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答應
“大哥，你真的想好了嗎？”
如果商淮熠不出手，唐老爺子必死無疑，這樣一來唐氏集團必定會遭到重創(chuàng)，為H集團瓜分A市市場提供最有利的條件，也能避免他們的身份被發(fā)現(xiàn)，陷入危險的境地中。
商淮熠眉眼低垂，抿了抿薄唇卻沒有說話，而是伸手拿走鶴一手里的盒子。
頓時，答案昭然若揭。
商淮熠轉身離開，在鶴一以為這個問題無疾而終時，風中傳來一句輕飄飄的呢喃。
“鶴一，你知道的，我沒有辦法拒絕她。”
當年看到蘇挽歆的那一眼，他死寂的心竟然萌生了活下去的念頭，甚至沒有問過他的意愿，擅作主張地拼盡最后的力氣，伸手向她求救。
他是孤兒，幼年為了溫飽，翻過垃圾，偷過食物，宛如人人喊打的老鼠茍活在這個世界上。
后來，他被誘拐進DM組織，接受非人的殘酷訓練，成為雙手沾鮮血的殺手。
那次出任務，他重傷得只剩一口氣，心想終于可以解脫了。
或許是老天不忍，他遇到了蘇挽歆。
從小到大，他什么都沒有，也什么都抓不住，可這一次他竟希望自己可以留下什么。
歷經(jīng)社會險惡的他，比誰都懂看人臉色，他能看出蘇挽歆臉上的漠然，古井無波的眼眸里沒有同情，沒有憐憫，似是在看一攤死物。
可她最終還是救了他，在她點頭那刻，他第一次覺得自己不是可有可無。
在這個世界上，還會有人在意他，他也可以擁有些什么。
他傷愈重回DM，因此次任務事關重大，也只有他能活著完成，所以在組織里的地位一路水漲船高，甚至被段卓天認作干兒子，帶在身邊悉心教導。
鶴一凝目看著商淮熠遠行的背影，深深地嘆了口氣。
這十年，大哥處心積慮地步步為營，所求不過一個蘇挽歆。
她撐著大哥走到今日，活成大哥心里唯一的執(zhí)念與支柱。
成為蕭何，敗也蕭何。
不知何時，鶴二出現(xiàn)在鶴一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眼底流露著和他同樣的心疼與憂慮。
“她是大哥的一切，我們能做的，便是希望大哥能得償所愿。”
/
天色忽已暮，暴雨欲將歇。
唯有綿綿細雨，不肯離去。
“雨來細細復疏疏，縱不能多不肯無。”
唐氏集團外駐守的記者媒體已被祈一全部處理驅(qū)趕，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背地里不知有多少攝像頭對準這里。
兩個小時后，商淮熠回到唐氏集團。
他這樣引人注目的存在，在今日兩度自由進出唐氏集團，身份令人深思。
已經(jīng)有不少人在扒他的資料，連時時刻刻關注著唐氏舉動的于江昊也在其中。
商淮熠好像是憑空出現(xiàn)一樣，他不在蘇挽歆他們?nèi)魏我粋�人的交際圈內(nèi)，這件事讓于江昊非常不安。
而且，總公司無緣無故派人來監(jiān)督他上任之事，更是前所未有的先例，至今那人也一直未現(xiàn)身，他也探不到任何信息。
這會醫(yī)療室外，除了唐母仍留在老宅陪著唐奶奶外，其余人全部到場，連蘇暮川、江珩和楚辭舟也放下公司的事務趕來。
大家?guī)缀跽境梢粋�圓，將蘇挽歆圍在中央。
忽然，走廊的拐角處傳來突兀的腳步聲，交談聲漸漸散去。
所有人轉身駐足觀望，雖有人尚未見過商淮熠，但也從祈一他們口中得知，他完全是沖著蘇挽歆而來的，是唐樾琛的強勁情敵，所以他們臉上除了好奇，還一致地帶著敵意。
反倒是蘇挽歆氣定神閑地算了算時間，他比約定快了一個小時回來，頃刻間心里的顧慮淡去不少。
或許，她真的可以選擇相信他。
等之后商淮熠掌控H集團，她再從中斡旋，讓兩大集團成為友好的合作伙伴。
多個朋友，總好過多個敵人。
正好，她也可以從商淮熠身上入手，更好地了解一直躲在暗處的DM和Jessi。
商淮熠無視眾人不友好的目光，心無旁騖地走向蘇挽歆。
在蘇暮川他們?nèi)酥校o舟的心思是最縝密的。
他微瞇著眼睛，細細打量這位祈一和祈二都忌憚的男人。
金色的發(fā)絲肆意飛揚，露出桀驁深邃的眉眼，立體冷硬的長相充滿攻擊性，如琥珀般淺棕色的眼眸本該睥睨萬物，卻違和地流露出萬分柔情，好似渴望所愛垂愛的信徒，斂下所有鋒芒，只為一人俯首稱臣。
果真和祈一他們說得分毫不差，怪不得他們會替唐樾琛捏把汗。
凌亂翹起的頭發(fā)，覆著一層薄薄濕意的大衣，沾上灰塵水漬的鞋尖，帶著外邊的寒氣，風塵仆仆地只為一人而來。
無須交流，甚至無須再多觀察，當即楚辭舟便可以下定論——這個男人對蘇挽歆的愛與唐樾琛相比，難分伯仲。
頓時間氣氛變得微妙，蘇挽歆察覺到身邊人嚴陣以待的架勢，有些哭笑不得，好歹是她請回來的救命恩人，他們的反應未免夸張了些。
為了杜絕接下來出現(xiàn)各種破壞合作的可能，還未等商淮熠站定，她直接開口說話，讓他跟上自己。
“跟我來。”
她清冽的聲音打破緊張的氛圍，落在心思各異的眾人耳中，濺出不一樣的水花。
商淮熠眉毛輕挑，眸光漾起圈圈漣漪，他覺得蘇挽歆是專門開口，為了袒護他。
祈一看見他得意上揚的嘴角，氣得牙癢癢，恨不得上去和他打一架，但眼下是他們有求于人，又不得不屈居人下。
太憋屈了！！少爺你到底什么時候回來！！！
商淮熠跟著蘇挽歆，一前一后走進醫(yī)療室。
留下眾人在外面面相覷，顯露出擔憂，只有蘇家人淡定自若。
蘇暮川知道他妹妹就是為了唐樾琛而來，蘇母和蘇父則是相信自己的女兒會從一而終。
其他人倒不是不相信蘇挽歆，而是身為唐樾琛的親朋好友，替他感到危機十足。
“蘇蘇，等一下。”
蘇挽歆正打算直接走進消毒間換衣服就被商淮熠開口攔下，她轉過身眼睛里寫滿疑惑，站在原地等他解釋。
商淮熠抿了抿薄唇，有些躊躇地開口，眼眸里掠過一絲祈求。
“蘇蘇，我一個人進去就好，你在這里等我可以嗎？”
雖然他知道蘇挽歆對蠱知之甚少，但為了避免過早暴露身份，他必須盡可能地不在她面前露出破綻。
蘇挽歆側目望向一旁的玻璃，即使站在這里，她也可以將病房內(nèi)的情況一覽無余。
如果他暴斃禍心，完全可以讓自己出去，可他只是開口讓她止步于此。
好奇怪。
蘇挽歆在思忖，商淮熠忐忑地滾了滾喉結，這是重逢后他第一次主動和她提條件。
她還會像十年前那樣答應嗎？
片刻后，蘇挽歆還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商淮熠進入唐氏集團的大門需要經(jīng)過安檢，他身上不可能攜帶有威脅到唐爺爺?shù)墓ぞ撸巯滤膊缓梅髁怂拿孀樱凑约赫驹谶@里也可以縱觀全局，也不用強求一定要寸步不離。
蘇挽歆的首肯讓商淮熠好像得到夢寐以求的東西，臉龐上漾起純粹燦爛的笑容，眸光剎那間如星河璀璨，讓蘇挽歆一時間晃了眼。
“謝謝蘇蘇，我很快出來。”
商淮熠健步如飛從她的身邊走過，攪動空氣掀起一陣小風，其中彌漫著他的喜悅與興奮，連她肩頭的幾縷發(fā)絲也控制不住在風中起舞。
蘇挽歆一頭霧水，不知他為何突然如此開心。
不過，她倒是更清楚祈一他們對他的敵意為何如此之深，這張人神共憤的臉，的確會輕易讓人把持不住。
只是一笑，便如山花漫野，明媚又妖孽。
可惜，對她不起作用。
商淮熠換好衣服走進病房，打開從家里拿來的盒子，里面關著一只蠱蟲。
文煙的血可解百蠱，所以只需要新鮮的血液就能引得蠱蟲躁動現(xiàn)身。
商淮熠的血并沒有那么神通廣大，但DM里所有的蠱蟲全部是由他一手豢養(yǎng)，需要定期喂食他的血。
而唐老爺子身上的蠱，需要用母蠱引出，母蠱只有他手里有，如果不是他出手，此局無解，于江昊將直接得逞。
感受到子蠱近在咫尺，盒子里母蠱開始躁動，商淮熠咬破指尖，滴了一滴血在母蠱身上，它好像瞬間能與主人心意相通，逐漸安靜下來。
商淮熠把它放到唐老爺子的手背上，不過半炷香的時間，唐老爺子體內(nèi)的子蠱跨過千山萬水趕來匯合。
他抓準時機，拿出在消毒間放置的針頭，刺入唐老爺子鼓脹的皮膚，一招擊斃子蠱。
商淮熠把母蠱收回盒子里，轉身走到玻璃前，對著蘇挽歆無聲地說了幾個字。
“拿把刀來。”
接收到他信號的蘇挽歆，愣了一秒才明白他的用意。
她不敢耽擱轉身進入消毒室，全身消毒后直接走進病房，連衣服也沒換。
走到病床前，她從長靴的靴筒里摸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取下刀鞘，拿起放置在一旁的酒精給它消毒。
商淮熠雙手背在身后，站在一旁看著她一系列的動作，眉眼含笑，覺得她認真得可愛。
蘇挽歆將匕首遞給商淮熠，他搖了搖頭沒有接，示意讓她親自來。
商淮熠上揚的眼眸明亮純凈，她看不出任何他在開玩笑的意思，倒是迎著她茫然的桃花眼，再次點了點頭，肯定自己的答案。
蘇挽歆頓感手足無措，她挪步走近床前，商淮熠適時抬起手臂，指向需要她的地方。
順著他的指引，蘇挽歆一眼就看到唐爺爺手背上的鼓包。
她轉過頭，再次看向商淮熠，眼里是對接下來動作的詢問。
商淮熠一手握拳假裝拿刀，劃向自己的另一個手背。
他這套示范動作下來，蘇挽歆已經(jīng)完全明白要如何做。
她緊了緊手中的刀柄，商淮熠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充滿鼓勵，張嘴無聲地對她說了三個字。
“動手吧。”
蘇挽歆深吸一口氣，干凈利落地下刀，皮膚裂開一個口子，里面死掉的蠱蟲清晰可見。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觀察蠱蟲這種生物。
蘇挽歆用匕首挑起蠱蟲的身體，舉近眼前細細觀察，美眸里盡是對新鮮事物的好奇和興趣。
商淮熠將她的反應全收眼底，看到她并不抵觸這小東西，心底驀地松了口氣。
他希望她可以接受全部的自己。
兩人走出醫(yī)療室，在眾人殷切的目光中，蘇挽歆故作沉默，低頭垂眸，神色凝重。
所有人都被她這副模樣嚇出一身冷汗，只有站在她身邊的商淮熠懂得她的調(diào)皮，眼睛肆無忌憚地在她臉上描繪，想將她所有的模樣全部篆刻進靈魂。
“噗——”
“逗你們的啦，唐爺爺沒事啦！”
提心吊膽一整天的眾人終于可以把心放回原位，蘇母走上前拉著蘇挽歆的雙手噓寒問暖，蘇父拍了拍正偷摸轉身抹眼淚的唐父，江珩站在中間摟著蘇暮川和楚辭舟，三人相視一笑，眼里一片輕松，最夸張的祈一趴在祈二的肩膀上“訴苦”。
全場唯一的外人，商淮熠呆愣在原地，如此鮮活明媚的蘇挽歆令他呼吸一窒，瞳孔乍亮。
他夢寐以求，不過眼前這一幕。
十年前，她如一座巋然不動的冰山，又美又酷，可她并不快樂。
如今，她變了，變得會笑，變得調(diào)皮靈動，變得張揚活潑，正是他所期待的模樣。
鶴一不止一次問過他值得嗎，為了遙不可及的她，為了毫不知情的她。
曾經(jīng)的商淮熠從未改變過自己的答案，現(xiàn)在的他亦不會，只是他可以心滿意足地說。
值了。
蘇挽歆轉過身，語氣溫和地詢問商淮熠。
“你吃過晚飯了嗎？”
察覺到她身上對自己的敵意褪去不少，今天對于商淮熠來說簡直是雙喜臨門。
他喜上眉梢，柔和冷硬的眉眼，如實回答她。
“還沒吃。”
話說到到這份上，于情于理，蘇挽歆都應該請他吃飯，所以她大大方方地問出口。
“那你想吃什么？我請你吃飯吧。”
在場其他人的臉色驀然僵住，最快反應過來的楚辭舟推了一把身側的祈二，立馬回神的祁二搶先開口。
“非常感謝今天商先生出手相助，這頓飯理應由我們唐家來請，同時也十分感謝商先生對我們少夫人的照顧。”
“少夫人”三個人被祈二咬得特別重，其他人也紛紛附和過來，說要請商淮熠吃飯。
最后，唐父畫龍點睛般總結開口。
“不如大家一起請商先生吃個飯，如何？”
江珩率先鼓掌叫好,蘇暮川和楚辭舟也緊跟其后。
“唐伯父這個主意好！！”
“唐伯父這個主意好！！”
“唐伯父這個主意好！！”
......
誰也不想給商淮熠與蘇挽歆獨處的機會，蘇挽歆環(huán)視一圈他們的臉色，不由覺得好笑，她與他之間本就不可能，即使她沒有成為唐樾琛的未婚妻，他也沒有機會。
蘇挽歆的目光最后落在商淮熠這個當事人身上，此刻所有人都在等著他發(fā)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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