

　　阿清和阿韻現(xiàn)在對夫妻的理解已經(jīng)不像以前那么懵懂了，已經(jīng)初步了解了蘇牧和鄭晴川的特殊關系，但是，還是一知半解，像隔著墨鏡在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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