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要離婚，隨便你們。我去跟爺爺奶奶住。”

        陸季予推開門口的兩人，往樓下跑去。

        “小予！”季婉嫻想去追陸季予，被陸天豪一把拽了回來。

        “你不準走，咱們倆的事還沒說清楚！”

        “我跟你沒什么好說的了！離了婚，我兒子肯定會選擇跟我！”

        ……。

        陸季予抹掉眼淚，摔門而去。

        暮色越發濃了，夕陽終于耐不過時間磨礪，墜落在山谷里，山巔吞噬了最后一抹余暉。一輪彎月接替它，掛在了天幕。

        晚風拂面，讓陸季予打了個寒顫。

        十一月份的第一天，糟心的事真是一件接著一件。陸季予對這個月不抱有什么美好的期待了。

        他很清楚，如果父母真的要離婚，他是有權利選擇跟著哪一方的。真正到了那個時候，他一定會毫不猶豫選擇母親。

        這么多年來，父母對陸季予事事要求第一名，要求做到最好，他也都很認真很努力地去對待，可他們不知道這種期望對他來說早就轉變成了無形的巨大的壓力。

        陸天豪說：“因為你是我的兒子，我不允許你失敗，流血流汗，都必須咬牙堅持。”

        陸季予銘記著這句話，所以他第一次摔跤，第一次打針，所有的第一次傷痛都沒有流過一滴眼淚。

        一年一年長大，陸季予的學習和生活全都是季婉嫻照顧，就算工作再忙，她也一定會抽出時間陪伴他，教導他。而陸天豪對于陸季予的關心是少之又少，說的最多的兩句話無非就是：“錢不夠花就跟我說。”和“這次考試是不是第一名？”。

        難道就因為我是你的兒子，我就要這輩子都服從你的安排嗎？不可以有自己的任何想法嗎？

        你和媽媽費盡心力才擁有的孩子，只是為了讓他什么都聽你的嗎？只是為了讓他繼承你們陸家的家業嗎？

        真的去問陸天豪這些問題，陸季予知道他的回答必定只有一個字：“是。”

        陸季予越想越憋屈，步子都快了許多。

        走著走著，不遠處的吵鬧聲把他從思緒里拽回了現實。

        怎么到中興廣場來了…？

        既然走了這么遠了，就去坐會兒吧。

        陸季予走到長椅上坐了下來，凝視著在噴泉周圍追逐嬉戲的小孩子們。

        還是小時候好啊…不用學習，無憂無慮。

        人要是永遠長不大就好了，最好是永遠停留在沒有記憶的三歲以前。

        “那我去跳舞了啊，你別跑遠了，就在這一塊玩。”杜佳舉起手里的扇子朝蕭澈揮了揮，“去吧去吧。”

        “知道了知道了，拜拜。”蕭澈頭也不回，往賣奶茶的小攤走去。

        他本來想買冰淇淋吃，想了一下這才剛吃完飯，再配冰淇淋那不是妥妥的拉肚子套餐嗎，還是別折騰自己的腸胃了。

        蕭澈買了一杯原味珍珠奶茶，放慢了腳步欣賞著周圍的風景。

        越往前走，他就看到了長椅上坐著的穿著校服的陸季予。

        他胳膊肘撐在腿上，手撐著下巴。通過側臉，蕭澈看出來他神色很凝重，好像是有什么心事。

        之前早晨在公園遇到陸季予，那不稀奇。現在晚上能在廣場遇到他，蕭澈覺得屬實有點稀奇。畢竟陸季予可沒有飯后散步這個習慣。

        蕭澈折回了奶茶攤，又買了一杯葡萄味的椰果奶茶，他知道陸季予最喜歡葡萄和椰果。

        手里拿著兩杯奶茶，蕭澈現場創編了一首沒詞的歌，嘴里哼著小調，試圖引起陸季予的注意。

        但陸季予壓根兒就沒注意到他，目視著前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蕭澈坐到陸季予旁邊，舉起葡萄奶茶放到陸季予的眼前：“想什么呢小鯽魚？”

        視野里突然充滿了一片紫色，陸季予猛地往后靠到了椅背上，一轉頭，蕭澈正笑嘻嘻地看著他。

        “怎么了這是？眼睛這么紅，你該不會是哭了吧？”蕭澈一秒就收斂了笑容，把奶茶塞到陸季予手里，“和你爸媽吵架了？跟我說說。”

        陸季予低下頭，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我爸媽…要離婚了。”

        “啊…？”蕭澈愣住了，“為什么啊？”

        “我爸出軌，被我媽發現了。”陸季予輕笑一聲，“我一回去就聽見他們在吵架。那個女人是我爸的秘書。我其實早就覺得她看我爸的眼神很不對，沒想到真的是她。”

        “離就離吧，離了也挺好的，既然他們之間的關系早就破裂了，再一起生活下去，不也只會吵架，礙對方的眼么。”

        這……。

        蕭澈認為自己作為一個外人，沒有資格當著陸季予的面去批判陸季予的父親怎么怎么樣，但他覺得他真的太過分了，對陸季予也沒有盡到一個父親應有的責任。

        “那…如果他們離婚了，你一定要選擇跟著你媽媽。”

        蕭澈看得出來季婉嫻對陸季予是非常關心疼愛的，作為家長，她比陸天豪要稱職得多。

        “嗯。”陸季予從鼻腔里擠出一個音節。

        這是當然的，肯定的。

        他也早就受夠了陸天豪對他那些條條框框的束縛。

        “別哭了別哭了，就算他們分開了，他們也是你的父母，都是愛你的。”蕭澈輕輕撫了撫陸季予的一頭軟發，“快喝奶茶吧，我給你買的你最喜歡的葡萄味，待會兒冷了就不好喝了。”

        “謝了。”陸季予把奶茶放到嘴邊，喝了一口，還是熱乎的。

        “這件事…你別告訴任何人。我不想讓別人知道。”

        剛好在這里遇到蕭澈了，他又是他的好朋友，也就把煩心事告訴他了。

        “放心，我你還不知道啊，我一定守口如瓶。”

        這也不是什么好事，蕭澈當然不會說出去了。

        “我才不相信你。”陸季予斜睨了他一眼。

        “你要是連我都不相信，那你可就沒誰可以相信了。”蕭澈也靠在椅背上，喝著奶茶，“那顆糖你吃了沒？吃了的話你前三就穩了。”

        ……怎么又提考試！

        “真的，你得相信我。每次吧如果我想要什么，我就事先吃一顆糖，然后這件事就會成真。比如我之前想買電腦，我沒跟我爸媽提，吃了糖，第二天他們就真的給我買了電腦。比如我想考上一中，分數出來前一晚，吃了糖，我真的就考上了一中。然后我就給這糖取了個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名字：許愿糖。”

        為了讓陸季予相信，蕭澈繪聲繪色地描述著，還加上了肢體動作。

        許愿糖？不就是普通的大白兔奶糖嗎…。

        “…這糖真有這么神奇？”陸季予有點被說動了，半信半疑。

        “那可不。我還能騙你？你要是想考前三，你就聽我的。不吃的話…那你就真的和前三無緣咯。”

        蕭澈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憋住不笑的。

        “這么邪乎…？”看蕭澈這一本正經的樣子，陸季予莫名有點緊張了。

        “不是邪乎，許愿糖是很靈的。你最好是在前一天晚上吃掉，因為晚上是兔仙來收集愿望的最佳時間。”

        兔仙？！這還不邪乎？！

        要不就聽蕭澈的，試一下吧。就當是個心理安慰。

        “好，那我星期天晚上吃。”

        聽陸季予如此認真地答應了，蕭澈在心里快要笑死了，沒想到還真的把他給忽悠住了。

        “嗯嗯。”蕭澈點了點頭，使勁掐了一下自己的腰，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對了，你是不是還沒吃飯？要不我請你去吃烤肉拌飯？”他連忙轉移了話題。

        陸季予有點驚訝：“你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這不難啊。

        “你連校服都沒換，還聽到你爸媽吵架了，肯定是沒吃飯就跑出來了。”蕭澈說。

        陸季予低頭一看，呃，是這樣的。

        “走吧走吧，請你吃飯。我去跟我媽說一聲。”蕭澈把陸季予拉了起來，兩人往跳廣場舞的那一片區域走去。

        陸季予跟杜佳打了個招呼：“阿姨好。”

        “媽，我陪陸季予去吃個飯，等會兒就不來這了，直接回家了，你不用等我。”蕭澈說完，拉著陸季予就走。

        “哦！行！那你們倆注意安全啊！”杜佳朝兩人的背影喊了聲。

        陸季予拿出手機，把手機開機，有十幾個來自季婉嫻的未接來電。

        沒有陸天豪的。一個都沒有。

        他點開短信，給季婉嫻發了條短信過去：“媽，我和蕭澈在一起，他陪我吃飯。您不用擔心我。”

        發送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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