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荑的臉越來越模糊，接下來我便神志不清了，迷迷糊糊中聞到了很濃的消毒水味，醒來的時候看見了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墻壁，白色的床。我試著坐起來，卻困乏無力，一會門被打開，小俊提著水果走進來。他看到我醒了，把水果放下，坐在我身邊看了看點滴瓶說

        “還痛嗎？”

        我搖搖頭說

        “我什么時候能出院？”

        “你急著出去干什么？”

        我轉過臉，不說話。

        “夏荑都跟我說了，你要什么時候才能想明白？”

        “我感覺睡了很久，現在醒來有點很餓。”

        他把我的被子蓋好，細心地將輸液的那只手也放進被褥，說道

        “你想吃什么，我去買。”

        “麥當勞。”

        他一愣，緊接著皺眉，看著我說

        “病人吃什么麥當勞，換個別的。”

        “我就想吃這個，你去給我買吧。”

        他還是一副臭臉，可拗不過我的白眼，只好妥協道

        “好好好，我現在就去給你買行了吧。”

        “小俊，還有一件事要麻煩你。”

        他將臉湊近，蹙眉聆聽

        “這個，幫我丟掉。”

        金光燦燦，晃地我眼睛睜不開。我對上他的臉，展露笑顏道

        “你那是什么表情，不肯幫我？那我自己丟到窗外去。”

        說完我便要扯下手上的輸液管，掙扎著起床。小俊一把將我按在床上，奪過項鏈。

        “你好好休息，我扔了它就是。”

        搖晃的紐扣在我們兩人眼前，距離近地讓我屏住了呼吸，不明的氣流在我們之間竄動。“嘩啦”一聲門響，我迅速地轉過頭閉眼，自己都不知道在心虛什么。等了好久，在我快要憋不住撐開眼的時候，聽到夏荑的聲音

        “她醒了嗎？”

        “哦…還…還沒有，醫生說什么時候可以出院？”

        “這瓶點滴掛完吧，不過回去后還得吃藥。”

        “應該沒事吧，她平時身體都很好的。”

        “醫生說她是急性胃痙攣，以后要是情緒高度緊張，或是過度傷心難過，還會再犯。”

        “我…我去給她買點吃的。”

        急促的腳步聲，關門聲，我繼續裝睡，感覺被角往進掖了掖，塑料袋的響聲，夏荑好像在削蘋果，“吱吱”的聲音在這個病房里顯得尤其突兀。

        “依惜，醒了嗎？回家再睡好不好？”

        我裝作困頓地睜開眼，對她抱之一笑，說

        “嗯，我也不想待在這里。”

        夏荑將削好的蘋果切成一塊一塊，用叉子叉好，送到我嘴邊。我想著剛才在她面前裝睡，心里慚愧不已，一口吃下蘋果，笑瞇瞇地說

        “好吃…”

        “小俊剛才來過了…”

        “哦…”

        “他說要給你買點吃的，那等他一會回來了我們再走，好嗎？”

        “哦…好。”

        我看看點滴瓶，竟一時無話，靜靜地和她對著，心里隱隱約約想得剛才的一幕定是被她看到了，此時空氣里尷尬誰都能感覺地出來，只是她并沒有揭穿，還及其給我面子地叫醒我，原來自作聰明的人總是能掩耳盜鈴，沾沾自喜地自欺欺人，其實是最大的傻瓜。

        夏荑把一塊蘋果塞進我手里，眼光又轉到別的地方上去，始終沒正眼看我，一直忙著將手中的蘋果切成塊，從小塊切成更小塊，我眼看著蘋果快要變成蘋果泥，心里有說不出的冰冷，盯著她毫無表情的面孔，想叫她停止，可聲音卻哽在吼中無法發出。

        “當”地一聲水果刀放在桌子上的聲音，我被嚇到出了一身的冷汗，心臟“咚咚”直響，一絲僵笑凝在我臉上，連帶這聲音都不自然。

        “怎…怎么了？”

        她像回魂了一般反應過來，看著眼前的蘋果泥說道

        “不知怎么就走神了，把蘋果切這樣，我現在就收拾。”

        “先放著吧，你一直都沒歇著。”

        我直起身攔她，夏荑看我，我眼光一轉沒敢于她對視，懨懨地靠回床頭。可夏荑還是帶著疑惑的神情開口了

        “依惜，你的項鏈不見了？”

        我心一緊，消失片刻的記憶又涌現上來，帶著破碎的畫面刺激著我的神經，我越來越往后縮，低下頭不說話。夏荑好像在自言自語

        “送你來的時候還在，剛才…”

        她好像也意識到了什么，緘口不語，我們又陷入了奇怪的氣氛中。

        待小俊提著羅納德叔叔走進病房，才把我從一個人自怨自艾的情緒中拉回來，滿屋子麥樂雞的味道，告訴我物質的需求遠比精神的需求來得急迫。他把吃的放在桌子上，瞅瞅距離有些疏離的我和夏荑，骨碌骨碌的眼睛看我，搜尋答案一般，我垂眼，裝視而不見。

        夏荑看了看桌上的麥當勞，眉眼又捎到我，這種情況下我實在不能任性地撒嬌，抱著她的胳膊說我想吃這些垃圾食品。于是我只好張口說

        “夏荑，你肯定餓了，小俊買了吃的哦。”

        小俊詫異，坐在我身邊，卻還是沒揭穿，只看得我蹊蹺。

        “這本就不是給我買的，再說我也不餓。”

        夏荑的一句話還是讓我羞愧地無以復加，果真我每次都想化解尷尬，可結果總更糟。小俊出來打圓場說

        “我就說是給你買的呢？關心你不行啊…”

        夏荑頓時通紅了眼睛，冷哼一聲道

        “你一定不知道我最討厭垃圾食品，所以，收起你的關心吧。”

        說完便疾步走掉，眼神輕蔑地掃過我和小俊，摔門的聲音清脆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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