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走嗎哥哥
秦三思嗚咽著掙扎，眼前的男人卻突然泄力，一頭栽倒在地上。
她驚慌抬眼，看到了雙手握著一根實(shí)木的周莘野，那根實(shí)木足有他的小臂粗。
顯然，他剛才把秦錚宇的腦袋，當(dāng)棒球打了。
眼見自己已經(jīng)脫離危險(xiǎn)，秦三思松了一口氣，閉上泛紅的眼睛緩了半天，才恢復(fù)過來。
而對面的周莘野望著她狼狽的模樣，眉心不由地微微聚攏，他忍住想要暴揍那畜生的沖動，走過去，默默將秦三思身上的繩子解開。
大概是被綁了太久，又或許是嚇到了，她身體微微顫栗著，臉色比白天還要蒼白，他抬手想要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卻又及時頓住，收了回去。
走得時候，周莘野瞟了昏倒在地上的男人一眼，到底還是沒忍住，踹了一腳。
秦三思聞聲回頭。
某人在她疑惑的目光中，若無其事地拎著行李往肩后一甩。
彎了彎眼睛，笑得人畜無害——
“走吧，回家。”
-
茫茫黑夜，一輪皎月懸掛枝頭。
兩個年少的男女，一前一后地行走在無邊的夜色之中。
周莘野一手插口袋，一手散漫地將秦三思的背包提溜在手上，甩到肩后。
皎月余暉朦朧，瑩瑩灑落在前面少女周身，憑白生出一股子溫柔繾綣的意味來。
周莘野輕咳一聲，抬腳踢走腳邊一顆無辜的石塊。
半晌，忽然開口問：“你怎么會被秦錚宇綁住？”
前方的少女腳步一頓，等著周莘野跟上來，然后仰頭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知道秦錚宇？”
額……
周莘野小心措辭：“昨天在你家，不小心聽到的。”
“好吧�！鼻厝剂巳稽c(diǎn)頭。
低頭間，嘴角染上了一絲笑意，她故作輕松道：“至于為什么會被綁住……跟他一樣，被人一悶棍夯在后腦勺上，打暈的�！�
“……”
可惜少女嘴角的笑意轉(zhuǎn)瞬即逝，她深吸一口氣，再開口時，語調(diào)淡淡的：“秦錚宇早先大概跟蹤過我，專門躲在門口準(zhǔn)備襲擊。所以今天我一進(jìn)門，就被他打暈了�！�
她咬了咬嘴唇，又說：“好在你來救我……謝謝�！�
聞言，周莘野看了她一眼，又將眼神放遠(yuǎn)，望著似近實(shí)遠(yuǎn)的明月。
半晌，輕聲說：“沒事就行。”
秦三思仰頭看著他棱角分明的側(cè)臉。
少年眉眼清秀，眼瞳純粹，睫毛濃密纖長，瞳色比一般人要淺上幾分，帶著笑意看人的時候，總讓人覺得溫柔。
她想起第一次見到他時，腦海里立刻就浮現(xiàn)出一個詞：秋水明眸。只不過，他鼻梁纖巧挺立，嘴唇薄而色淺，不笑時，看著有些疏離。
“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秦三思突然問。
……
“周莘野�！�
“周……莘……野？”秦三思緩緩重復(fù)，似是在思考分別是哪幾個字。
周莘野貼心解釋：“莘莘學(xué)子的莘，曠野的野。”
“好聽。”
“那你呢？”周莘野明知故問，幼稚地覺得扳回一成。
秦三思微笑：“我叫秦三思，大家都叫我三思。”
周莘野點(diǎn)點(diǎn)頭：“行，小秦。”
“……”秦三思饒有興致地看著他，須臾，正經(jīng)道：“嗯，小周。”
話落，二人皆是噗地一笑。
兩人借著月色繼續(xù)往前走。
周莘野又問：“那個秦錚宇居然是你堂哥……我看他神神叨叨的，不像正常人。”
像個變態(tài)。
秦三思默了默，嘆口氣：“怎么說呢，其實(shí)他挺可憐的。自小大伯對他要求甚高，從學(xué)習(xí)到喜好，每一步都得按照他的鋪設(shè)來走。小時候秦錚宇偷吃了一個糖塊，也要被大伯吊起來打。
我小時候自由，不喜拘束，爺爺……也寵著我，我見秦錚宇可憐，就偷偷找他玩，給他帶好吃的�？赡芫褪沁@樣，他才病態(tài)地以為自己喜歡我�？赡�，他只是缺愛罷了……”
一番話落，原本靜靜傾聽的周莘野忽然頓住腳步，轉(zhuǎn)身看向她，鄭重地說：“可憐不是萬能的免罪金牌，因?yàn)樽陨淼膫炊e人，他就應(yīng)該受到懲罰�！�
秦三思聞悉一愣，仰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的臉上仍然是認(rèn)真的表情。
“可憐不是萬能的免罪金牌……”秦三思默默地重復(fù)了一遍。
半晌，她微微一笑，贊同道：“你說得對�！�
話雖如此，秦三思還是給秦鐸發(fā)了短信。
倒不是因?yàn)榍劐P宇。
而是因?yàn)榇蛄怂还髯拥娜�，是周莘野�?
她不想把事情鬧大，更不想連累別人。思來想去，秦三思打開手機(jī)，用只有爺爺知道的副卡，編輯了一條匿名短信，將秦錚宇暈倒的地址發(fā)給了秦鐸，然后將他的號碼拉黑。
這個秦錚宇一絲一毫都不敢忤逆他的父親，所以他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荒宅，為什么會被打暈，他一個字都不會多說，更不敢提起她的名字。
這樣一來，秦家人就不會找到他們頭上。
-
返程路上，周莘野和秦三思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不知不覺步速也慢了下來。
兩人路過回去路上必經(jīng)的一片樹林，卻見樹林的入口處有一個小小的身影，走近一些，才發(fā)現(xiàn)是個大約七八歲的小孩。
那個孩子抽泣著走到他們面前，說自己迷路了。
周莘野看著她可憐兮兮的樣子，不由地有些心軟，他俯下身子溫柔地說：“小妹妹別怕，你家在哪兒？我們送你回去�！�
小女孩兒揚(yáng)起臉。
她的皮膚很白，興許是月光襯得，白得像是沒有見過太陽。她圓圓的臉蛋上綻開笑意，轉(zhuǎn)身指了一個相反的方向，回過頭：“走嗎，哥哥？”
周莘野直起身子點(diǎn)點(diǎn)頭，卻發(fā)現(xiàn)身旁的秦三思神色古怪。
他揚(yáng)眉，疑惑地看著她：“怎么了？”
秦三思遲疑了一下，問：“你，在跟誰說——”
“哥哥！”小女孩眼淚汪汪，急切地向他走了一步，“姐姐可能是不想送我，嗚嗚，你自己送我好不好，我家離得不遠(yuǎn)，只是要經(jīng)過一片樹林，但是我有點(diǎn)兒害怕……”
“你……不是迷路了嗎？”
說著，周莘野蹙著眉垂下眼皮，視線沿著小女孩兒蒼白的臉蛋兒，慢慢游移到她腳下。
月光之下，周莘野和秦三思腳邊都一團(tuán)模糊的影子，而眼前這個女孩兒的腳邊，連一片暗影也沒有。
再仔細(xì)看，她的腳底根本沒有踩在地上！
周莘野頓時不寒而栗，來不及細(xì)想，拉起一旁懵圈的秦三思就撒開腿狂奔：“跑！”
到底是捉鬼世家，秦三思立馬心領(lǐng)神會，握緊周莘野的手心，跟上步伐。
身后的小女孩兒陰森一笑，被自己強(qiáng)壓在地上的小身子“騰”地一下浮起來，原本白皙的臉蛋霎時變成毫無人氣兒的青白色。
她張開小嘴，露出駭人的獠牙，雙臂一抬，飛身朝逃跑的兩人追了過去。
“哥哥……你好香啊……嘻嘻……讓我吃掉好不好……”
女孩兒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似乎在遠(yuǎn)處，又似乎耳邊，聽得周莘野滲出一身冷汗——
早先這些鬼還是在夢里引導(dǎo)著要他命，現(xiàn)在只遠(yuǎn)離爺爺一會兒，直接現(xiàn)形干到他頭上來了！
周莘野一分神，腳下突然憑空生出一根藤蔓，將他腳步一絆。
他應(yīng)對不及，一個跟頭栽到在地上，生生將兩人分開。
女孩兒發(fā)出一陣“咯咯咯”的笑聲，眨眼間，她的臉突然閃現(xiàn)到周莘野的面前。
黑洞洞的眼睛盯著他，舌頭靈活地舔了舔獠牙，聲音稚嫩，卻讓人汗毛豎立。
“哥哥……你太香了……太香了！”
話落，女孩兒伸出雙手，直直朝他撲了過去。
于此同時，被摔在一旁的秦三思迅速摸出常備在衣服內(nèi)襯里的符咒，眼神緊緊盯著周莘野正對面那團(tuán)近似透明，時隱時現(xiàn)的黑氣——
秦家人并沒有陰陽眼，只能依靠感覺來辨別鬼魂的方位。
她的眸光閃動著，全身心集中在那團(tuán)黑氣上，直到周莘野抱著頭直直躺到地上，黑氣倏地變深。
時機(jī)到了！
秦三思腳尖一蹬，整個人飛身躍起，右手的符咒頃刻飛了出去，薄薄的一張紙片像刀片一樣“咻”地飛到那團(tuán)黑氣之中。
緊接著她默念口訣，符咒應(yīng)聲“撲棱棱”地顫動起來。
下一秒，符紙通身閃出金光。
黑氣被牢牢嵌住，痛苦地飛出幾米開外。
另一邊，倒在地上的周莘野拿開手，坐起身子，看著剛才那個小鬼頭胸口貼著一張發(fā)光的符咒，痛苦地飛來飛去。
“饒了我……饒了我吧，哥哥，我只是個無家可歸的小鬼，我根本吃不了你，頂多吸點(diǎn)精氣，讓你多休息幾天。哥哥……讓姐姐饒了我吧！因?yàn)槟闾懔�，我不是故意的……救救我！�?
周莘野一愣：“你到底在說什么？什么香？”
“我不知道……你的身體很吸引鬼魂，一直飄著香氣。唔啊……饒了我吧哥哥，我再也不敢了！”
女孩兒最終痛苦地滾落在地上，身上開始冒出濃煙。
看樣子快要魂飛魄散了。
周莘野看她是個孩子，終是不忍，連忙回頭看向正在默念口訣的秦三思：“這符咒能收嗎？她是個小孩兒！”
秦三思一愣，瞬間領(lǐng)悟了他的意思。
她立即闔上嘴唇，并攏的食中兩指，指向符咒，然后往內(nèi)一勾。
那符咒便像是聽到主人召喚的小狗，又“咻”地飛回到秦三思的手中。
等到周莘野站起身，還想問些什么，小鬼頭已經(jīng)捂著胸口，一溜煙兒逃了。
“沒事吧？”秦三思走上前，看著周莘野神色如常，便松了口氣。
“沒事……”周莘野起身走到路邊拿起掉落的背包，拍了拍灰塵，眼睛又望向女孩逃走的方向，納悶道：“奇了怪了……我只在一個月前開天眼的時候看到過鬼魂，但是后來這一個月，不管我爺爺怎么嘗試，我都什么也看不見，今天居然見鬼了�！�
……
秦三思的視線，從他拍著灰塵的修長指節(jié)上收回來，不由莞爾，思忖：這人，脫離危險(xiǎn)第一件事居然是想著撿起她的背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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