瀘城街道空蕩蕩的，腐朽的氣味漂浮在每一寸空氣里。
姜槐踏過積水的石板路，泥漿般的液體從靴底滲出黑色的痕跡。
街道兩側(cè)，倒塌的店鋪招牌歪斜地掛著，像是垂死之人最后的哀嚎。
他看到一具尸體倚靠在墻角，皮膚呈現(xiàn)詭異的青紫色，仿佛被毒素腐蝕。
那人的眼睛睜得很大，死前一定經(jīng)歷了難以想象的痛苦。
更多的尸體散落在街道各處，有的已經(jīng)開始腐爛，散發(fā)出令人作嘔的氣味。
有些人死前還緊緊抱著自己的親人，凝固成永恒的姿態(tài)。
姜槐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血肉。
他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嚴(yán)重的錯誤。
那便是先入為主。
暗帝和偃師至少還保留著某種克制，而這個城市里的原初之獸，完全就是在享受人類的痛苦。
而姜槐竟然會幻想暗星或許也可以像偃師那樣進行交流。
明明已經(jīng)有了金陵城那樣的慘劇，暗星的手段從來都沒有仁慈可言。
為什么自己還會抱有這樣的幻想。
姜槐強迫自己繼續(xù)往前走，心中的怒火越燒越旺。
但真的是如此嗎？
他此刻已經(jīng)竭盡全力調(diào)動自己的情緒讓自己感覺到憤怒。
但是很可惜。
只有陸晚吟和墨羽知道，此刻的姜槐內(nèi)心無比平靜。
他甚至感覺到興奮，這種興奮來源于對獵物的追殺，而非對逝者的憐憫。
“無心菜......”
陸晚吟的聲音顯得有些不舒服。
而在聽到陸晚吟聲音明顯不對勁后，姜槐內(nèi)心的那種對殺戮的渴望煙消云散，他立刻扶住了走路有些踉蹌的陸晚吟。
“......這里的疫病對你有影響嗎？”
姜槐焦急的問道。
陸晚吟搖搖頭：“恰好相反，因為我體內(nèi)有著暗星埋下的種子，來到這里之后......我非但沒受影響，反而感覺無比舒適，這才是我現(xiàn)在感覺害怕的地方，姜槐.....和你一樣.......我發(fā)自內(nèi)心喜歡這里，這里的空氣，腐爛的氣息，苦痛，哀嚎，絕望，都讓我感覺到.......興奮。”
她的臉頰微紅，似乎是因為說出了這些話而覺得很羞愧。
“但是你現(xiàn)在看上去并不興奮......”墨羽也蹲在陸晚吟身邊看著她。
“因為我體內(nèi)不止有暗星的力量.......”陸晚吟捂著自己的胸口，而后慢慢攤開手，一抹小小的靈魂在她手中跳躍。
而后那一抹靈魂居然慢慢開始消散。
陸晚吟趕在她消亡之前將其收回到了身體之中。
“無心菜.......這才是我如此難受的原因，這里沒有任何靈魂，任何靈魂暴露在這片土地，便會立刻遭到侵蝕。”
“你的意思是.......”姜槐皺緊了眉頭，而后似乎是理解到了什么，這個真相讓他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
“暗星想要的不僅僅是新生的肉體........它要的是整個生命演化的過程，這些疫病，連靈魂也能吞噬，它們想要進化出自己的靈魂.......”
這個發(fā)現(xiàn)讓姜槐印證了姜槐的預(yù)感。
現(xiàn)在的獸群雖然力量強大，但大多數(shù)都是受到獸潮領(lǐng)主的支配。
蟲母、霜冉這樣的獨立個體反而是少數(shù)。
一旦暗星真的讓這些獸群演化出了自己的靈魂，那它們的進化質(zhì)量將會上升到另一個層面。
尹佳此刻被厚重的防護服所包裹著，雖然聽不懂姜槐他們在說什么，可她能看得出陸晚吟此刻很不舒服。
她湊近陸晚吟慢慢蹲下。
防護服讓她的動作變得有些笨拙。
而后尹佳的手覆在了陸晚吟的肩頭，冰霜能量緩緩開始環(huán)繞在陸晚吟的周身。
“這樣會好受一些嗎，晚吟。”
看著尹佳那防護面罩后方擔(dān)憂的眼神，陸晚吟實在不忍心說出自己的難受并非是因為那些疫病。
她勉強笑了笑，然后撐著墻站了起來。
“好多啦~不愧是佳佳，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可以這么熟練使用冰霜能量了。”
“.......能，能幫上忙，就好。”
突然，一陣尖銳的笑聲從遠處傳來，回蕩在死寂的街道上。
那聲音中充滿了扭曲的快感，就像是在欣賞一場完美的藝術(shù)表演。
姜槐轉(zhuǎn)過身，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立在遠處的屋頂上。
它的四肢以不可能的角度彎折著。
骨節(jié)發(fā)出濕潤的咔嚓聲，就像是有人在捏碎新鮮的甲殼。
那頭顱歪斜地掛在肩膀上，臉部的肌肉不斷蠕動，試圖拼湊出人類的表情。
怪物的身體忽然向前傾倒，如同被扯斷提線的木偶，從樓頂直直墜落。
它的四肢在半空中不規(guī)則地甩動，體表的皮膚開始泛起漣漪狀的褶皺。
轟然巨響中，它的身軀重重砸在地面上。
地磚碎裂，黑色的液體從裂縫中滲出。
但怪物并未因沖擊而損毀，反而在落地的瞬間，它的骨骼和肌肉開始劇烈的顫抖。
“痛.......！好痛！！！”
怪物的喉嚨深處發(fā)出嬰兒般的啼哭，伴隨著骨節(jié)斷裂的脆響。
它的手臂向外翻轉(zhuǎn)，肘部彎折成不可能的角度，皮膚下的肌肉蠕動著重新編織。
隨后它瘋了一般朝著姜槐等人爬了過來。
“墨羽。”姜槐冷漠地看著那怪物，然后對低聲呼喚了墨羽的名字。
墨羽沒有任何遲疑，她手握住了腰間長刀的刀柄，看著那只逐漸爬過來的扭曲怪物。
“斷。”
一個字，輕若無聲，噤若寒蟬。
刀鋒微露，帶著不容置疑的殺氣。
怪物的動作突然停滯，體表浮現(xiàn)出細(xì)密的裂紋。
須臾之間，那具扭曲的軀體化作無數(shù)碎片，散落一地。
黑色的殘渣滲入地面，卻在接觸土壤的瞬間化為灰燼。
姜槐扶著陸晚吟，感受到她身體的細(xì)微顫抖。
"還能感知到暗星的存在嗎？"
陸晚吟按住太陽穴，額頭上滲出冷汗："恩……"她的聲音透著疲憊，"聯(lián)系很微弱，但我能確定她在城市最中心的電視塔。而且……"她咬了咬下唇，"她也在感知著我。"
這也是必然的。
暗星在陸晚吟體內(nèi)埋下的種子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化作了她的力量。
可那種聯(lián)系卻一直還在。
裝甲車隊的引擎聲打破了死寂。
車身表面涂覆的特殊合金儲存了大量的冰霜能量，能夠抵御部分異常感染。
楚老爺子和林昕月從車上走下來，防護服在黑暗中泛著金屬光澤。
他的目光掃過姜槐："不要單獨行動，小子。"
簡短的話語里藏著深深的擔(dān)憂。
姜槐點頭，目光投向遠處黑色街區(qū)的輪廓："我需要進入那里。"
林昕月皺眉，防護面罩下的表情凝重："黑色街區(qū)的感染已經(jīng)失控，連寒霜能量都無法完全壓制。"
"只需要送我到大門。"姜槐的聲音很平靜，"我會找到那個源頭。"
楚老爺子還是有些猶豫："那個女人，真的是獸潮的核心領(lǐng)主？老頭子我打了這么多年的獸，還從沒見過些詭異的獸潮。"
他的質(zhì)疑中帶著幾分不安。
姜槐微微點頭。
但內(nèi)心卻是在苦笑：如果只是核心領(lǐng)主就好了。
那個存在的本質(zhì)比核心領(lǐng)主恐怖百倍。
它是死亡本身，是規(guī)律的否定，是生命的諷刺。
“最后一個問題，小子。”楚老爺子防護面罩后方的目光突然變得犀利起來：“這是天啟獸的意思，對嗎？”
“是。”姜槐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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